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皇上,此乃马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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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微愣,旋即蹙眉,不耐烦地道:“欣贵人?她来此作甚?她又能知晓何事?”
慕容复轻瞥皇后一眼,沉声道:“宣她进来吧!”
小太监领命而出,须臾便领着杜青芙进了殿。
杜青芙环顾屋内紧张的气氛,微笑着说道:“启禀太后、皇上、皇后,方才槿汐姑姑去清音阁煮甘草绿豆水,臣妾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后来听闻这边喧闹,才得知二皇子出事了,便赶忙过来……刚才臣妾在殿外站了一会儿,听皇后娘娘的意思,似乎怀疑是梅妃娘娘所为。
依臣妾之见,梅妃娘娘绝不可能加害二皇子。今日傍晚,梅妃娘娘在御花园与二皇子相见时,臣妾恰好在清音阁看到了……她与二皇子,虽非亲生母子,但看上去,母慈子孝,亲密无间,宛如亲生。
臣妾离宫之前,曾亲耳听到张贵人与梅妃娘娘的谈话,梅妃娘娘当时还仔细询问张贵人,二皇子的喜好和忌讳。若她心怀报复之意,又何必在将死的戴罪之人面前惺惺作态?”
皇后打断杜青芙的话,冷笑道:“莫非欣贵人是来为梅妃脱罪的?梅妃是否加害二皇子,需有证据,而非你这番无中生有的胡言乱语……”
杜青芙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声音也略微提高:“皇后娘娘,您先听臣妾说完……”
慕容复并未理会皇后,而是看着杜青芙,道:“欣贵人,你继续说!”
杜青芙言辞恳切道:“臣妾亲眼目睹了梅妃和二皇子的会面。梅妃娘娘递给二皇子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枣泥酥饼,二皇子立刻拿出一块,大口吃了起来。
若为梅妃娘娘下毒,且仅在其中一块下毒,那么她应先将无毒之块递与二皇子。否则,若二皇子先食有毒之块,岂不是当梅妃娘娘之面毒发身亡?她又如何自证清白?
况且,梅妃娘娘怎会愚笨至在自己亲手所制食物中下毒?虽说她未将枣泥酥饼送至慈宁宫,可也并非偷偷摸摸,御花园亦是众目睽睽之地,她当着两名宫女之面,将枣泥酥饼给予二皇子,宫女本就是慈宁宫的人。就连臣妾于清音阁都能看到,说明她根本未曾想过要避人耳目……若真想谋害皇嗣,她怎敢如此光明磊落?”
皇后微笑着注视杜青芙,声音温和悦耳:“欣贵人分析甚是在理,本宫竟不知你口才如此之好……不过,如今人证物证皆指向梅妃。或许,她就是欲行险招,出人意料!
试想,若二皇子未中途见那雏鸟,玩性大发而去捉之,以致耽误时辰,仅食一口枣泥酥。那么他在回慈宁宫途中,便会将枣泥酥全部吃完……
届时若有意外,即便有人怀疑梅妃,也无证可查,因梅妃仅在其中一块枣泥酥饼上下毒……此乃她高明之处!”
杜青芙微微一愣,旋即道:“提及二皇子中途追雏鸟之事,臣妾忽忆起,当时臣妾于清音阁,听闻外面有人呼唤找寻二皇子,不禁一惊,心忖二皇子方才不是与梅妃一同么?
遂站立窗前朝外望去。臣妾西偏殿之窗,恰对着那片玉兰林,臣妾扫视一眼,隐约见一太监,鬼鬼祟祟自林中钻出。
故而臣妾此刻有一奇想,那块枣泥酥饼,是否被人调包了呢?譬如有人将梅妃所制无毒之饼,换成了有毒的。
二皇子年幼,当时注意力皆在那只雏鸟身上,或把枣泥酥饼放置某处,遭人掉包而不自知,其间又拿起吃了一口……”
闻及此,蕙兰惊愕张大嘴巴。少时,她如疯了般冲向玉兰林中的石凳,拾起些许枣泥酥饼碎渣。
重回屋内,众人皆齐刷刷看向蕙兰。
皇后目光,更是阴冷吓人。
蕙兰重又跪地,忍不住抽泣道:“太后,皇上,欣贵人所猜不假……此确非臣妾所制枣泥酥饼!”
众人闻蕙兰如此断言,脸上皆露或惊恐或怀疑之色,唯有皇后,满脸不屑道:“梅妃倒是颇善借坡下驴,不过一块枣泥酥饼罢了,又摔得粉碎,你如何能辨是否出自你手?”
