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重山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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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逝夜来,时间悠忽而过。
自从二爷将白大夫带到房家亲自为二奶奶看病,开药,不觉然间二奶奶又已喝药三月有余。
这三月余的每一天,苦药是一天天都不能落下吃的。
二奶奶坚持着,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
她支撑着,等待着那个惊喜的到来。
她和二爷一样,不相信上苍会如此的薄情待她。
她相信上苍之所以迟迟让她等待下去,一定是在考验她,磨砺她。
她不会中途放弃,更不会枉自辜负二爷的那份心。
平常人的三月,也许就是在那日常纷杂中悄然而过。
因为有了苦药,因为有了心病,二奶奶的苦药,二奶奶的三个月,过的是度日如年。
时间在别人那里或许是白驹过隙,但在她这里,却是分分钟都是难熬的,难捱的。
她仍然苦苦支撑着,不知不觉就这样支撑了五个年头。
看她这样拼命的喝药,有时连旁人都看不下去。
四奶奶曾劝她:“到外面抱养个孩子吧,趁小养在怀里搂在被里,感情一日日增长,长大了自然也是个挂念。”
二奶奶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她不是没有爱。那怀中嗷嗷待哺的小生命,任是谁看了都会想付出全部的爱,更何况她是充满浓浓母爱无处发泄之人,为了孩子苦撑自己坚持到最后的人。
但是,二奶奶不能放弃。更何况,二爷都没有放弃呢。
她又有什么理由挣脱开去,坦承自己受不了这份苦呢?
她依然是苦药喝下去,一杯又一杯。
这一天,二奶奶饭后,又到了喝药时间。
她想让重山将那药盒子拿来,见重山低头在那里忙活,又不便打扰她,二奶奶就自己去拿那药盒子去。打开来,才发现药盒子空了,药已经喝完了。
几时断药的?想想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药盒子里的药还有多少,二奶奶自己倒也是从不关心的,多是二爷在心里记着吃药时间,感觉一剂药吃的差不多了,就自己去为二奶奶抓来去。或者是重山留意着,发现药快吃完了,提醒二爷去拿。
今天药盒子都空了,可见最近二爷和重山都没有留意于此,二奶奶今天的药就没得吃了。
“重山,重山。”二奶奶唤道。
一连呼唤了两声,重山才恍如梦里醒来似的,她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
二奶奶瞧见,重山拿在手里的活,倒是忙活有一阵子了,这期间,她经常是发呆出神的。
“重山,药没有了,你去到制坯房告诉二爷去。”二奶奶吩咐道。
重山正要往外走,“慢着,不急,回头你再去告诉二爷吧。来,坐下来,我们二人说说话。”二奶奶说道。
“还是先告诉二爷吧,喝药当紧。”
“不差这一时,喝了五年的药了,也没见有动静来着,哪里还差这一日不喝的。”二奶奶说着,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唤重山坐下。
二奶奶先坐下了,重山只是还是站着。
“重山,你跟在我身边有多少年月了?”二奶奶问。
“五年了,二奶奶到这房院来,第一天就是我伺候您的。”
“五年啊,朝夕相处,除了二爷,你是我最亲近的人。”
“二奶奶待我,我心里自是最清楚的,重山笨嘴拙舌不会讲话,但二奶奶待我的情谊,重山是记在心里的,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明白的,你我虽为主仆,但情同姐妹,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待,这五年,我的苦,我的笑,我为了求得一子半女,为了想给二爷生个孩子的苦心等待,没有谁能像你,最能体会我了。”
“我能体会,重山不会放弃,二奶奶你更要坚持。”
“这份痴心,我想二爷都未必比你更懂我。”二奶奶叹息道。
重山听二奶奶这样讲,心里泛酸不觉然间眼圈也红了。
“我从来不掩饰我的苦,重山,你也不要把我当外人,有了心事一定跟我讲讲,不要一个人扛。”二奶奶说道。
“重山好好的,哪里来的心事呢?”
“你还想瞒着我是吗?重山,你不是一个将心事和情绪挂在脸上的姑娘,但你也做不到毫无痕迹。我看的出来,你最近心神恍惚。你不要瞒我,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自己扛在心里作出病来苦的还是你自个,你说出来还有第二个人帮你分担一些,更何况,你自己都说不把我当外人,不是吗?”
