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可掉以轻心,斩草务必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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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轻柔而冰冷，触及蕙兰的颈项，宛如某种爬行动物。瞬间，蕙兰通体泛起鸡皮疙瘩。
“梅妃，你莫非病后糊涂了？还是自认为皇上独宠你，便妄图否认自己所犯罪行......圈套？本宫亲眼目睹你杀人，岂会是圈套？”
蕙兰捂住耳朵，崩溃地低声喊道：“不，臣妾不想听，臣妾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皇后视若无睹，伏在蕙兰耳边，声音低沉，犹如地狱袭来的阴风：“不记得了？那本宫就帮你回忆一下......
那晚，你来翊坤宫侍疾。你走后，本宫发现你遗落了一枚玉佩。本宫心口疼已两日，实在烦闷，见窗外月色宜人，便与言若一同出去散步，顺便将你的玉佩送还。
然而，在距醉心殿不远处的假山后，本宫看到了惊慌失措的你，还有......三皇子的尸首。他是被你从假山石上推下摔死的。
三皇子顽皮，半夜睡不着，偷偷溜出，恰巧遇见赏月的你，你因嫉妒安嫔，就将她的儿子杀害。
是本宫替你隐瞒，未声张此事，让言若叫来心腹侍卫，掩埋了三皇子的尸体，抹去了所有蛛丝马迹。
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也是你永远无法逃脱的罪责......所以，你必须听本宫的，否则......”
随着皇后的叙述，蕙兰缓缓瘫倒在地，浑身战栗。
皇后以为蕙兰害怕了，也蹲下身，语气缓和了一些：“所以，你与本宫无需隐瞒，你是怎样的女人，本宫了如指掌......还是好生为本宫效力吧，三皇子已死，如今我们最大的敌手，便是张玉荣母子。
若除去二皇子，本宫再令朝中大臣向皇上施压，立大皇子为太子……
你尽可放心，本宫定不会亏待你，你所做一切，本宫皆会为你善后。待皇上百年之后，大皇子继位，本宫便是太后，必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蕙兰心头忽地生起一丝异样，甚感事情不合情理，“姐姐在为皇后侍疾后，夜半偶遇跑出来的三皇子，将年仅四岁的孩子，从假山石上推下摔死。而皇后恰巧带着言若前来给姐姐送玉佩，亲眼目睹，替姐姐隐瞒此事并清除了痕迹。
怎会如此凑巧？偏是姐姐侍疾，偏是侍疾归来遇见三皇子，偏是皇后亲眼目睹，握住了姐姐的把柄。
然而，若此事非真，姐姐又怎会忍气吞声，任皇后摆布，她并不愚笨，此等关乎人命之事，自不会轻易承认。”
蕙兰一咬牙，索性破釜沉舟，抬起头，直视皇后：“娘娘，有些话，臣妾一直不敢言。但事已至此，您逼臣妾再次行凶，臣妾不得不说了……
三皇子之事，您亦难脱干系。您贵为皇后，在发现臣妾害死三皇子时，理应向皇上告发，但您没有……您为了自身利益，为了大皇子的前程，还帮着臣妾毁尸灭迹，所以，您便是臣妾的共犯。
您如今以此要挟臣妾，就不惧臣妾狗急跳墙？三皇子的尸首是您命人掩埋的，臣妾完全可以倒打一耙，说是您杀了三皇子……”
蕙兰此刻的态度，令皇后惊诧不已。她愣了一瞬，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令蕙兰毛骨悚然。蕙兰深知事情远非自己所想那般简单。皇后，定然还留有后招！
须臾，皇后敛住笑声，若有所思地看着蕙兰：“梅妃，你被禁足两月，反倒翅膀变硬了，竟敢要挟本宫，与本宫相抗！
告诉你，你永远无法逃出本宫的掌心。本宫能为你灭口，自然会给自己留后路，岂会坐以待毙等你反咬？三皇子确是本宫命人掩埋，可埋三皇子的人，已然灭口。
