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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醉意醺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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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色让他艳丽的眉眼柔和下来,很有些如诗如画的意思。

她也笑:“哦?那是什么味道?郎君可饮过。”

沈晏点点头,想不到笑中还带上了些得意神色:“只是浅尝。”

崔令鸢不过承他话那么一问,带着些调侃意思,没想到真得他回答,微微瞪大了眼睛。

沈晏似乎颇满意她反应,接着补充:“曲江宴,圣人赐饮。某进士及第,亦在其列。”

曲江宴,又作曲江关宴。在关试之后举办,只有新科进士才能参加,圣人御赐饮食,这之后便是决定各位新科进士该去往何处任职。

沈晏虽谦虚地称自己进士及第,可还有谁不知道他下场科考,被亲点为探花那年,才十七岁。

同龄士族子弟甚至还有没醒悟的,整日斗鸡走狗、眠花宿柳。

崔令鸢瞪大眼睛——沈三郎一向板肃,断不会露出这种骄傲神色。

崔令鸢总算想起来自己到底有什么话忘了提。

这酒入口虽甜,后劲却大。

沈晏喝之前没吃点菜垫垫肚子,此刻已然醉了。

沈晏半点没察觉不对,还疑惑“嗯”了一声:“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崔令鸢笑眯眯地:“没事没事。”少年人,还是神采飞扬的好看。

“圣人赐宴,一定很风光吧。”她想了想,那可是十七岁的探花,又是那样身份,全场瞩目的焦点,若是她,断然做不到只在喝醉时才忍不住露出一点骄傲。

自己上辈子高考超常发挥考个六百分,她老爹老妈把这辈子十几年没见过的亲戚都打了个遍电话。

可惜,

可惜她学的是纯理科,一点儿不妨碍到了这儿之后是个学渣。

“还好。”

沈晏认真顺着她的话回想起来,眉头轻皱,而后有些感慨,“没人会因为那些吃食高兴,多数都是觉得扬眉吐气,故才开怀痛饮。若说味道,远不如你的手艺。”

崔令鸢猝不及防被他夸赞,除了忍笑以外,还有些诧异,原来他竟这般满意自己的手艺么,啧,啧!

平日装得那样好!

见她眼神复杂,以为她不信,沈晏还补充说明:“真的,那日我只吃了半碗蟠桃饭。”

“实在是食不知味。”他有些抱怨,如玉的脸庞染上了艳丽的红晕。

“......”

崔令鸢笑得意味深长,“沈三郎,你明天醒酒一定会后悔的。”

——

为什么会后悔,沈晏当时并不能理解她话中深意。

等到次日天光微明,坊外准时传来五更二点到第一波晨鼓报晓时,沈晏头痛欲裂地醒来。

昨夜是如何睡的,他完全没了记忆。

随后便是再正常不过的洗漱、穿衣,崔令鸢托人送来一盏沆瀣浆化酒意,他仰头喝下——动作猝然定格。

昨夜的记忆猛然苏醒,一点一滴想起来,最后停留在崔令鸢那道意味深长的微笑中。

“阿郎?”阿昌在外提醒,“今日用过午食才进宫,娘子问,郎君醒了可要一块吃朝食?她们做的是玉延索饼,醉酒后吃很好。”

“醉酒”二字又深深刺激到了他,幸好阿昌没有进来,否则便能看到他现在满面飞红羞恼的异常。

他暗暗骂自己:快镇定些!何至于此!丢人!

“不,不必——”瞬间改了主意,话音转太快,沈晏差点没咬着自己舌头,“好,我知道了。”

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否则便是坐实了他心虚。

沈晏这般心虚着,脸上绷得比平日更紧了。

幸亏崔令鸢不是那趁人之危的人,很体面地没有提起昨夜分毫,只关心了他脑袋还疼不疼。

“沆瀣浆解酒,多谢。”他僵硬道谢。

崔令鸢看他那紧绷样,一时促狭,便故意压低声音,凑近了他道:“郎君放心,昨夜之事,我断不会跟别人提起半句。”

沈晏的玉箸一顿,抬眼对上她带着些促狭却又装正经笑的脸,抿抿唇,别开眼去,若无其事地挑一筷子面条,放入口中慢嚼。

动作说不出的优雅淡定。

听在茴香耳里,却是猛地瞪大眼睛,昨夜?昨夜什么?

再想到昨夜郎君醉酒,三娘亦是熏熏然......

再看今日,郎君有意避开娘子的眼神,娘子却这般笑意嫣然......

茴香咬住舌尖,以防自己尖叫出声,怎么回事?!

......

崔令鸢笑眯眯,也低头吃面。

玉延索饼,便是用山药制成的面条。

水浸一夜,洗去表面黏液,烘干后,磨筛成面,可以当面粉用,煮汤饼别有风味。

陆放翁有诗云“久缘多病疏云液,近为长斋煮玉延”。

用过朝食,沈晏再也受不了这般尴尬的氛围,走得飞快,活像身后有鬼在追。

崔令鸢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感慨,突然想起来沈晏今年也才十八呢。

沈三郎平日一副少年老成模样,克己复礼,甚是无趣,这一醉倒有几分少年人模样了......呵。

崔令鸢的心态颇慈祥,也忽视了茴香向她投来一言难尽的眼神。

——

沈晏在殿中听令的时候甚至还走神了几次,幸而今上对他这样少年人格外宽和,没有计较。

回了廨房后,方才与他一道当值的起居郎柳邕还好奇问:“沈舍人今日是怎么了?昨夜没休息好?”

沈晏有苦难言,只摇摇头。

这时候小黄门送来宫中值宿的暮食,糟鹅掌,荔枝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主食是虾仁馉饳和菰米粥。

不多,以免吃饱了出恭次数太多,耽误当值,但十分丰盛。

一个个滑溜的馉饳浮在琉璃碗中,骨汤清澈,上头撒了些金钩海米提鲜。

御厨的手艺很好,材料也珍贵,只是......沈晏只吃了约一半的东西,便放下了碗,那馉饳更是动也没动。

这些菜式口味实在寡淡了些,送来又已经温凉了,还不如在家吃得好。

他现在是越发挑嘴了。

柳起居郎一气吃光了馉饳,意犹未尽,见沈晏未动,奇道:“沈舍人吃好了?”

沈晏点头:“今日胃口不佳。”

“那......”柳起居郎看上了他案前那碗馉饳。

沈晏自然让给他。

吃着吃着,柳邕忽然想到最近京中关于这位沈舍人的传闻,福至心灵。

他虚长沈舍人几岁,下场第三次才中试,自是无比佩服沈晏的才学,别说他了,长安城的少年谁不当他为榜样。

家世才貌样样都出众,这般的郎君,配公主也使得,却......

想必是因为妻族无力,这才郁郁寡欢。

想劝慰些什么,却顾及着交浅言深,柳邕欲言又止,只好拍了拍对方肩膀,以示安慰。

沈晏被他拍得莫名其妙:“柳起居郎,有事?”

“没事,没事。”柳邕露出同情神色,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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