重山仍旧摇头坚持着:“没有,二奶奶,真的。”
二奶奶见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自己心里也明白,重山这个丫头,骨子里的犟劲无人可比,那嘴也着实严实着呢。
她自己不想说的话,任谁也别想再问出什么瓜葛来。
“我知道,你在怪我。”二奶奶无须再问,她心中自有几分判断。“怪我那天跟你讲了四奶奶有意撮合你和她哥哥的事,后来不了了之了。”
重山沉默着。
“我也不知道四奶奶提及这事,原来是她自个一厢情愿。四奶奶原本想着,为自己哥哥着想,将我们房家院里的姑娘们细心都看了一遍,掂量来掂量去,通体都觉得你最合适,于是急急到这里来,把她的想法跟我讲了。我哪想这都是四奶奶一个人在张罗,她并未曾先与哥哥通通气来着。”
二奶奶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我一听这事,暗想柳永各方面都还不错,你也到了这个年岁,就先替你应允下来,再说与你听。谁承想,我们这么做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谁能想到三房院的春晓,什么时候和柳永暗许芳心了呢?”
重山听二奶奶说完,轻声说道:“姻缘缘分强求不得,上天自有安排。这样的事怎么能怪着你和四奶奶呢?你们也是为我考虑打算的,这片心思我重山是要感谢你们的,哪里还有怪罪之心呢?”
“你在心里当真这么想,我就稍稍心安了些。其实从四奶奶后来告诉我,她发现哥哥和春晓走到一起,我就思量着这件事该如何告诉你,可几次思量下来,还是觉得有口难开。就想着这么熬下来,让时间来冲淡这一切。”二奶奶说道。
“您说的对,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在这二房院,能够伺候二奶奶,能有二奶奶如此待我,重山已经很知足了,其他事就天随人愿,岂是重山想求就能得到的呢?重山不敢奢求其它,只希望这静好岁月,能延续下去,这已经是重山的福分。”重山说道。
二奶奶听了重山的话,潸然泪下。
看到二奶奶落泪,重山的眼眶也湿润了。
二奶奶站起身,走到旁边为她拭去泪水。
“重山,你原谅二奶奶的疏忽了,是吗?”二奶奶看着她问道。
重山含泪点点头。
“我会记着你这次的原谅。”
“二奶奶,我该去喊二爷给你抓药去了,这药还是坚持要吃。”重山说着,往外走去。
二奶奶没来由的,阵阵心伤,她忽然捂住了心口。
她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疼,揪心的疼。
重山走出屋子,走到屋外这大好阳光里。
她不怪二奶奶,她亦怪不着四奶奶。她们两人都是为了她着想,她们也想撮合一段好姻缘,初衷和本意都是奔着好意而去,无奈命运阴差阳错,要怪,也只能怪命运没有给她安排这段姻缘。
但她重山,又怎么能怪的上命运呢?命运给予她的,已经让她知足。
诚如她动情之下,刚才说与二奶奶听的那些,那些话着实都来自她的心底,是她的心里话。
她一直想说,但一直没有机会讲出来。
重山不是一个口惠的姑娘,她甚至都有些讷言。虽然二奶奶从未怪罪过她这点,但她自己也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木讷沉闷的人。
亏得自己是在二奶奶身边服侍,要是换做春晓那个位置,每日里又不知被三奶奶数落多少回呢?
所以在心中,重山还是非常知足于现在的一切。
她感念二奶奶知晓她的脾性并没有怪罪她。
她真的就想在目前的这种静好岁月中,守着,守着眼前的这份踏实,只要不起什么风浪,已经是天下人间最好。
重山就这么想着,一路往制坯房走去。
房家今年的鸳鸯转香壶已经呈送入宫,这算是今年的头等大事完成了。但这只是意味着扛在每个人肩头的重头戏完成了,对于制坯房的工匠们而言,忙碌和紧张并未因为转香壶的落成而减轻多少。
随着房家瓷器销售旺盛期的到来,房家制坯房的工匠们更是加工加点,赶制房家各式样的精美瓷器,一刻也不得闲。
二爷和四爷,统管着房家制瓷事业的各项事务,事无巨细,样样都要操心。
这些时日,二爷和四爷反倒比赶制转香壶时期更加忙碌了。
房老爷病情稍有好转,但依然需要多些时日静卧休养。
房老爷这些时日有点待不住了,他常常趁着房仲不注意,悄悄起床走到书房去。
他在书案上摊开一张画纸,研好墨笔,准备画一枝他这一生都挚爱的梅花。
常常是一枝梅花还未画完,房老爷已感到气喘吁吁。
他的精力和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房管家见状,就会悄声劝劝老爷,还是先休息好,只有将身体彻底养好了,才能有气力来画梅啊。
房老爷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无奈之下也逞强不得,只得放下画梅的心思,放下家中的制瓷事业,先安心养病为要。
只是常常交代过来探视他的二爷和四爷,要把家里的各项事务统筹安排,格外留心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