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诸葛亮智说周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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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夫人说：“先姐的遗言，是伯符的话：内政方面的事情不能决定，就问张昭；对外事务不能决定，就问周瑜。为什么不请公瑾来询问呢？”孙权非常高兴，立刻派遣使者前往鄱阳请周瑜回来。原来周瑜在鄱阳湖训练水军，听到曹操的军队在汉水一带，日夜兼程回到柴桑。船已经靠岸，飞快地传来消息。鲁肃和周瑜交情最深，先前来迎接，把前面的事情告诉了他。周瑜说：“子敬不要担忧，我心中自然有主意。你可以带孔明来相见就好了。”鲁肃骑上马离开了。

周瑜刚刚休息，有人报告说：“张昭、顾雍、张纮、步骘四个人前来探望。”周瑜迎接他们进入厅堂。问候安慰完毕，张昭就说：“都督知道江东的利害关系吗？”周瑜说：“不知道。”张昭说：“曹操率领百万大军，屯驻在汉水一带，昨天传檄文到这里，想要邀请主公在吴地会猎。虽然有吞并我们的意思，但终究还没有看到明显的迹象。我们极力劝说吴侯投降他，或许可以避免江东的灾祸。鲁子敬从江夏带着刘豫州的军师诸葛亮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想要解救他们的危急，所以说了一些游说的话来挑动吴侯。子敬执迷不悟。正等着都督来做一个决断，幸好你回来了。希望你用几句话劝说吴侯投降曹操，免得让江东六郡的百姓遭受刀兵之祸，这也是您的阴德啊。”周瑜说：“你们的意见都一样吗？”顾雍等人说：“所商议的都一样。”周瑜说：“我也想要投降很久了。你们暂且回去。明天早上拜见吴侯，自然有定论。”张昭等人告辞离开。

有人报告说：“有程普、黄盖、韩当等一班战将前来拜见都督。”周瑜出去迎接。到了座位上，各自问候完毕，程普等人说：“都督知道江东早晚要属于别人吗？”周瑜说：“不知道。”程普说：“我们自从跟随讨虏将军开创基业，之后又与将军平定祸乱，经历了大小数百场战斗，浑身伤痕累累，这才占据了六郡城池，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如今您听从谋士的话，想要投降曹操，这难道不是要被万世耻笑吗！我们宁可死也不会让您受辱！特意请都督决定一句话就起兵，我们愿意拼死作战。”周瑜说：“将军们的意见都一样吗？”黄盖昂然起身，用手举着额头说：“我宁可断头，也坚决不投降曹操！”韩当等人齐声回应说：“不投降！”周瑜说：“我正想要与曹操决战，谁会愿意投降呢！请各位将领暂且回去，我自有定论。”程普等告辞离开。

有人禀报说诸葛瑾、阚泽、吕范、朱治等一班文官前来探望。周瑜请他们进来，各自叙礼完毕后，诸葛瑾说：“听说我弟弟从汉水那边过来，他说刘豫州要共同结盟来击破曹公，文武官员商议不定。因为我弟弟是使者，我不敢多说话，专门等都督来决定这件事。”周瑜说：“从公道而论，该怎么办呢？”诸葛瑾说：“投降容易获得安稳，作战则不能保证结果。”周瑜笑着说：“我自有主张。来日一同到府中确定商议。”诸葛瑾等人告辞离开。

又有人禀报说：“吕蒙、甘宁等一班人来相见。”周瑜请他们进来。他们谈论这件事，有主张要作战的，有主张要投降的，互相争论不休。周瑜说：“不必多说了，来日都到府中公开商议。”周瑜不停地冷笑，命令左右的人点上蜡烛。

