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轩楼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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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一行已经来到泗春，来到青花伍家。
听完二爷此次来泗春的意图，明白房家目前有紧急关口过不去，要求助于他时，伍爷倒是爽快的很，他对房子德说：“二爷不必担心，我们伍家其它不敢大言，就是这制坯的高手，可以肯定我们这里是最多的，他们不来这里，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去展示他们的手艺，没问题！我叫来我们这里的阿飞，他在这方面可是高手，随你一去解决房家的燃眉之急。”
二爷沉思一下，他对伍爷说道：“这次来，四弟告知我，伍爷这里有位叫柳永的，手艺倒也是不错。上次四弟来到这里，和这位柳永相谈甚欢，私底下两人也多次切磋。我这次来，就是想让柳永到京城一趟，不知伍爷能否同意？”
“柳永？他到伍家时间不长，人老实本分，做事踏实，手艺来说，绝不在阿飞之下。要说去京城帮助房家渡过这个关口，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着，伍爷就让人把柳永找来。
不一会，柳永便过来了。二爷望向他时，看到这位柳永倒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眉目紧蹙着，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安心打磨瓷器的手艺人。
伍爷将房子德的来意及有意让他去京城一事告诉了柳永，正在柳永未置可否之际，管家来通报说，有泗春县的官员来拜访伍爷。
伍爷抱拳向二爷说道：“失陪，我去去就来。”
转头对柳永说：“讲好了，就跟二爷动身吧，房家制作鸳鸯转香壶正在当口，时间也是打紧。”
然后，伍爷和管家出去了，屋里只留二爷和柳永二人。
二爷问道：“我家四爷在我临出门时，与我讲，你在上次临别之际有托付他寻求一事？”
柳永点点头：“我和四爷一见如故，我才托付他私人之事，四爷倒也爽快的答应下来了。”
“现在这件事情有了眉目。”
“真的？人怎么样？她在哪里？”柳永刚一听说，顷刻间就激动来，连看着二爷的眼睛，似乎都放出光来。
“说来，真是太凑巧了，不知是上苍在帮助你们还是因缘巧合，四爷按照你交代给他的身体特征，竟然发现我们房家的四奶奶就有此梅花斑。”
柳永听完，已经有些惊讶了。他自己也有些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这般巧合之事。
“四爷已经告诉四奶奶你的托付之事，四奶奶对她小时候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她也不敢贸然断定自己就是你要找的人，但她非常期待能看到你，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二十多年了，想必她已经完全不同于小时的模样，但无论怎么说，血浓于水，只要我能看到她，就一定能从她身上，找到她小时候的影子。”
柳永现在恨不得立刻动身就到京城去，就到房家去。他太想确认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了，长久以来，这一直是他活在世上的动力和念想。
“二爷，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恨不得即刻动身，我想赶快见到她。”柳永有些迫不及待。
“不急。”二爷说着，从怀中掏出四奶奶给他的那个锦盒。
“这是什么？”柳永问。
“这是四奶奶在我出发之时，让丫鬟特地交给我的。四奶奶交代说，让我带着你，到泗春的红轩楼走一趟，找到一位大脚妈妈。四奶奶说，这位妈妈在她小时候就在那里做事，知道四奶奶是怎么到的红轩楼，见到妈妈了才能打开这个锦盒。”二爷说道。
“红轩楼？”柳永听完有点神伤：“难道她是在那里长大？”
“现在她在房家，已经是房家四奶奶，有四爷，还有一子一女。”二爷说道。
“我们即刻就去？”柳永问二爷。
“好。”
二人走出房间，看到管家站在房间外。二爷知道伍爷还没忙完，就让管家告知伍爷，他和柳永先出去一趟。
管家点点头。
每个地方的青楼，似乎永远都是一种样子。
脂粉味掺杂着酒香，怅然叹息中伴随着欢歌笑语。
在这泗春城，红轩楼的地位就像京城中的庆元春，这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顾客盈门。
见到他们进来，先是一位男管家将二人引到一张桌子前坐下，然后抬头就喊妈妈过来招呼。
“不必，我们找一个人。”二爷制止了他。
“你们找谁？”男管家问。
二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推到管家面前。
管家伸手便拿了起来，满脸堆笑着问：“好说，好说，请问这位爷，您要找的可是哪位姑娘？我们这里的姑娘，可个个都是花中极品。”
“一位大脚妈妈。”二爷说道。
“大脚妈妈？”管家挠挠头：“好像还没有听说过，哪个姑娘叫过这个名字。”
“后厨烧火做饭的，是不是有个大脚妈妈？”
男管家想了一会，恍然大悟：“哦，爷，您要找的是我们这里的春十风吧。她曾经也是红轩楼的头牌呢，只是性子倔，破坏了红轩楼的规矩。当初她不听劝，私自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妈妈一气之下，便不准她再招揽客人。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在后厨忙活，这现在也算是人老珠黄了，爷，您找她何事？要说年轻姑娘，我们这里......”
