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宫内怎会有人蓄意烧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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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及温秋实眼中的冷漠、鄙夷与怨恨,蕙兰心如刀绞。
她又忆起姐姐,倘若姐姐果真为与人私奔而逃,那自己所做牺牲,岂不可笑!
原本,慕容复和二皇子慕容廷的到来,令蕙兰暂忘姐姐之事。此时谈及生辰,种种烦恼,再度萦绕心头。
她寻思,欲探那章将军底细,皇上无疑是最佳人选。然而,自己该如何开口,方不致引其怀疑?
蕙兰正苦思之际,慕容复忽而凝视着她:“何事烦扰?如此愁眉不展!”
蕙兰一怔,忙道:“并无他事,只是……近来诸多事端,臣妾略感疲惫!”
慕容复满脸疼惜,将蕙兰揽入怀中,轻吻其脸颊,慷慨激昂道:“毋须烦忧,往昔皆过,此后,便是你与朕的美好时光!”
蕙兰强作笑颜,慕容复似觉她并非真心欢喜,便轻抚其发,温柔道:“年后,待天暖,朕欲亲往西南,近来边境颇不宁……你可愿伴朕同行?亦可散心!”
蕙兰呆坐无言,心跳骤然加速,她全然不顾皇上饱含温情的话语。唯有“西南”“边境”四字,如惊雷般在她耳畔炸响。
见蕙兰毫无反应,慕容复捏住她的脸颊,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蕙兰回过神来,故作思考状,轻声嘟囔道:“西南边境……应该很远吧?”
她企图借此掩盖自己的失态。
慕容复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自傲:“与朕同行,何惧山高路远,朕定会护你周全!”
此刻,蕙兰心烦意乱,根本无暇幻想西南之行,她心中所想的是那个身处西南的男人对自己和邓家究竟是否构成威胁?
蕙兰心想,既然皇上提及西南边境,此刻,倒是询问章将军的绝佳时机。
她故作不经意,轻声问道:“说起西南边境,臣妾忆起上次遇见过顾大人,他便是从西南边境巡视归来。莫非皇上仍放心不下?”
慕容复身躯一僵,旋即恢复如初:“嗯,顾帆去后,察觉有异。所以朕必须亲自走一趟。人心难测,章威这人……不可轻信!”
慕容复眼中闪过一丝冷冽,暗暗咒骂:“章威,你竟敢挑衅朕的威严,朕必让你付出代价!”
蕙兰的心猛地跳动了几下,“章将军,章威,这想必就是那男子的名字了。异常?顾帆在西南边境究竟发现了什么?竟然要皇上亲自前往?”
蕙兰心一横,索性直接问道:“章将军不是在西南驻守多年了吗?皇上不信任他?”
慕容复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道:“朕往昔一直信任于他……只可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章威或许觉着山高皇帝远,朕管不了他,竟敢愈发肆无忌惮了!”
蕙兰听慕容复如此言语,料想应是朝堂之事,她不愿背负后宫干政之罪,心中暗自忖度:“愈发肆无忌惮?皇上,他岂止是不像话,他连您的宠妃都敢觊觎,这样的将军,又能有多少忠心侠义?
自古以来,戍守边疆须得忠臣良将。边境本就易生祸乱,若再有个心怀不轨的将领,后果不堪设想。”
蕙兰偷偷瞥了慕容复一眼,“若是皇上知晓章威与姐姐之事……恐怕将他碎尸万段的心都有吧!”
正思索间,慕容复忽然低声道:“西南之行,务须保密,除你我之外,不得让第三人知晓……章威年底理应回京述职,朕要仔细观察他。决不能让他知悉朕的打算,以防他提前防备!”
慕容复这一番话,令蕙兰大惊失色,瞬间,面上恢复如初,心中却是震惊又紧张。观慕容复之意,此次西南之行,说不定他会与章威刀兵相向,
“既是如此,皇上为何还要带我同行?”蕙兰着实难以理解。
而今已是腊月初六,章威不日便将回京面圣。蕙兰心想,“届时,我定要设法见他一面!”
蕙兰正默默筹谋,却闻慕容复忽而笑出了声。
蕙兰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自嘲道:“瞧,朕真是糊涂了,竟然与你谈及朝政与边关之事……罢了,不说这些了,这段时日,因一些陈年往事,确是让你受委屈了!”
