第84章 娘娘,秋苓姑娘说有急事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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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亦是惊愕，怔怔地凝视着欣嫔，须臾间，喜不自禁，抚掌道：“甚好，甚好……如此喜讯，为何不早些言明……究竟何时之事？”
欣嫔这才羞涩低语：“今日晨起后便觉身子不适，遂让彤云请了太医过来，诊过脉后，方知已近三月矣……”
三月之期，乃是四皇子满月之后。
刹那间，蕙兰心中百感交集。
一片静谧中，杜青芙轻柔的声音，仍在继续：“臣妾本欲趁今日向太后请安之机，将此喜讯告知太后。岂料至慈宁宫后，臣妾尚未及言，便遇韩嫔妹妹一通怨言。
依臣妾之见，皇上何曾专宠兰贵妃！前些时日，晋兰贵妃位份之时，亦晋了婉妃姐姐、韩嫔妹妹以及臣妾的位份，此不正是一视同仁吗？
不对，兰贵妃晋位份，乃因其诞下四皇子，臣妾与两位姐姐，实乃无功受禄，不过是沾了蕙贵妃的光……臣妾以为，受宠若惊尚且不及，岂能抱怨皇上！”
婉妃亦旋即起身，微微一笑，意有所指道：“欣嫔妹妹所言极是，臣妾与两位妹妹，当好好谢过兰贵妃、谢过皇上才是！”
这个转折着实突兀，将端贵妃与韩嫔，从适才志在必得的沉醉中猛地拉出。
端贵妃凝视着欣嫔，愣了片刻，旋即便调整好神色，用惊喜万分的口吻，示好道：“恭贺欣嫔妹妹！”
韩嫔，却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瞠目结舌。
婉妃与欣嫔适才的态度和言辞，使其瞬间沦为跳梁小丑，一时尴尬至极点。
太后轻扫韩嫔一眼，语气平缓道：“看看，这才是真正的识大体懂感恩……只知一味争风吃醋，嫉妒旁人，皇上怎会喜欢……”
韩嫔脸色惨白，低头不语。
如此，太后自然无暇再顾及林念瑶之事。
她一边安抚欣嫔，赏赐了名贵的药材，又赏赐了几样首饰；一边，急忙派人去崇明殿，传慕容复前来。
去崇明殿报信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却未见皇上身影。
太后诧异问道：“皇上呢？”
小太监赶忙回话：“回禀太后，奴才刚到崇明殿门口，就被路公公拦住了，说皇上在正殿见荣威将军，不许奴才进去打扰……不过奴才已让路公公将喜讯告知皇上了，皇上说和荣威将军有要事相商，暂时无法脱身！”
听到荣威将军，蕙兰微微一顿，端贵妃却是很快恢复精神：“哥哥何时进宫了？臣妾尚不知晓呢！”
太后看向她，微微一笑：“你父亲和兄长，皆是难得的股肱之臣，你在后宫，也应争口气……”
说着，环视在座嫔妃：“如今欣嫔有孕，你们也应有盼头了……学学她，把心思放在正途上，莫要整日胡思乱想！”
话刚说完，刚才那小太监，却走到蕙兰面前，恭敬道：“兰贵妃，路公公让奴才代为通传一声……皇上让您即刻去崇明殿一趟！”
太后惊讶问：“皇上不是正在接见荣威将军吗？传兰贵妃去做什么？”
小太监陪着笑，嗫嚅道：“奴才不知……路公公进去禀告了欣嫔娘娘有喜的消息，出来后，便说皇上要召见兰贵妃，让奴才传话回来！”
太后便也不再继续追问，她面沉似水地看着蕙兰，沉声道：“兰贵妃，那你就去一趟吧！”
蕙兰站起身，屈膝对太后施了一礼，然后便带着思冰和思菱，出了慈宁宫的正殿。
不用回头，蕙兰也知道她的身后，有不少或羡慕或嫉恨的目光。
她的心里生出隐隐的担忧，“当着太后的面，皇上这番举动，岂不更是让人非议他独宠于我？ 不知道他如此紧急地要我去崇明殿，所为何事？”
一刻钟后，蕙兰便到了崇明殿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高台之上的巍峨宫殿，稳步拾级而上。
刚走了没几步，迎面，便有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下台阶。
四目相对，蕙兰禁不住微微一怔。
男子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他便往旁边移了两步，恭恭敬敬地躬身道：“给兰贵妃请安！”
他三十岁左右，看到他和端贵妃以及林念瑶相似的五官，蕙兰立刻意识到，这就是端贵妃的兄长，荣威将军林鸿飞。
让蕙兰吃惊的是，林鸿飞身材修长，气质儒雅，看起来丝毫没有习武之人的豪迈，倒像个儒雅的文士。
蕙兰微笑着点头道：“将军不必多礼！”
林鸿飞站起身，并没有立刻往下走，而是垂手而立，静待蕙兰经过。
走到林鸿飞身边时，蕙兰顿住脚步，含笑问道：“将军见过皇上，这是要出宫回府了吗？”
林鸿飞依言回答道：“回禀娘娘，微臣难得进宫一趟，皇上体谅，恩准微臣去碧霄殿探视妹妹，所以暂不回府！”
蕙兰心里一动。
