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求子心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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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身边的丫环重山,手里正拿着一包东西,急匆匆往厨房走。
春晓也正要进去,看见重山,问道:“姐姐拿了什么好东西,急着去藏起来?”
重山转头见是春晓,笑道:“你这张嘴,和你们三奶奶一个样,伶牙俐齿,倒显得我们越发笨嘴拙舌。”
“哼,别拿我和她比……她那张嘴里,夹枪带棒,含醋带盐,我可没有那么多的佐料在嘴里,”春晓不屑道,重山知她在三房院里,日子过的并不舒坦,也没有再接声。
“你这是干嘛去?”春晓正色问道。
“二爷又带回来二剂药,说是要让吴妈在厨房里用心的熬,熬好了给二奶奶喝,”重山回道。
春晓压低声音,在重山耳边私语:“二奶奶一直在喝药,这喝下来也有一些时日了,难道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重山重重的叹了一口长气。
“哎,要说这生孩子的事,也不是女人单方面的肚皮就能搞定的,”春晓直言直语,“该不会是二爷有什么问题吧?”
重山赶忙环顾了四周,周围静悄悄的,除了她们俩并无外人。
“快别说,小声点,至于到底是谁的问题,我们哪里能够知道。”重山说着,赶去厨房熬药去了。
春晓心头没来由的闷的很,一个人在外面溜达着,不觉间就走到了管家房仲的门前。
屋门紧闭,人该是出去了。
春晓爬在窗户上往里瞧,里面确实空无一人,正要往回走,便望见房仲从外头回来。
自从那次倒雪要篮子,春晓向他抛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媚眼之后,房仲也曾在心中嘀咕过几回,但很快,他就忘记了这回事。
今天见到她爬在自家窗户上往里看,就猜不出她到底又是何意何为,正想开口,这个时候倒是春晓先开口了,
“您,回来啦。”春晓笑道,
房仲点点头。
见房仲沉默着打开门,春晓忙说:“哦,我没有什么事,只是路过,听到这屋子里有响声,我就想这屋子大门紧锁,里面哪里来的声音呢?就好奇,爬在这里朝里看……”
说到这里,还没等房管家接话,她就低头匆匆走开了。
留下房仲凝视着她的背影,一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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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悠忽过,梅开梅落,冬逝去,春即来。
这年的雪下的特别大,整个冬天就显得特别长,异常冷。
一整冬,房家上下老老小小都窝在那个气派的大宅院里,不曾多走出过院子去。
像动物们,他们过了一个冬眠的寒冬。
一年一次的元宵灯会也要来临。
当这样的消息传到房家,全家上下都显得特别兴奋,尤其是那一帮被冬天捂在院子里,哪里也不曾多去的孩子们,雪,冰,似乎是他们一整个冬天的玩具。
房老爷虽然甘于寂寞,在画梅中找到了精神慰藉,他可以一整天呆在书房里,与画梅作伴。到了他这个年纪,静,对于他而言,比热闹来得要更加重要。
但房老爷是个开明之人。
他知道,不能以他的心境来揣摩周围的人,更何况,这个大宅院里,除了他和房仲,还有房家大爷房子方,似乎喜欢热闹的人更多一些吧。
他告诉房管家:今年元宵灯会,留下几个安分守己、认真细心的家奴照看,其他人都去街上看灯去吧。消息传来,全家上下无不欢呼雀跃,盼望着那天早点到来。
为着鸳鸯转香壶,老二和老四已经筹备着行囊、钱粮以及必备之物。黄道吉日,即将要到泗春采石去。
“将那棉衣再给二爷放到包裹里。”二奶奶吩咐正在收拾的重山。
“棉衣倒不用了吧,元宵节后,天很快就转热了,一件棉衣,便是累赘了。”二爷说道,
“有备无患,这3月的天,说变就变,没见过春天还落桃花雪呢,带上急用,”说着,二奶奶自己动手亲自打点包裹里的东西,对重山说:“你出去吧。”
二爷悄悄走到二奶奶身后,抱住她,此时她正弯腰收拾包裹,被二爷一把抱住,站也不是,弯也不是。
二爷松开了手,二奶奶站起身来,回头望着二爷。
“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二爷望着二奶奶的眼睛。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二奶奶何其敏感,小孩子三个字一出口,便立刻像刀扎到了她心上,心中不由得一酸。
但她极力克制住了,不让这种情绪显露出来。
“这一去,可能要些时日,你在家安心养好身体,那药,还是要坚持喝。
我听人讲,城里的百草堂新到了一位徐医生,在这方面非常有经验,听说已经治好了京城里几家求子心切的人家。
我本打算在元宵节前就将他请到家里来,给你认真瞧一下,这几日准备出行之事,无奈抽不出空闲来。之前抓的药你先喝着,等我回来。”二爷着实放心不下。
二奶奶低下头,唉声叹气了一回,“这肚子,喝了这么多药下去,也没见它有丝毫动静,想是命该如此,任是喝再多的药也是没用的。”
“心诚则灵,我们虔诚的去做,尽到我们最大的努力去求个一子半女,我房子德不信上天如此吝啬。”二爷安慰她道。
停了一会,二爷又说道:“假如上苍真的狠了那份心,我们也会认命。”
说到这里,二奶奶眼角已然泛了红。
二爷搂过她的肩,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心中很是疼惜。
他轻声说道:“有孩子有天伦,那是一种幸福;有爱人有情义,谁说又不是一种幸福呢?