闻其言,蕙兰瞬间忆起离宫之中的杜氏。
今日,她为助蕙兰,不惜冒犯皇后。杜氏言称,她之所以令杏雨为蕙兰解围,是因撞破梅妃与章将军之奸情,感同身受。然而,蕙兰直觉此事定然不简单。
心狠手辣的皇后,遭其算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蕙兰得知她握有己之把柄,亦会心生芥蒂。如此行事,两边皆不讨好,她究竟意欲何为?若欲离开冷宫,此举岂非适得其反?
蕙兰思索无果,故意转移话题:“皇上,今日之事,幸得杏雨相助,否则,臣妾难以自证清白。”
她顿了顿,迟疑是否应在慕容复面前提及那女子。关于杜氏,蕙兰曾旁敲侧击询问思冰与思菱,所知亦甚少。蕙兰仅从她们言语中得知,似乎姐姐入宫未满半年,杜氏便因犯错,被打入冷宫。
慕容复似乎洞悉蕙兰之意,微微一笑,答道:“嗯,杏雨乃杜氏自娘家带入宫中,当初杜氏被贬为庶人,其身边宫女太监皆另作安置,唯有此杏雨,主动请求陪伴主子前往离宫,实乃忠心之婢!”
蕙兰审视着慕容复的神情,见其神色平静,遂斟酌字句道:“那亦是杜氏平日待她不薄,若杜氏凶残跋扈,杏雨必然不愿随其受苦!”
慕容复颔首表示赞同:“诚然,叶氏温婉柔顺,颇为和善,彼时,朕亦对她颇为欣赏。”
蕙兰顿时怔住!她本以为,提起杜氏,慕容复即便不怒发冲冠,也会横眉冷对。毕竟,杜氏入宫为妃后,仍与他人纠缠不清,此乃天子绝不能容忍的背叛。
然慕容复竟如此理智客观,甚至言语中还带着赞赏。这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慕容复见蕙兰此般反应,似已洞悉其心思,遂笑问:“梅儿,你是否觉得朕过于冷静?实难置信?其实,当年之事,朕也并不全然知晓。
朕随太后出宫祈雨,归来时,皇后已将杜氏拿下,称其入宫前有一青梅竹马之恋人,入宫后仍飞鸽传书,念念不忘。此书信乃张玉荣所发现,人赃并获,直接呈报给了皇后。
如今想来,皇后与张玉荣呈给朕的那封书信,已残破不堪,虽有抒发思念之句,但也不过只言片语,断章取义,难以说明问题。
彼时前朝之事千头万绪,朕需稳定朝政,无暇顾及后宫。故后宫事务皆由皇后操持。如今看来,是朕之过,后宫亦不可不管,后宫安宁和谐,前朝方能顺遂太平。
梅儿,你得闲时也帮朕暗中探查,看看杜氏之事,是否另有内情。经此段时间,朕觉皇后与张玉荣之话,亦不可尽信。杜氏当年之事,说不定蒙冤受屈……”
蕙兰呆呆地望着皇上,暗想:“若当年是张玉荣捉奸,皇后出手惩治,杜氏恐真遭冤枉。此确似皇后一贯作风,借刀杀人。
然而,昨日杜氏与我的谈话,全程未有半句喊冤之词。
她口中所言,如‘我们是同类人’‘可惜,我没有娘娘的好本事’‘同病相怜’等,似乎完全承认了自己的不轨之情。此事诡异反常,其中必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内情。
而这个杜氏,究竟是敌是友,尚需仔细观察,不可掉以轻心。”
见蕙兰沉默许久,慕容复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罢了,有些事,思虑过多亦无益处。暂且放下,静心等待,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蕙兰正欲思索他这番话的深意。慕容复抱起她,放置于床榻之上,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两侧,温柔地凝视着她,而后缓缓俯身。他的吻,饱含温情,缠绵缱绻。
此刻,蕙兰沉醉在慕容复无微不至的关爱中,皇后、温秋实、姐姐、章将军、杜氏……这些令她烦忧的人和事,都无暇顾及了。
次日清晨,蕙兰醒来时,慕容复已上朝离去。蕙兰睡得过于沉熟,全然未察。
思冰进来,面带微笑:“娘娘,皇上特意嘱咐奴婢,莫要惊扰了您。连皇上自己离开时,也是蹑手蹑脚的……二皇子也醒了,十分乖巧,并未哭闹!”