“我刚回宫那晚，林念瑶偷偷跑到醉心殿来见我，曾经提到自己三年前生病时，是兄长在宫里请了温秋实，方才医好了她。
从她的语气中听得出来，这个林鸿飞，和温秋实相识，对妹妹林念瑶，也颇为关爱呵护。待会儿他到了碧霄殿，得知小妹林念瑶被大妹端贵妃囚禁起来，不知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儿，蕙兰沉声道：“那将军赶紧去吧，刚好念瑶姑娘也在，兄妹三人可以团聚了！”
林鸿飞恭敬地笑着应道：“娘娘所言极是……小妹入宫多日，微臣也甚是想念！”
蕙兰攀上高台，忍不住回头观望。
只见林鸿飞已经下了台阶，走至崇明殿的斜前方，樱花林外的那条道路，一时驻足不前。
那个地方，蕙兰再熟悉不过。
很久之前，她和章威，曾在那儿有过一次会面。
当时，她尚且不知道姐姐邓蕙梅依然存活于世，更不知道皇上慕容复已经知晓她的身份，面对章威时，她战战兢兢，惶惑惊恐。
往事不堪回首啊！
就在这时，她看到樱花林里，闪出来两个小厮模样的男子。
他们应该是专程在那儿候着林鸿飞的。
不过片刻，他们便跟在林鸿飞身后，向着碧霄殿的方向而去。
蕙兰特意留心观察了一番，那两个小厮，清瘦精干，看起来都很年轻。
“娘娘，您来了！”
蕙兰倏而回头，却见路德海正站在她身后。
他后退两步，走至殿门口，面色沉稳地躬身，殷勤道：“娘娘快请，皇上等着呢！”
留思冰和思菱在外面，蕙兰独自一人，缓步走进殿中。
正殿里，慕容复在龙椅上正襟危坐，带着一脸沉思的表情。
见到蕙兰进来，他的神色沉稳，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他缓缓站起身，迎向蕙兰，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平静地问道：“可曾遇见荣威将军？”
蕙兰微微颔首。
他凝视着蕙兰的面容，神情严肃地追问道：“与他一同前来的人，你可看清了？”
蕙兰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皇上的意图，“原来皇上是让我辨认来人。”
回宫后，慕容复反复思量，怀疑白元将蕙兰推入江中一事，可能是荣威将军林鸿飞的指使。所以，他才趁林鸿飞进宫之机，传召蕙兰前来。
可惜，与白元密谋的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魁梧，健壮有力，脸上还有一道伤疤。
那天，蕙兰在秋苓家的草屋中，透过窗纸，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男子的模样，已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如果他再次出现，蕙兰绝不会认错。
面对慕容复炽热的目光，蕙兰摇了摇头，坦率地回答道：“看清了……都不是！”
慕容复微微叹了口气，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坚定地说：“朕有的是耐心……狐狸，终究会露出尾巴的！”
蕙兰静静地凝视着他，心中所想，已不再是端贵妃和林鸿飞。
终于，她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欣嫔……有喜了！”
慕容复轻哼一声，语气平淡地说：“朕已知晓，适才，太后派人来报喜了！”
蕙兰俯身行礼，轻柔地说：“臣妾恭喜皇上！”
他直视着蕙兰，脸色变幻不定：“恭喜朕？朕与欣嫔有了孩子，你是真心实意地恭喜呢，还是……只是在敷衍朕？”
蕙兰顿时愣住了。
曾经，欣嫔杜青芙被囚禁离宫，谎称半夜遭人暗杀，慕容复赦免她出来后，让蕙兰去追查那晚的真相。
蕙兰从杜青芙的话语中察觉到异常，明白所谓的暗杀，只是她利用皇后的敌意，利用章威白天进宫的事实，蓄意捏造的。
在知晓真相后，蕙兰前去禀报慕容复，同时也为杜青芙求情。
当时，蕙兰记得清清楚楚，慕容复当时就这么问她：“你倒是心宽，杜青芙也曾是朕的女人，你就不怕她出来后，分去你的宠爱吗？”
此时，蕙兰像那天一样，僵直地站立须臾，用近乎相同的话语，轻声答道：“陛下是天子，理应恩泽均沾，让后宫嫔妃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臣妾，自然是为陛下和欣嫔真心欢喜！”
她心中，却是茫然一片，“自己果真欢喜吗？果真真心吗？”
慕容复深深地凝视蕙兰，许久，伸出手，微风般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拂过：“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晚上再去看你和烁儿！”