此事唯有你、本宫和言若知晓，待你出来诬告本宫时，言若会为你作证，还是为本宫作证？劝你莫要忤逆本宫，否则，本宫会令人无意中发现三皇子的尸首……届时，必引起阖宫震动，追查真凶。
本宫从未告知你三皇子埋于何处，所以你根本无从知晓，三皇子下葬时，手中紧握一枚玉佩……那是皇上赐予你的玉佩，亦是那晚你遗留在翊坤宫的那枚。其实，本宫只需坐观其变，无需出面作证，仅那枚玉佩，便可令真相大白。
你不妨好生想想，到那时，莫说你诬告本宫杀了三皇子，即便你如实道出是本宫命人替你掩埋三皇子，又有谁会相信呢？三皇子失踪之事，你本就是最大嫌疑人，否则安嫔也不会在桂花饼中下毒，欲取你性命。
待东窗事发后，你觉得自己还能得宠吗？你觉得皇上还会袒护一个杀了他亲生儿子的女人吗？只怕彼时他对你有多宠爱，届时就会有多痛恨！谋害皇嗣是何罪？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言罢，皇后又轻笑起来，心中暗自得意：“梅妃，你的玉佩已被本宫置于三皇子手中，一同下葬。
此玉佩便是铁证。当夜，唯有你从翊坤宫侍疾而归，路经安嫔的冰泉宫。故而，三皇子的尸首一旦被发现，你杀害三皇子，便是不争的事实。
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因嫉恨安嫔，发现睡不着觉而偷溜出来的三皇子后，将他引至僻静的假山旁，把这个年仅四岁的孩子，从假山石上推下摔死。三皇子坠落时，扯下你身上所佩玉佩，紧握于手心。而你，在惊慌中并未察觉。因此，在掩埋三皇子尸体时，连带着自己的玉佩，一同埋入土里。
哈哈哈，本宫的计策天衣无缝，岂会留下破绽，让你有可乘之机？”
听完皇后诉说，再看皇后一脸的得意，蕙兰如遭一盆冷水当头淋下，在通体冰冷的同时，也霎时明白了一切。
“皇后所言极是，有此玉佩，她根本无需出面指证我，以免暴露自己。即便我咬定她曾派人掩埋三皇子的尸首，又借此要挟控制我，也会因毫无证据，而被视为疯言疯语。
此女子，果真如姐姐所言，心思缜密，阴险狠毒。”
瞬间，蕙兰冷汗涔涔，她不得不强迫自己迅速思考：“皇后在发现姐姐杀害三皇子时，便已做好万全准备，既要以此要挟姐姐，又能使自己安然脱身。那个掩埋三皇子尸首之人，想必也是她事后悄悄灭口。
那么，皇后在此中究竟扮演了何种角色？只是碰巧发现姐姐杀人，而后加以利用？亦或，这一切皆是她的阴谋？”
若三皇子当真为姐姐所推，那她此举所为何故？皇后所言，实难令人信服。
蕙兰坚信，姐姐绝不可能仅因嫉恨安嫔，就痛下杀手。即便安嫔有皇子，她也不过是一嫔位，难以对姐姐构成实质威胁。
况且，姐姐尚年轻，从皇后强逼她饮下避子汤药一事便可看出，她具备正常的生育能力，有孕不过是迟早之事，又何必为逞一时之快，杀害皇子，给自己埋下如此大祸患。
蕙兰百思不得其解：“姐姐啊，我真恨你！哪怕你在皇后的逼迫下难以支撑，想要逃离，至少也该在离开前，将这要命之事告知于我。”
蕙兰猜想，或许是姐姐担心如实相告，自己会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入宫，如她一般逃之夭夭。
“事到如今，倒好，我受人威逼，身不由己，只得背负你留下的一切，一步步走向风暴中心。”
蕙兰一边惧怕身份败露，一边警惕后宫争斗，还要受皇后掌控，去害人作恶。却又无计可施，唯有长叹一声。
“姐姐已逝，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沉重代价。故而眼下，在想出万全之策前，我也只能继续佯装顺从皇后。”
想到此处，蕙兰跪地俯首，一脸绝望地说道：“娘娘，臣妾果然无法逃出您的掌控。臣妾所做之事，臣妾皆认。但除掉二皇子，还需从长计议，毕竟人命关天，还望娘娘莫逼臣妾……否则臣妾唯有以死相拼了……”
皇后又笑了，边笑边俯身将蕙兰扶起。