有人禀报说鲁肃和孔明在门口。周瑜走出中门迎接，将孔明迎到客位，行过礼后，分宾主坐下。鲁肃先问周瑜：“如今曹操驱使大军南下侵犯，吴主不能决断，完全听凭将军决定。将军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周瑜说：“如今曹操兴兵，打着天子的名号，军队不可抗拒，形势不可遏制；作战则容易失败，投降则容易安稳。我已经决定了，来日见到讨虏将军，就派遣使者去纳降。”鲁肃惊愕地说：“您这话错了！江东的基业从破虏将军开创到现在，已经历经三代，怎么能一下子就废弃呢？自从孙伯符去世以来，对外事务托付给将军，是想保全国家，这是像泰山一样的依靠，现在怎么能听从懦夫的建议呢？”周瑜说：“江东六郡，有无数生灵；如果遭受大灾难，一定会埋怨我，所以才决定投降。”鲁肃说：“不是这样。凭借将军的英雄气概，凭借东吴的险要坚固，曹操未必就能侵犯江东。”两人争论起来。孔明袖手冷笑。周瑜说：“先生为什么冷笑呢？”孔明慢慢地回答说：“我不是笑别的，是笑子敬不懂得时务啊。”鲁肃也很惊愕，说：“孔明为什么反而笑我不懂得时务？”孔明说：“公瑾决定投降曹操，是很合理的呀。”周瑜说：“孔明才是识时务的人，一定知道我的想法了。”鲁肃说：“孔明，你怎么也这样说我？”孔明说：“曹操极善于用兵，仿佛孙武、吴起，天下没有人敢抵挡他，真是个英雄啊！以前只有吕布、袁术、袁绍、刘表可以与他对抗。如今这几个人都被曹操消灭了，天下也没有其他人了。只有刘豫州不懂得时务，还强硬地要与他争高下。如今孤身在江夏，存亡都难以保证。将军所主张的投降，可以保全妻子儿女，可以保全富贵。国家命运的变迁，交给天命，有什么可惜的呢！”鲁肃大怒说：“你是要让我们主公屈膝向国贼受辱吗？”孔明说：“我有一个计策，既不需要牵拉牛羊、准备美酒，也不需要献上土地、印章；也不需要亲自渡江；只需要派遣两个文官，驾着小船送两个人到江上去。曹操一旦得到他们，百万大军，就会卸去铠甲、卷起旗帜，望北退去了。”周瑜说：“用哪两个人可以退曹操的军队？”孔明说：“江东失去这两个人，就像大森林飘落两片树叶，像大粮仓减少两粒粮食而已。虽然这么轻微，但足以满足曹操的愿望。”周瑜又问：“到底用哪两个人呢？”孔明说：“我住在隆中时，有北方郡的人说曹操在漳河边新建造了一座台，叫做铜雀台，来应和祥瑞，限定一千个工作日完工。曹操是个一生好酒好色的人，非常喜爱妇人，早就听说江东乔公有两个女儿，长女叫大乔，次女叫小乔，有沉鱼落雁的容貌，闭月羞花的姿容。曹操曾发誓说：‘我一是希望得到天下成为帝王，扫平四海；二是希望得到江东二乔，放在铜雀台，作为晚年的快乐，即使死了也没有遗憾了。’如今曹操率领百万大军，虎视江南，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两个女子。将军为什么不去寻找乔公，用千金买下这两个女子，派人送给曹操呢？曹操得到后，称心满意，一定会星夜赶回邺城了。这就是范蠡献西施的计策，为什么不赶快去做呢？”周瑜说：“有什么证据？”孔明说：“曹操的第三个儿子曹植，字子建，下笔就能成文。曹操命令他的儿子作一篇赋，叫做《铜雀台赋》。赋中的意思，只说他们家应该成为天子，发誓要夺取二乔。”周瑜说：“记得吗？”孔明说：“我喜爱文章的华美，常常暗自背诵，一个字也不会忘记。”周瑜说：“请背诵一遍。”孔明就朗诵《铜雀台赋》说：

明天清晨我将欢快地出游，登上层层高台来愉悦心情。看见大规模的宫殿敞开，观察到圣明德行所营造的一切。建起高大的宫门高峻巍峨，浮动的双阙耸立于高空。建立在天空中的华丽楼台，连接着飞阁直通西城。面临漳水长久地流淌，望着园中的果树繁茂滋润。左右排列着两座台阁，像玉龙与金凤。挟持着“二桥”在东南方，就像在长空中的彩虹。俯瞰皇都的宏伟壮丽，遥望云霞的飘动。欣喜众多人才的汇聚，契合那飞熊的吉祥好梦。仰慕春风的温和美好，聆听百鸟的悲伤鸣叫。天空的星垣已经建立，家国都期望能够双双顺遂。在宇宙间弘扬仁德教化，在上京竭尽恭敬。只有齐桓公、晋文公的霸业那样兴盛，难道足以与圣明相比？停止吧！美好啊！恩惠润泽远远传扬。辅佐我皇家啊，安定那四方。与天地有同样的法则度量，和日月有同样的光辉。永远尊贵没有极限，等同东皇一样长寿。驾着龙旗遨游，使鸾车到处彰显。思想教化遍及四海，美好物产丰富而人民安康。希望这座台阁永远坚固，欢乐直到永远没有尽头！

周瑜听了之后，激动地站起身来，指着北方骂道：“老贼太欺负我了！”孔明急忙起身阻止他说：“从前匈奴屡次侵犯边疆，汉朝天子答应把公主送去和亲，汉元帝曾经把王昭君嫁出去，何必怜惜民间的两个女子呢？”周瑜说：“虽然是民间的女子，但大乔是讨虏将军孙策的正妻，小乔是我的妻子啊。”孔明说：“惶恐啊！惶恐啊！我实在不知道啊。失口乱言，死罪啊！死罪啊！”周瑜说：“我与那老贼誓不两立了！”孔明说：“事情要再三思考，不要让自己后悔。”周瑜说：“我承受着孙策的托付，怎么会有侮辱自身、委屈自己去投降曹操的道理呢。刚才那些话，只是故意反着说用来试探各位罢了。我自从离开鄱阳湖，就有了北伐的心思，即使刀斧架在头上，也不能改变。希望孔明能助我一臂之力，共同打败曹贼！”孔明感谢说：“将军不嫌弃，我愿意贡献微薄之力，随时恭敬地听从调遣。”这就是孔明能随机应变的地方。后来史官专门写诗描述激励孙权、劝说周瑜这件事：

口若悬河水逆流，风雷舌上运机筹。

高谈善动周公瑾，雄辩能惊孙仲谋。

立志便分三国定，鏖兵应为二桥羞。

孔明当日心无量，西蜀东吴一旦休！

周瑜听后非常愤怒，对孔明说：“明天到府中商议起兵之事，希望你能帮助我。”孔明与鲁肃一同离开，分别而去。第二天，他们去见吴侯，商议兴兵破曹的事宜。不知道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