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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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奶奶一番算计，像是谁都抵不过她的精明算计似的。想到自己和白大夫两心相许，这段缘分虽难分难舍但终究逃不过心魔。思来想去，三奶奶觉得，到底是对自己太为信任了。
暂且将“玩火者必自焚，多行不义必自毙”之理放在第二位，她想，只要二人低调行事不事张扬，这事大概也是天知地知他们二人知。
但是，一想到春晓，三奶奶便越发觉得心里像是落进了东西似的，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这种不落地的滋味很不好受。
苏大人不是看上春晓了吗？这三房院的第二件大喜之事一旦落实了，不正是可以将这个心头上的担忧给抹去吗？
三奶奶这样思量着，没想到，她的心思歪打正着，也正是契合三爷的心思。
最近，三爷和三奶奶这夫妻二人，做事特别心有灵犀。三爷着急的，她替他想好了计谋，三奶奶着急着想要去办理之事，三爷赶来再添加一把火猛烧，更快的促成这件事办成。
就像，正在三奶奶为春晓之事坐立不安，急欲解决而省去后顾之忧时，三爷这边倒也提及这件事情来。
原来，自从一枝红嫁到房家来，已有一段时日，这个事情也算有个完美了结。
等到苏大人将这件事情又回禀给皇上，皇上一时竟然有些模糊，他想不起来是哪位美人感谢他赏赐的新婚大礼。
皇上身边，美人如云，时隔多日，他哪里还曾记得在外寻花问柳见到的美人呢？
等到苏大人提醒说，就是那位眼睛里藏有奇术的女子。皇上便立刻想起一枝红来。
“原来是她，朕怎么会不记得？”
这可不是一般的那种青楼女子，在皇上心中，对一枝红都有如此的定论评价。
“朕因为喜欢她，没少赏她东西呢。”皇上说道。
能得皇上倾心如此，想来也是一枝红的造化修来的福分了。
了结了这一桩，眼见皇上又对他督促一枝红大喜之事尚有赞许之意，苏大人心旷神怡之下，便又想起春晓来。
他不缺女人。堂堂造办处的苏大人，经手着皇宫宝物进奉的肥差，现在，苏大人已经称得上是皇上跟前一对一的红人。
苏大人有多少如云美女，伴在身边。
但是，男人就是如此霸道。
他看中的东西，就要得到手。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要唤来身边。更何况，那只是房家三房院里的一个丫鬟而已。
他苏大人一眼之间，便看上了她。至少，那个姑娘，在他苏大人头脑中留下了印象。
或许，这种印象是一刹那，只是一时新鲜，只是一个偶然之念，但是，她留在了他的脑中。
他就要得到她。
他便又像催促办理一枝红嫁人之事一样，催促起三爷来。
三爷爽快的答应了，亲口跟苏大人允诺说，让他在府上安心等待，过几日，他就会将春晓送过来。
在三爷看来，嫁春晓这事跟迎娶一枝红的事比起来，则要容易的多。
三爷心想，三房院只需要一顶轿子，就可轻轻松松将这事完成了。
三爷从外面回来，没有到关如玉的屋子里去，而是直奔三奶奶那里。
看见三爷回来，三奶奶连忙迎上前去，笑着说道：“三爷来了。”
房子施点点头，随即问道：“我不能来吗？”
三奶奶微微一笑：“看三爷说的，这是你的屋子，你当然能来。三爷什么时候跟我也生分起来了呢？”
房子施看了三奶奶一眼，低沉着声音说道：“好像是三奶奶你，想跟我生分的。”
三奶奶又笑了，她伺候着三爷洗漱，低声跟他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妹妹会跟你闹吗？三爷还正是新婚蜜月的日子呢，你到我屋子里来，我可没想着特殊时期夺人所好。”
三爷说道：“你想多了，如玉她不是那样的人。”
三奶奶听见三爷如此说起关如玉，凭空而起，她心中竟然泛起一股醋意来。
但她强忍住自己内心的波澜，表面上仍然是笑意盈盈。