踏出崇明殿，蕙兰吩咐思冰思菱道：“回醉心殿！”
思冰和思菱见她神色异常，彼此相视一眼，匆忙扶着蕙兰，走下台阶。
由于心绪纷乱，一路上，蕙兰低头疾行，沉默不语。
思冰和思菱跟在蕙兰身后，也都缄默无言。
一直走到醉心殿附近，忽听思冰在蕙兰旁边小声喊道：“娘娘……”
蕙兰猛地抬头，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瑞妃和欣嫔，正站在醉心殿后面的那条竹林小径上。
两人，此刻都是一脸笑意，静静地凝视着蕙兰。
看得出来，她们俩是特意在这儿等蕙兰的。
婉妃率先迎上来，她平素爱开玩笑，但此刻却一脸肃然道：“娘娘回宫后，臣妾还未来过醉心殿呢……刚好趁此机会，进去看看四皇子，也让欣嫔沾沾娘娘的福气！”
欣嫔只是微笑着，对蕙兰俯身行礼。
蕙兰愣了一下，才轻声道：“欢迎两位姐姐，快随本宫进来吧！”
回到醉心殿，她们在正殿的暖阁里坐下，思冰和思菱上了茶，便迅速退下了。
三人坐在一起闲聊了一阵，婉妃便沉声道：“青芙妹妹有喜，也算是给了韩嫔一个教训，免得她再口出酸言，说什么皇上独宠一人……皇上不去她那儿，还不是因为她心胸狭隘，令人厌恶。
反正臣妾觉得，皇上已经很好了，臣妾家世平平，也没什么靠山，皇上依然给了臣妾妃位。浅柠虽是个公主，他也从没有轻视半分，让浅柠念书习字，时不时过去看望，也是捧在手心里的……
皇上是君王，日理万机，诸事缠身，后宫只是他操心的一部分罢了。而后宫中，又有那么多嫔妃，恩宠若是平分到每个人身上，自然是少之又少。寻常富贵人家的妻妾，还有轻重之分呢……
何况在宫里，皇上偏爱兰贵妃，再正常不过了。身为嫔妃，要是连这点都想不开，拈酸吃醋斤斤计较的，那就活活气死吧！”
婉妃明明在讥讽韩嫔，而蕙兰却听了进去。一时之间，她的心在剧烈震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是皇上，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实，也明白自己将要面临什么。”
蕙兰想到，自己曾亲口对他说过：“臣妾能陪在皇上身边已是幸事，不敢奢求太多！”
“而今，我已得他独一无二之偏爱与真心，尚有何不满？我究竟寻思何事，烦恼何事？难道……我竟在吃杜青芙之醋吗？
她不过是一苦命女子，遭皇后与容妃算计，被囚离宫。皇后更当着她之面，下令将其青梅竹马之恋人乱棍打死。囚禁离宫多年，终得新生。得皇上宠幸，有子，于她而言，余生便有了依靠和指望。
况且，她于我，曾多次出手相助。容妃张玉容被处死之日，皇后诬陷我时，是杜青芙之丫鬟杏雨，为我解围；廷儿假装中毒那次，亦是她仗义执言，为我说话，与我暗中配合。
今日于慈明宫，她更是在端贵妃与太后商议林念瑶归属时，出人意料道出自己怀有身孕之事实。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是看出我之心思，助我摆脱困境。
身处后宫，余生漫长，除皇上之恩宠外，尚须有一两个好姐妹，同心同德，相互扶持，报团取暖。如此，方能共度寂寥枯燥之时光，共抗无穷无尽之纷争。
入宫将近两年，唯有婉妃与欣嫔，始终站在我身侧，与我同仇敌忾，连枝同气……”
想到此处，蕙兰长长舒了口气，微微一笑，诚挚道：“恭喜欣嫔姐姐……亦多谢姐姐今日为本宫解围！”
杜青芙有孕，却未显半分骄矜，她静静坐着，一脸温柔道：“娘娘何须客气？您为臣妾所做之事，臣妾没齿难忘，定当终身相报！”
婉妃忍不住蹙眉嚷嚷道：“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谢来谢去的了……姐妹之间，客气什么呢？”
说罢，她又看向欣嫔，沉稳道：“妹妹刚封了嫔位，便怀有身孕，封妃之事，指日可待。”
欣嫔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三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蕙兰听着像是思冰，正着急地和门外之人说着：“……稍等片刻，奴婢替您通传一下可好？娘娘正跟婉妃和欣嫔两位娘娘说话呢……”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暖阁的门，砰然一声被推开了。
三人皆是一惊，“是谁如此放肆无礼？”
蕙兰心中恼怒，正欲发作，定睛一看，却不禁一惊。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秋苓！
她的身后，跟着一脸为难的思冰。见蕙兰面露怒色，思冰急忙解释道：“娘娘，秋苓姑娘说有急事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