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刘玄德襄阳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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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在金光处挖掘出一只铜雀，问荀攸说：“这是什么东西？”荀攸说：“昔日舜的母亲夜晚梦见玉雀进入怀中，然后生下了舜帝。如今得到铜雀，这是吉祥的征兆啊，应该建造高台来庆贺。”曹操非常高兴，于是下令在漳河之上建造铜雀台。当天就破土动工，砍伐木材，烧制瓦片，打磨砖块，预计一年完工。曹操的次子曹植进言说：“如果建造多层的高台，一定要建三座：最高的，取名为‘铜雀’；左边一座，取名为‘玉龙’；右边一座，取名为‘金凤’。建造两条飞桥，横在空中向上，有‘龙凤朝向铜雀’的意思。两年可以建成。”曹操高兴地说：“我儿子说的对。日后台建成，足够可以让我晚年娱乐了。”曹操的次子名叫曹植，字子建，极其聪明，十岁的时候就擅长写文章，熟悉经书，能背诵几十万字的论辞赋，没有一个字差错，经常写文章呈给父亲曹操。曹操说：“你是请人代笔的吗？”曹植回答说：“出口就能谈论，下笔就能成章，只管当面测试，怎么会请人代笔呢？”曹操非常喜爱他。曹操的妾刘氏生了儿子曹昂，在征讨张绣的时候阵亡。卞氏生了四个儿子：丕、彰、植、熊。曹操唯独喜爱曹植。于是留下曹丕、曹植在邺城建造高台。曹操命令张燕防守北寨。曹操所得到袁绍的士兵，一共有五六十万。率领军队回许都，商议封赏功臣，都封为列侯。曹操上表推荐军祭酒郭嘉。奏表说：

我听说褒奖忠诚、宠爱贤能之人，不一定在其在世之时；追念功勋、只看功绩，恩德可以延及后代。所以楚国的宗臣孙叔敖，显着地封赏他的儿子；岑彭死后，爵位延续到旁支庶出。因此军祭酒郭嘉，忠诚善良、深邃美好，自身通达、性情豁达。每当有重大商议，他在朝堂上发言，秉持中道处理事务，行动起来没有遗漏的计策。自从在军旅中，已有十多年，出行如同骑马并行，坐时如同共坐帷帐和坐席：向东擒获吕布，向西攻取眭固；斩杀袁谭的首级，平定北方的众人；跨越艰险关塞，荡平乌丸；威震辽东，擒获袁尚。虽然借助天威，容易指挥，但到了面对敌人时，发扬誓约和命令，凶险叛逆之人被消灭，功勋实际上是郭嘉的。正要表彰显扬他，却短命早早去世。对上是朝廷哀悼惋惜优秀的臣子，对下自己也痛恨丧失了奇特的辅佐之人。应当追封增加郭嘉的封赏，封邑连同以前的共一千户，褒奖死者如同他还活着，用丰厚的待遇去劝勉后来者。恭敬地上表让您知晓。

封郭嘉为贞侯，把他的儿子郭奕收养在府中。后来郭奕担任太子文学，早早去世，他的儿子郭深继承。郭深去世后，他的儿子郭猎继承。曹操想要南征刘表，荀彧说：“军队刚刚北征回来，不可以远行。再等半年，培养好体力，刘表、孙权可以一举攻克。”曹操听从了他，分兵进行屯田，以等待调用。

却说刘备自从到了荆州，刘表对他非常优厚。一天，正在一起相聚饮酒，忽然有人报告说原来投降的张虎、陈生在江夏掳掠百姓，想要夺取荆州造反。刘表吃惊地说：“这两个贼人反叛，造成的灾祸不小！”刘备说：“不需要兄长忧虑，我去收服他们。”刘表非常高兴，立即点了三万军队，让刘备前去。第二天，到了江夏，张虎、陈生领兵前来迎战。刘备带领关羽、张飞、赵云出马。刘备在军旗之下，望见张虎所骑的马，极其雄健骏逸。刘备说：“这一定是千里马。”话还没说完，赵云挺枪出马，径直冲过阵去，一枪把张虎刺死在马下，就扯住缰绳，牵马回到阵中。陈生看见赵云牵马离去，随即赶来抢夺。张飞大声喝叫一声，挺着长矛出马，将陈生刺死在马下。其余的人奔逃溃散。刘备招安使他们归服，江夏各县的百姓依赖他而受益，于是就班师回荆州。刘表亲自出城迎接，进入城中饮酒设宴。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刘表说：“我弟弟有这样的雄才大略，荆州有了依靠啊。只是担忧南越不时侵犯边境，张鲁、孙权也都足以让人忧虑。”刘备说：“弟弟我有三位将领，可以保护荆州，派遣张飞巡视南越的边境；关羽据守子城，来镇住张鲁；赵云据守三江，来抵挡孙权。兄长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刘表非常高兴。当时蔡瑁告诉他的姐姐蔡夫人说：“刘备派遣三位将领巡视边境，自己居住在荆州，时间久了必定成为祸患。刘备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不能和他共同守卫荆州。”蔡夫人夜里对刘表说：“我听说荆州有很多人和刘备往来，让他留在城中没有好处，不如打发他走。”刘表说：“我弟弟是仁德之人。”蔡氏说：“实在是担心别人不像你这么想。”刘表已经产生了怀疑。