蕙兰解释道:“枣泥酥饼表面,通常会沾有芝麻,然廷儿最厌芝麻,故臣妾为他制作时,从不放置……皇上可派人查证,臣妾做好后,仅给廷儿拿了两块,余者皆置于醉心殿小厨房中……
廷儿最后仅咬了一口的这块,下了毒的,表皮竟洒有如此多芝麻,皇上,太后,您们看……适才事发突然,臣妾竟未留意!”
此时,二皇子亦于暖榻上直起身来,口齿清晰道:“儿臣忆起,追那雏鸟时,油纸包不慎掉落……发觉后,儿臣折返拾起,见所剩这块竟有芝麻,仅咬一小口,便弃于旁侧石凳上……儿臣彼时亦觉怪异,分明先头所食并无芝麻,此块怎反倒有了?”
蕙兰语气冰冷说道:“若臣妾意欲谋害廷儿,岂会在有毒的枣泥酥饼上撒其最厌之芝麻……如此,廷儿定然不会食用,臣妾岂非徒劳无功?”
慕容复遽然起身,一脸肃穆凝视杜青芙,沉声道:“你言曾见玉兰林内有一鬼祟小太监,可确知其为谁?”
杜青芙摇头:“臣妾虽看清其相貌,然因甫离离宫,所识人不多,不知其出自何宫……然臣妾以为此事欲查清楚,亦非难事。若真有人调换梅妃娘娘予二皇子之枣泥酥饼,必为知情人……唯有知晓她与二皇子之约定,方可偷天换日,残害二皇子,诿罪梅妃!”
慕容复行至蕙兰身侧,将她扶起,柔声问道:“梅妃,可知你为二皇子做枣泥酥饼之事者有谁?”
蕙兰沉思少时,朗声道:“晨间臣妾与二皇子相见时,唯有婉嫔与臣妾同在,知晓此事者,便是婉嫔,以及陪同二皇子之两名宫女……婉嫔,断无可能是她……”
那两名小宫女听出蕙兰话中深意,赶忙跪地,其中年长的那个惶恐道:“梅妃娘娘,奴婢送二皇子去尚书斋后,便径直返回慈宁宫,整日都在太后跟前……况且,梅妃娘娘为二皇子做枣泥酥饼,并非大事,奴婢连太后都未告知,更不会与他人提起!”
太后守在二皇子身旁,冷眼旁观,始终未发一言。
此时,听闻此言涉及她宫中之人,太后语气颇为不满:“此二女乃哀家之人,在哀家眼皮底下,断不会做出此等事来!”
蕙兰似是想起什么,遽然转身,怒视温秋实道:“温太医,本宫险些忘却,今日晨间与二皇子交谈时,你恰巧路过……况且,本宫曾当你之面,提及要为二皇子制作枣泥酥饼!”
温秋实猝不及防,愣了片刻,才如木鸡般跪地,嚅嗫道:“非微臣所为,微臣身为太医,自是知晓马钱子的厉害,岂会用如此残忍之手段害人……况且,微臣今日当值,太医院同僚皆可为证!”
蕙兰依旧不依不饶,直视温秋实,厉声道:“那么,你可曾告知他人?无论有意与否……温太医,你身为救死扶伤之太医,若有隐瞒包庇,便与杀人害命无异!”
温秋实面如死灰,犹豫片刻,惊恐又慌乱地说:“微臣……微臣早间去翊坤宫,为皇后娘娘和安嫔请平安脉……到了之后,皇后娘娘问微臣缘何如此之慢,微臣便解释在御花园遇梅妃娘娘,闲聊几句,而后……而后顺口提及梅妃娘娘要为二皇子做枣泥酥饼之事……”
屋内霎时一片死寂,许久,只闻慕容复一声冷笑,语气森冷道:“来人,速速搜查翊坤宫和棠梨宫,严审两个小厨房的下人……带欣贵人一同前往,让他辨认这两个宫中的太监!”
路德海领命,旋即匆忙跑了出去,杜青芙亦施礼相随。
皇后身形摇晃,后退几步,凄凄一笑,兀自嘴硬道:“皇上,您竟听信梅妃一面之词,怀疑臣妾?”
慕容复紧盯着皇后,声音低沉几不可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朕会被蒙蔽一时,却不会被蒙蔽一世。皇后,好自为之!”