“我今天来，是有事和你商量。”三爷说道。
“三爷想说的是什么事？”
“苏大人又提及了春晓，看样子他有些着急了。”
这真是最近三奶奶思虑最多的一件事。现在正好，就在这样一个当口上把事情解决了，既解决了苏大人心头的焦急之意，也去除了她心口上的一份顾虑和担忧，两全其美。
“包在我身上，哪里还有我三奶奶办不成的事？三爷只等瞧好了，看我怎样张口，她春晓便会痛快利索的答应下来。”
通过迎娶一枝红的事，三爷已经对三奶奶这方面的能力刮目相看。进而，三爷也改观了以前对三奶奶整个人的认识。
以前，他是忽视她的，现在，他看见了她的能力。
这次，三爷同样选择非常信任三奶奶。
而可怜的春晓姑娘，此时尚蒙在鼓里。
她在三房院，伺候三奶奶的日子是艰难的。但是，自从她有了心上人，有了柳永的陪伴，这份艰难似乎已不能影响她。
现在的春晓，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坚强，都要积极乐观。
因为她心中有了爱，有了往前奔的勇气，有了热烈活下去的希望。
现在的春晓，正和柳永两情相许，如胶似漆。
她哪里会料到，她的身边正有两条披着人皮的狼，不打算亲口吃了她，却要将她这只待宰的羔羊，送到另一只虎口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雨飘摇，雨打浮萍，浮萍又将流向何处去？
春晓不知道，自己就如那些浮萍，终将随着风吹雨打飘散去。
此时，春晓正和重山在一处。
自从关如玉嫁过来，三奶奶似乎就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她身上。后来在关如玉这边打的如意算盘得了逞，三奶奶的心思，就又不自觉的放到了白大夫那边。
于是，春晓这段日子，才忽然感觉，自己有多时没有听到，三奶奶以往那种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了，又有多时没有见到，她动手拿起东西朝着自己就投掷过来的野蛮行径了。
仔细想想，人该是有多么卑贱。没有了这些痛苦，春晓反倒又想起这些痛苦来。
春晓对重山笑笑，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生就的奴才命。”
重山看着春晓笑说：“春晓，你这张嘴呀，骂起自己来也够狠的。”
她低头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在三房院打打骂骂，不管怎样三奶奶在，起码还有人气在。我现在倒是想有个人来打我骂我，都不能遂愿了。”
春晓也长叹一声说道：“哎，想当初，二奶奶待你就像是姐妹一样，几时又打过你骂过你呢？你的命怎么能跟我比呢？”
“不要说命，若是说命，谁的命又比二奶奶苦？谁能想到年纪轻轻，她竟然就那样走了？”重山说道。
“哎，二奶奶那样走的无牵无挂，对她来说，未免不是一件解脱之事。怕就怕在，自己想去，却有多少牵挂在心头，却又是非去不可，到了那时，才真正是痛不欲生呢。”春晓说道。
“哎，不说这些了，说什么去与留？人生在世，各有际遇，岂能活得像草木一般？一阵风便刮折了它，一阵风霜雨雪便毁灭了它。人得活的硬朗，只要心还在，热血还在，就不要轻言去与留的。二奶奶她，她是心累了。”
听见重山说到这里，春晓有些不解。她扭头看着重山，希望她将话说下去，但重山没有继续讲下去。春晓便在那里着急起来。
“重山，说呀，你这人，怎么也学会讲起了这种半吊子的话来？”
春晓说着，佯装去打重山，重山笑着躲开了，仍旧没有继续说下去。
就在二人嬉笑打闹之时，忽然外面有人在喊：“春晓姐姐在吗？三奶奶找你呢。”
听音识人，春晓听出来是金科的声音。肯定是三奶奶又要指派她做什么事，到处寻她不见，便让金科找来了。
“我先去了。”春晓和重山道别，从二房院走出来。
金科跟在她后面。他见春晓急急的走在前面，并不理他，他也一步紧一步的紧紧跟上去。