第二天出城点检军队，看到刘备所骑乘的马极其雄骏，询问，原来是张虎的马。刘表称赞不已。刘备领会他的意思，就把这匹马送给了刘表。刘表非常高兴，骑马回到城中。蒯越见到后询问，刘表说：“是刘备送给我的。”蒯越说：“从前我哥哥蒯良，最擅长相马；如今虽然去世了，但我也很懂。这匹马眼下有泪槽，额边有白点，名字叫‘的卢马’，骑它会妨害主人。张虎就是因为这匹马而死，主公不可以骑它。”刘表听从了他的话。第二天，刘表邀请刘备饮酒宴会，然后说：“昨天夜里你送的马，非常感谢你的深厚情意。但是贤弟出征打仗时可以用，我这里空闲着，应当恭敬地还给你，你可以永远骑着。”刘备起身道谢。刘表又说：“贤弟长久居住在城中，恐怕荒废了军事。这里去襄阳管辖下有一个县，叫新野县，很有钱粮。贤弟可以带领本部军队，在这个县驻扎，就收取钱粮来使用。”刘备深深感谢，随即率领本部军队，直接前往新野。刘表亲自送行。饮酒分别之后，有一个人在刘备面前深深作揖说：“不可以骑这匹马。”刘备一看，原来是刘表的幕僚宾客伊籍，字机伯，是山阳人。刘备慌忙下马问道：“这匹马为什么不可以骑？”伊籍说：“昨天听说蒯越对刘表说，这匹马叫‘的卢’，骑它会妨害主人，所以才还给你。”刘备说：“非常感谢先生的关爱。凡是人活在世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怎么可以因为一匹马就能妨害我呢！”伊籍佩服他的高明言论，从此和刘备往来。

刘备自从到了新野，军队和百姓都很高兴，政治局面焕然一新。当时是建安十二年春天，甘夫人生下刘禅。这天夜里，有一只白鹤停在县衙的屋顶上，鸣叫了四十多声，向西飞去。守卫县衙的士兵，都认为这是奇异的飞禽。在临分娩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奇异的香气，经过一个月都没有消散。甘夫人夜里梦见仰头吞下北斗而怀孕，所以给孩子取名叫阿斗。这个时候曹操向北征伐。刘备前往荆州，对刘表说：“如今曹操调动全中国的兵力向北征伐，许昌空虚，如果用荆州、襄阳的兵马，一举袭击它，大事就可以成功了。”刘表说：“我坐守占据九州就足够了，怎么可以有别的图谋！”刘备沉默不语。刘表邀请他进入后堂饮酒。酒喝到半醉的时候，刘表忽然长叹。刘备说：“兄长为什么有不满足的意思？”刘表说：“我心里的事，难以说出来啊！”刘备再想问，蔡夫人出来了，刘表就没说话了。宴席结束，刘备自己回到新野，每天和士大夫们讨论天下的事情。

当时是建安十二年冬天，听说曹操从柳城回来，刘备很懊悔刘表不采用自己的建议。忽然刘表派遣使者到来，邀请刘备前往荆州。刘备跟着使者前往。刘表请刘备入坐。刘表说：“近来听说曹操从柳城率领五六十万军队回到许昌，日益强盛，必定有吞并的心思。昔日没有听从你的话，所以错失了这个大好机会。”刘备说：“如今天下分裂，战争每天都在发生，机会哪里会有尽头呢？如果能在以后应对，也不足以遗憾。”刘表说：“我弟弟的话很对。”两人相对饮酒，刘表又流下眼泪。刘备说：“兄长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不能决断呢？”刘表说：“之前想要跟你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就隐瞒了。我想着你是宗室亲族，特地告诉你。”刘备说：“兄长有什么难以处理的事情？我就是死也不会推辞，希望听到你内心的话。”刘表说：“前妻陈氏生的儿子刘琦，虽然贤能但是懦弱，不足以成就大事；后妻蔡氏生的刘琮，很聪明。我想要废长子立幼子，又担心违背礼法；我想要立长子，现在蔡夫人家族中都掌管军务，以后必定会产生混乱，因此一直没有决断。”刘备说：“自古以来废长立幼，是导致混乱的做法。如果担忧蔡氏权力大，可以慢慢削弱她，不可以因为溺爱而立次子。”刘表沉默不语。原来蔡夫人正在屏风后面听到了，非常痛恨刘备。