此时,皇后那张端庄淑贤的面容,彻底变色。
蕙兰心中,亦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筹谋良久,做足准备,放出的长长鱼线,终到收竿之时。
早在薯蓣皮事件后,蕙兰便知,那不过是个引子。皇后本意,绝非让二皇子去慈宁宫、由太后亲自抚养那般简单。
蕙兰猜测皇后目的,无外乎待二皇子离开醉心殿、脱离她的严密防护后,将其除掉,再转嫁祸于她。
故在蕙兰与温秋实相认时,她便已与他商议妥当。
择日,让温秋实将她与二皇子相见时的情形,告知皇后。
皇后素忌二皇子,之所以迟迟未动手,乃是在等待时机。她所求一箭双雕,既欲害死二皇子,亦要污蔑蕙兰。
今日清晨,蕙兰离开翊坤宫时,恰巧听到安嫔告知皇后,称自己近日身体不适。
皇后让她稍留,待会儿传太医请平安脉,顺便为她诊治。
皇后传召太医,若无意外,定会遣温秋实前往。
蕙兰则前往御花园,在湖边守候,此处乃太医院通往翊坤宫的必经之路。二皇子每日此时都会前往尚书斋,亦会途经御花园。如此,蕙兰便能巧遇二皇子与温秋实。
彼时,蕙兰在握住二皇子小手之际,俯身在他耳边悄声说了“枣泥酥饼”四个字。
蕙兰在醉心殿时,已坦诚相告,皇后蓄意谋害,平日务必谨慎,以防皇后与翊坤宫之人。
二皇子年仅七岁,虽言此事实属残忍,但蕙兰认同慕容复所言,身为皇子,须洞悉人心险恶,明辨是非善恶,而非活在虚妄的美好中,他日为他人所利用,甚至遭人谋害。
蕙兰亦告知二皇子,若有机会,或需他配合,以使皇后现真身。
因此,二皇子深知,梅娘娘所制点心皆有玄机。如枣泥酥不沾芝麻,绿豆糕上则有独特花纹。若有人意欲加害于他,调换蕙兰所制点心,他必能一眼识破。
聪慧的二皇子,听梅娘娘低声所说“枣泥酥饼”四字,即刻洞悉蕙兰意图,遂主动要求品尝蕙兰制作的枣泥酥饼。
适值温秋实路过,蕙兰又蓄意强调一遍为二皇子制作枣泥酥饼之事。
而皇后,自温秋实处获知了情况,若要动手,定然会调换蕙兰为二皇子所做的点心,从而落入蕙兰的陷阱。
二皇子实乃机智过人,其以追雏鸟为由,故意遗落包裹枣泥酥饼的油纸,为其制造掉包机会。他自是能辨出有毒的枣泥酥并非蕙兰所制,却仍咬上一口,想来那口应是被其偷偷吐掉了。
起初,蕙兰见他倒于树下,着实受惊不小,待抱起他时,见其狡黠眨眼,方知这小机灵鬼并未中毒,一切皆是佯装。
杜青芙对皇后恨之入骨,蕙兰便将此计告知于她。关键时刻,她确实助力不少。
至此,尘埃落定,蕙兰如释重负,已不再担心无法查明真相。于如此短时间内,制作掺毒的枣泥酥饼、派人跟踪二皇子并掉包……必会留下蛛丝马迹。
然而,蕙兰未曾料到,竟能如此迅速。
不过一个时辰,路德海便飞奔而入,躬身禀报:“皇上,奴才率侍卫分两路搜查了翊坤宫和棠梨宫……搜出了这个!”
他取出一小布袋,将其中之物倒出。
那是一些圆圆的棕灰色物体,一面隆起,一面凹陷,宛如一粒粒纽扣。
温秋实上前一步,大惊失色道:“皇上,此乃马钱子!”
“何处搜得?”慕容复面无表情地问。
路德海凝重答道:“在棠梨宫……安嫔娘娘寝殿的匣子中,小厨房的厨娘亦已招供……今日,安嫔确实命她制作了枣泥酥……而欣贵人,也认出黄昏时出现在玉兰林中的小太监,正是棠梨宫的小袁!”
“翊坤宫如何?”慕容复沉声问道。
“翊坤宫无异状,宫女言,晨间温太医请脉后,安嫔归翊坤宫,皇后即往慈安殿诵经,直至太后遣人相请方归......”路德海恭敬回复。
蕙兰如遭重击,头晕目眩,不禁闭目,心内惊呼:“吾千算万算,仍低觑了皇后之狡谲,其并未亲自动手。
安嫔,安嫔......你对皇后感恩戴德,岂知三皇子之死,乃皇后精心谋划?岂知皇后害你之子,复又利用你?此愚且可怜之妇人!”
路德海见慕容复神色,小声道:“皇上,奴才已传安嫔娘娘至此,可否宣入?”
慕容复压抑怒火,狠声道:“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