金科先开口跟春晓说道：“姐姐，不用着急，三奶奶只是找你，并没说要做什么事情，姐姐大可慢慢走，我俩也说说话。”
听见金科这么说，春晓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气出来。
从上次出外给三奶奶寻医，他在街巷里言语调戏，甚至对她动手动脚之后，春晓心中就对这个人退避三舍。
今天又见他紧跟着自己，油腔滑调，嬉皮笑脸，春晓心中除了怒气之外，忽的又生出一阵恶心来。
“我跟你能有什么好说的？”春晓说着，越发加快了脚步。
金科看到春晓不理自己，他便不再紧跟着她，自己停住了脚步。他已从三爷那边隐约得知，苏大人看上了春晓并要将她娶过去。
停下来的金科看着春晓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念道：“现在就这样气盛，等嫁到了苏大人府上，还不知道张扬成什么样子呢。”
三奶奶这边，三爷把要事托付在她身上，她自是费尽一番心思，要想出一个周全的计谋来。
功夫不费有心人，三奶奶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好计谋，单等着将这件事速速办成。
见春晓走进屋子来，三奶奶一反常态，她竟然笑了。
她笑着问春晓：“这一会到哪儿去了，好寻你，也寻不见。”
春晓对三奶奶这种阴晴善变的变化，似乎也有些不习惯。
“到二房院，找重山玩了一会。”春晓说道。
“也好，二奶奶去了，重山一个人守着那个大院子，难免会孤单一些。你去找她说说话，多陪陪她，也好。”
春晓觉得，今天说话的三奶奶，特别温和可亲，善解人意。
“春晓，你在这三房院伺候我，也有好几年了吧？”三奶奶看着春晓问道。
春晓不知道，三奶奶怎么突然想起问起这个问题了。她只是觉得，她今天感受到的一切，都不同于往常。
“八年了，自从三奶奶嫁到这里来，我就跟在你身边了。”
“八年了？这时间过的可真快呀，这八年是我人生的好时光，也是春晓你的好时光吧。想想，人生又有多少个八年呢？这八年我们形影不离，这也算是一种很深的情分了。”三奶奶叹息着说道。
“其实三奶奶我也知道，平常，我对你是严厉苛刻了一点。我嘴上不饶人，没少说些不近人情打击你的话，我也知道我性子急躁，常常一时心急就动手拿起东西来，也没少给你委屈受。”三奶奶看了春晓一眼，只见春晓紧紧抿着嘴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三奶奶心想，良言一句三冬暖，看来自己的几句软话还是说到了春晓心里去。
“还望你多担待一点，不要跟三奶奶计较这些。”
“我哪里能跟三奶奶计较这些呢？”春晓赶忙说道：“人生际遇，各有千秋。春晓就是这样的命，哪里敢有那么多的伤春悲秋呢？再说，三奶奶平时这样对我，其实也算是对我的另外一种教诲，从中我也领悟到了很多呢。其实春晓也是心直口快的人，三奶奶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春晓说了吧，我们二人早已经是那种吵吵闹闹的相处模式，这一时温柔起来，我倒是有些不适应了呢。”
春晓倒是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三奶奶见春晓说的坦然，便不再拐弯抹角的费尽周折。
她走到春晓身边来，轻轻拉起她的手，轻声问她：“春晓，你告诉三奶奶，你现在有自己的心上人吗？”
听见三奶奶问的这么直接，春晓便也不好意思起来，她低头一笑，脸上竟然泛起了绯红。
“在三奶奶跟前，有什么好害羞的？那我问你，那个心上人是不是柳永？”
春晓含笑不语，却轻轻点了点头。
三奶奶凑近春晓的耳边问：“女人最宝贵的东西，你给他了吗？”
春晓脸上的绯红更加深了，她用牙齿咬了一下下唇，却没回答三奶奶这个问题。
三奶奶低声笑了，她已经确定，春晓和柳永的感情，或许已经坚若磐石，拆也拆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