她此番笑容宛若春风和煦：“本宫知晓，梅妃是个聪慧之人，自然懂得权衡利弊。你且放心，本宫不会逼迫你，更舍不得你死。待你完成此事，本宫便让你罢手，也不再让你喝下避子汤药……你不是一直渴望有自己的孩子吗？本宫成全你！”
皇后之言，令蕙兰心中一沉，愕然不已。
连一旁的言若，也是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皇后一眼，目光中满是惊讶。
不过只是瞬间的呆滞，蕙兰便露出满脸惊喜，赶忙跪地叩头，连连谢恩：“臣妾多谢娘娘！”
借此机会，她悄悄将腰间的帕子扯下，塞入方才所坐的贵妃榻下，然后起身告辞。
无人相送蕙兰，皇后与言若依旧留在暖阁。
蕙兰独自缓缓走向正殿。正殿大门虚掩，殿内寂静无声，空无一人。所有宫女和太监，此前都被皇后遣走了。就连思冰和思菱，也只能在凤鸾宫外等蕙兰。
刚才言若的眼神，让蕙兰意识到，待她离开后，皇后与她这位心腹之间，必然还有一番不为人知的密谈。
蕙兰想要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唯有了解更多内情，她才能更好地应对当前的艰难局势。
此时无疑是最佳时机，暖阁内的皇后和言若以为蕙兰已经离开；殿外的宫女太监则以为蕙兰还在暖阁内与皇后交谈。
对于不知情的他们而言，梅妃请安后被皇后留下，乃是习以为常之事，无人会起疑。
于是，蕙兰走到门口，并未立刻出去，而是转身悄无声息地再次潜至暖阁门口，侧耳倾听。
她早已打定主意，若有异常，便装作回来找帕子的样子。
屋内，果真切切传来皇后与言若的窃窃私语。
只听言若战战兢兢道：“娘娘，您当真会让梅妃诞下子嗣？”
皇后冷笑一声，阴森森开口：“岂会如此？她如今正得圣宠，被皇上视若珍宝，若一朝诞下皇子，岂还有本宫与大皇子的容身之地？”
“那……”
“本宫不过是敷衍她罢了，好让她顺从听话，借机除掉二皇子……只要二皇子一死，本宫便寻机向皇上告发，进而查出三皇子之事。梅妃手握两个皇子的性命，皇上岂能容下此等蛇蝎妇人？
本宫要一举多得。除掉三皇子，安嫔便再无翻身之机，杀了二皇子，张玉容也休想好过。而害死三皇子和二皇子的梅妃，一样不得善终……
本宫要让所有的竞争对手，与大皇子的竞争对手，尽数消失。宫中女子，唯本宫独尊；宫中子嗣，也唯大皇子独尊！”
言若谄媚道：“娘娘足智多谋，英明至极。那些女子，即便貌若天仙又如何，皆不是您的对手！”
皇后的声音，许久之后才缓缓响起，听起来仿若咬牙切齿般：“本宫也是无奈之举，熙儿身有残缺，绝非其他健全皇子的对手。
本宫只能让那些活蹦乱跳的皇子，一个接一个地夭折，如此，便无人与他争抢太子之位了。而本宫，身为他的生母，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双手决不能沾满鲜血。
故而只能利用嫔妃之间的矛盾，铲除本宫欲除之人。本宫要清清白白地，将熙儿推上太子之位，助他顺利登基。届时，本宫便是名副其实、德高望重的太后。”
“那……梅妃是否会顺从呢？”言若犹豫地问道。
皇后果断回答：“她不敢！”
“娘娘，这位梅妃……究竟是否为真梅妃呢？奴婢也觉得，梅妃自见过家人后，性情似乎有所改变。三皇子夭折后，她自知理亏，向来对娘娘言听计从，忍气吞声，如今竟敢讨价还价了……或许是近来皇上对她过于宠爱，使她恃宠而骄！”
皇后沉默片刻，方才开口道：“无论她是何人，只要顶着梅妃的名号，就必须承担梅妃所做之事。本宫倒希望她是假的，如此本宫便能更好地掌控她，利用她为本宫效力……待过了这段忙碌的日子，派人仔细调查一番。
此类事情，须有确凿证据，绝不可胡乱言语。听闻因这事，皇上那晚在醉心殿大发雷霆！”
言若嘻嘻一笑：“还是娘娘高明，故意将疑虑透露给张贵人，她竟以此大做文章，去谋害梅妃，结果反将自己套入其中，连妃位都丢了……二皇子如今不过是小小贵人所生，奴婢觉得不足为惧！”
“仍不可掉以轻心，斩草务必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