今生遇见你,能够陪伴在你身边,我房子德心中其实已经很知足了,我没有非要奢望上天再给这份爱锦上添花。
如果它给,我要,我千恩万谢;如果它不给,我不要,亦安心从命。”
二奶奶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倒在二爷的怀中,低声啜泣。
16
她何德何能,今生会遇见这样的人。
他理解她,懂她,知道她心里的苦和那份脆弱,也知道这种脆弱被她深深的埋在了心底,从不轻易示人,她表现的从容淡然,她想让所有人看到她的坚强。
然而这一切,却从未隐瞒过二爷的眼睛。
她隐瞒不了,在二爷面前,她就像是透明的。
她的坚强,她的脆弱,她的担忧,一眼就被房子德看穿。
当她试图想去掩盖的时候,内心告诉她,这丝毫没有必要。
一生能得到这种尊重,她已经很知足了。
其实,三爷何曾不是说到了她的心里去。
她心里也是这么想。
在外人看来,她像一个急病乱投医的人,因为自身久不能落子生根,一直在喝着无穷无尽的药。
每种药都是苦的,而她因为长期喝,已经对这种苦麻木了。
当别人因为见惯了她喝这药那药,还在继续喝时,见到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这药还是没管用啊。
这是一句刺伤她的话,说者其实无意,但她每次听来,心都会疼一下。
她只会微微一笑,轻松自然的回答:是的,还得继续喝。
说的越自然越轻松,她心里的苦就又多了几层。
人前强颜欢笑,然而在她自己心中,却另有想法和打算。
二奶奶是个要强的人,不想让别人看出,她介意自己身上的痛和不淡定,所以她故作轻松,丝毫不在意这件事。
她又是一个特别明白的人,自知生与不生这样的事,非人力所为,假若上天给了她这种命,她再要强也无用。
人的命,一半靠天数,一半靠人为,假若是那样,那一半的天数,她做再多的努力也无用。她也会像二爷说的那样,安心从命,不再折腾自己。
可是事到今天,她不知道这是何情况,她也不清楚这种情况到底何时才是个头,药要一直喝下去吗?
或许二爷刚刚提及的那个神医,能给她个明明白白,让她早日知道,这种命到底还要不要去争取。
她忽然非常盼望那个神医早一些到来,她亦盼望着去采石的二爷早一些归来,虽然他现在,人还在她面前。
她望着房子德那张脸,这张脸,棱角分明,双目有神,眉峰高耸。
这是她心目中理想的男人,有情有义,还有一颗细腻的心。
可为何偏偏又美中不足呢?
即便如此,她安,二爷安,可是有一个人,房老爷无论如何做不到心安呀。
思绪回转,二奶奶还是考虑到了现实,思虑到了这个家,思虑到了二爷在房家的根基和地位。
她不能因为爱他,就爱的糊涂,而将爱之外的其它都视而不见。
她不能因为二爷刚才那番体己的话,就吃了定心丸,无所牵挂的活下去。
二奶奶不是那种人。
虽然为了自己,她完全可以不张开这口,说出这些让她心伤的话:
“二爷,我知道你对我,这份好,我感念你一辈子。”二奶奶轻声说道:
“可是,我们终是俗人,不只有二人世界,我们身处这里,我作为房家的二奶奶,就有责任为房家生男养女,而老爷对你,期望更大,你担负的责任,更多。”
房子德看着她,他何其懂她,早已明白她心里的想法,猜测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二爷并没有打断她。
或许,在二爷房子德心里,也是有过那种私心吧。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如果二爷再遇见知己之人,我会像对待姐妹一样,待她。”二奶奶终于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她思虑的最多,却终还是由她自己说了出来。
“咳,你瞎想什么,即便我有这份心,那也得有那种命才行。
知己?朋友易寻,知己难觅。”
他轻轻搂住她,二人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