刘备自己觉得失言了，于是起身去厕所，叹息大腿上的肉又长起来了，泪水不停地潸然而下。刘表派人再次请他入席，看到刘备流泪，刘表问道：“弟弟为什么悲伤？”刘备说：“我往常身体不离马鞍，大腿上的肉都是散开的；现在不再骑马，大腿内侧的肉又长出来了。时光白白流逝，年老将要到来了！然而功业还没有建立，因此而悲伤啊！”刘表说：“我听说弟弟在许昌的时候，曹公曾经青梅煮酒，一起讨论英雄。贤弟列举了当时的所有名士，曹公都不认可，曾经对你言说：‘天下的英雄，只有使君和我罢了！’曹公虽然有四十万的大军，挟持天子来号令诸侯，仍然不敢在我弟弟之前行动，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呢？”刘备趁着酒兴回答说：“我如果有根基，哪里会担心天下那些平庸之辈啊！”刘表听了，忽然脸色改变。刘备自己知道失言了，借口喝醉起身，回到馆舍。刘表虽然没有说出来，心里却很不满意。史官有诗赞说：

曹公屈指从头数，天下英雄独使君。

髀肉因生犹感旧，争教寰海不三分？

此言玄德不忘患难，安得不为君乎？

刘表心里闷闷不乐。蔡氏说：“刚才我在屏风后面听到刘备的话，足以看出他有吞并荆州的意思，把别人看得如同草芥一般。今天不除掉他，必定成为子孙的祸患。”刘表不回答，只是摇头。蔡氏知道他的心意，于是召来弟弟蔡瑁，商议这件事。蔡瑁说：“我看刘备有超出常人的志向，时间久了必定会吞并荆州。不如先在馆舍杀了他，然后再告诉刘表也不晚。”蔡氏说：“事情应该谨慎细致，不可轻率行事。”蔡瑁出去调兵。

伊籍知道蔡瑁有谋害刘备的心，连夜赶来报告，让刘备赶紧离开荆州。刘备说：“我还没有辞别刘表，怎么能离去呢？”伊籍说：“您如果辞别，必定会遭到蔡瑁的加害。我来和您说这事。”刘备于是上马，天还没亮就出发了。蔡瑁等到了馆舍，刘备已经离开了。蔡瑁悔恨极了，于是在墙壁上写了一首诗，直接进去见刘表，说：“刘备有反叛作乱的意思，在墙壁上写了反诗，不辞而别。”

刘表不相信，亲自到馆舍去查看，果然有四句诗。诗写道：

困守荆州已数年，眼前空对旧山川。

蛟龙不是池中物，卧听风雷飞上天。

刘表非常生气，拔出剑来说道：“一定要杀了这个不讲道义的家伙！”走了几步猛然醒悟，暗自思量道：“我和刘备相处这么久以来，从未见他写过诗，这一定是外人的离间之计。”转身回到屋里，用剑尖刮去这首诗，扔下剑上马。蔡瑁请求说：“士兵已经点齐了，可以前往新野捉拿刘备。”刘表说：“不可以去捉拿，容我再想别的办法。”这可以看出刘表没有决断的地方。蔡瑁看到刘表迟疑不决，就暗中与他的姐姐蔡氏商议：“现在仓库粮食充足，想要在襄阳大规模召集众官员，在那里谋划对付刘备。”蔡氏说：“你掌管军权，何必问我？”蔡瑁第二天禀告刘表说：“近年庄稼丰收，应当召集众官员在襄阳，顺便驰骋人马进行游猎。今天已经准备完毕，请主公出行。”刘表说：“我最近气喘病发作，实在不能去，可以让两个儿子主持并招待客人。”蔡瑁说：“两个儿子年纪还小，恐怕会在礼节上有缺失，还欠缺安抚照顾的方法。”刘表说：“新野县有我的弟弟玄德，可以请他来招待客人。”蔡瑁暗自高兴正合他的计策，就派人去请刘备前往襄阳。

却说玄德回到新野，自觉失言，不敢将此事告知众人。忽然使者到来，邀请他前往襄阳赴会。玄德打算前往，这时一人进言说：“使君此去，必有大灾。”众人皆大惊。说话的人是谁，究竟会怎样，下文再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