蕙兰骤然想起,从今往后,她又多了一重身份,赶忙起身更衣梳妆,随后便前往西偏殿的暖阁看望二皇子。
二皇子已然穿戴整齐,两位嬷嬷正端着热水,伺候他盥洗。
蕙兰走过去,接过嬷嬷手中温热的帕子,为他擦拭面庞,他起初默不作声,忽然抬头问蕙兰:“梅娘娘,母妃她,当真为恶人乎?”
蕙兰此时方知,他仍在思考昨夜父皇之言语。
于孩童而言,闻亲生母亲乃恶人,或许会伤心,亦难接受。
蕙兰轻叹,边束其发,边柔语道:“善与恶,时难定义。汝之母妃,爱汝甚深,然,其爱汝之方式有误,故而犯下不可饶恕之罪!”
“爱错了?”二皇子喃喃自语。
蕙兰温柔视之:“诚然,母亲爱子女乃天性,本应受尊敬与赞美,然汝之母妃,为汝之爱,害汝三弟,三弟尚小,未曾犯错,无辜至极……故廷儿,汝当铭记,待汝长大,亦会爱人,深爱之,然万不可因爱,而伤害他人。不然,此爱则变味,成犯罪矣!”
二皇子以黑白分明之目视蕙兰,似懂非懂点头,若有所思之状,仿若一夜之间,忽而长大。
蕙兰直视其清澈如水之双眸,于瞬间,昔日之犹豫与抵触皆消散如烟。
取而代之者,乃一阵难言之柔情与酸楚,她发自内心,欲好生呵护此可怜之子。使其平平安安长大,如慕容复所言,成为善良正直之人。
未几,至腊月十六,乃蕙兰十八岁生辰。
那日清晨,慕容复即遣人送来诸多赏赐,除簪、步摇、华胜、耳坠、项链、手镯、玉佩等首饰外,尚有时新之宫缎,异域进宫之香料,胭脂水粉……琳琅满目,无所不有。
因皇上此举,蕙兰之生辰,竟成阖宫之“吉日”。
整日间,各宫嫔妃,贺礼源源不绝。
太后亦托其近身姑姑,送来一枚精致华美的碧玺蝴蝶花钿。
夜时,慕容复于云水阁设宴,为蕙兰庆生。
择此阁,只因御花园之梅盛开。立于云水阁窗前,灿若云霞之红梅,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一入云水阁,蕙兰便不由想起上次纵火之事。月余而已,云水阁已葺新,而张玉荣已不在人世,令人不禁唏嘘感叹。
当夜,皇后未至,自皇上令其于翊坤宫闭门思过,便足不出户。
蕙兰端坐于慕容复身侧,或因生辰之故,慕容复甚为周到体贴。连蕙兰所喜之菜,亦要亲夹至其面前碟中。
今日,慕容复尤为高兴,似有得偿所愿之感,面对于自己所喜之人,他已非帝王,而为温柔体贴之夫。
他含笑对蕙兰举杯:“梅儿,朕伴你又长一岁,望能一直伴你,至白发苍苍!”言间,其望向蕙兰之眼神,含情脉脉,温存爱怜。
嫔妃们艳羡又嫉妒之目光,不时从蕙兰身上扫过。
于她们而言,今之蕙兰实乃春风得意,抚养二皇子,又有皇上独一无二之恩宠。
于蕙兰而言,此一切,仿若梦境。歌舞升平、丝竹管弦、美酒佳肴,及此男人之青睐与宠爱,看似皆为己有,却又与己无关。
蕙兰轻呷一口酒,顿感五味杂陈。
宴罢,慕容复言其需回崇明殿。御前侍卫副统领顾帆正候他,有要事相商。
曲终人散,蕙兰亦倦了,遂带思冰、思菱,径回醉心殿。
月色凄冷,行走于一条无人的小径时,蕙兰忽然嗅到一股浓烈的、纸张燃烧的气息。
正疑惑之际,一阵凛冽的北风,吹来一团未燃尽的纸。
思菱俯身拾起,看清楚后,不禁骇然。竟然是几张未烧完的纸钱。
思冰霎时气得满脸通红:“是谁在烧纸?难道不知今日是娘娘的生辰吗?”
蕙兰亦甚感惊诧,一整天,为给自己庆生,宫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怎会有人蓄意烧纸钱?况且,在宫内烧纸钱,本就是大忌,是绝不被容许的。
思冰和思菱遂环顾四周,望见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蓦地亮起一团火光。
她们便沿着火光的方向走去,待看清那正在烧纸钱的人后,蕙兰整个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