“带我们去见她。”二爷打断了管家的话。
男管家答应着走在前面，二爷和柳永跟在后面。
三人来到后厨，管家指着一位老婆婆说：“就是她。”
二爷仔细看时，只见是一位正坐在板凳上择菜的老妇人。头发杂乱，双目无神，甚至看不出什么颜色的一身脏衣服包裹着她略显肥胖的身躯。
“春十风，有人找你。”
听到管家叫她，老妇人站了起来，她已经直不起来身子了，脸上满是皱纹，丝毫看不出她竟是红轩楼当年的头牌。
“你喊我春十风？可是很多年，没人这样喊我了。”老妇人竟然笑了。
想是在这种场景中的人，就朝着那人生极致了去过。年轻时过的烈火烹油，如繁花似锦般的热烈，任那人生尽兴之事倾情上演。
当盛势不再，年华老去，垂暮之时的那种红颜耗尽，苍凉之感是越发强烈的。
听到管家再喊她春十风，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这三个字，真是多年没有听见过了，今天，再次从男人的嘴里喊出来，竟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
而春十风，已经是残烛之年，想当年多少往事顷刻间似乎又浮上心头。
她已经浑浊的眼睛，似乎明亮了一些。
二爷走到她面前：“您就是大脚妈妈？”
这大脚妈妈，和春十风一样，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她这一生，在有了女儿之后，就顷刻间从云端坠入了谷底。她不再接客，在后厨忙活，不但忙着烧火做饭，还要忙着照顾像她女儿一样大，打小就进到红轩楼的女孩子们。那些女孩子们，当时都和她女儿一样，喊她大脚妈妈。
后来，那些她抚养过的女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谁还记得回到红轩楼来瞧她一眼，再来喊她一声大脚妈妈。
就连当初她心疼的女儿，当初她一心爱护的亲生女儿，长大后也有了自己的主心骨。她也瞧不上红轩楼，像她年轻时那样，毅然决绝的踏上了她要去的路。
她也忘记了自己的妈妈。
“我是。”大脚妈妈答应着，她看了二爷一眼。
二爷从怀中拿出那个锦盒，交给了她。
老妇人有些迟疑的接过来，慢慢打开了它。
只见里面放着一块白布，那像雪一样白的布面上，赫然有一朵像是鲜血染就的梅花。只是年代太长了，那朵梅花的颜色有些发黑，梅花的边缘又将白布晕染开来，白布中间已经有些发黄。
白布上，还有一张小小的纸条，那是一行秀丽的小字，妈妈是认字的，她低下头细细读来，只见上面写着：“大脚妈妈，二十一年了，您也老去，我已长大。您能告诉我真相吗？血泪盼您归。女儿：史昭。”
看完，大脚妈妈落泪了，她用手抹着眼睛。
“还有人叫我大脚妈妈，她还记得我。”老妇人说道。
“您能告诉我，她当时来到这里的情形吗？”柳永着急的问道。
“您是？”老妇人转向柳永，她看着柳永问道。
“我是她的哥哥。”
老妇人将锦盒盖上盖子，小心翼翼的递给二爷。她在一个座位上缓缓坐下去，喃喃自语着：“这时间不饶人啊，算算已经有二十一年了吧。你们兄妹重逢了，我老婆子的罪孽也能减轻一分。”
“她真的是我的亲妹妹？当时她是怎么到的这里？她当时叫什么名字？”柳永已经迫不及待。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我和女儿二辈人对她的愧疚。这件事情搁在我心里也几十年了，我原本想着带去棺材的，上苍安排我今天必须得说出来，这也是上天在帮助我，减轻我的罪孽感吧。当时，因为一位权贵来到红轩楼，看上了我当时年龄还小的女儿，非要让她来陪夜。情急之下，是史昭姑娘站出来，帮了我们娘俩。她当时......她当时也还未接客，但为了我的孩子，她去了。”
老妇人用粗糙不堪的手背抹着眼睛：“我愧对她，我老婆子这辈子......就算是睡到了棺材里，也一直念着史昭姑娘的好。”
老妇人长长的叹息一声。
“史昭？她叫史昭吗？”二爷问道。
“这是她正式接客后，妈妈给她取的名字。”老妇人努力回忆着：“我记着，她刚被带到红轩楼的时候，大家都喊她双儿，好像是叫什么柳双？”
柳双，柳双，听到这两个字，柳永顷刻间热血上头，眼泪也从眼眶中默默流出来。
“我愧对她呀，当年，因为我执意要生下女儿，被妈妈赶出过红轩楼。可我带着孩子也得活下去，没办法我又回到了红轩楼，一直在后厨做帮工。有一天，我出去购置食材，在大街上看到她一个小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就用一个包子，将她带到了庆元春。”
老妇人痛苦的回忆着，浑浊的眼泪早已经挂满了脸：“假如当初柳双姑娘不来这里，也不会再次被红轩楼赶出去，当年她孤苦伶仃，站在大街上时是孤单一个人，被赶出去时也是孤单一个人......”
突然，老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看着柳永，着急的问他：“柳双现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柳永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痛苦的摇摇头。
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放到老妇人面前的菜篮子里。二爷房子德轻声对老妇人说着：“老妇人，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谢谢你。”
然后将那个锦盒又放到了自己身上，二人走出了红轩楼。
回到了伍家，柳永径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得。他非常急迫的想见到自己的妹妹柳双。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二十一年来，柳永从未放弃过寻找自己失散的妹妹。如今，或许是上天也看他可怜了，终于遂了他的心愿。见到柳双，就算是让他柳永明天去死，他都会笑着去奔赴。
这个世上，时间可以冲刷一切，时间亦能改变着一切，但亲情，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永远不会改变。
不管有多少沧海桑田，不管有多少悲欢离合，爱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