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云长擂鼓斩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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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关羽同孙乾保护两位嫂嫂，朝着汝南方向前行，忽然之间背后夏侯惇追赶上来，大约有三百多骑兵。关羽急忙命令孙乾保护车仗先行，于是勒住马，按住刀说：“你来追赶我，有失丞相的大度。”夏侯惇说：“丞相又没有明文传报，你在路上杀人，又斩杀了我的部将，我特意来擒你。赶快下马受缚！”关羽说：“我还没有投降汉室时，就曾说过遇到该杀伐的情况，不必禀报询问。在路上把守的将校，无端生事阻拦，我都把他们斩杀了。”夏侯惇说：“我要为秦琪报仇！”拍马挺枪就要刺过来。忽然背后一匹马飞奔而来，大声叫道：“不可与关将军交战！”关羽也拉住缰绳不动。使者从怀中取出公文，在马上说：“丞相爱惜关将军的忠义，担心在路上的关隘阻拦他，所以派遣我特地带着文书到各处。”夏侯惇说：“关某在路上杀了把关的将士，丞相知道吗？”使者说：“不知道。”夏侯惇说：“活捉他去见丞相，等丞相放了他。”关羽大怒说：“我怕你，就不是大丈夫！”拍马挥刀，直接冲向夏侯惇。夏侯惇挺枪迎战。两匹马大约交战了二十回合，又有一匹马飞奔而来，大叫：“二将军停战！”于是各自分开。夏侯惇问：“你来是什么原因？”使者说：“丞相担心在路上阻挡关将军，特意来告知。”夏侯惇说：“丞相知道他杀了把关的将士吗？”使臣说：“不知道。”夏侯惇说：“如果这样，不能放他走。”二将又交战了二十多回合，忽然又有一匹马飞奔而至，大叫：“二将军稍歇！”夏侯惇在阵前急忙问使者说：“丞相要擒拿关某吗？”使者说：“不是。丞相第二次派人来说，实在是担心在路上阻挡关将军，所以送公文让放行。”夏侯惇说：“丞相不知道关某杀人，一定得擒住他！”指挥手下的军士，团团围住，不要让他走了。背后的军马也都赶来。关羽没有半点惧怕胆怯，声音如同巨雷，前来冲击阵势。夏侯惇挺枪来迎战。阵后有一个人飞马而来，大叫：“元让、关羽休要争斗！”众人都看过去，原来是张辽，都各自吃惊。二人勒住马。张辽走近前来说：“奉丞相的命令，因为关羽杀了孔秀，担心有阻拦，特意差我来，让在路上的关隘随意放行。”夏侯惇说：“秦琪是蔡阳的外甥，蔡阳是我举荐他去见丞相的。他把秦琪托付在我这里，现在你无故把他斩杀了，在道理上恐怕不太对。”张辽说：“我见蔡将军自然有解释。既然丞相好意让关云长走，不可违背丞相的宽宏之意。”夏侯惇这才率领军马退去。后人有诗说：

为爱英雄越古今，三番遣使意何深！

应非孟德施奸狡，正是捞笼天下心。

张辽说：“云长如今要去哪里？”关羽说：“兄长不在袁绍那里，我如今要在全天下寻找他。”张辽说：“既然还不知道下落，暂且再回去见丞相怎么样？”关羽说：“已经告辞了，哪有再回去的道理。文远回到都城，就替我说声请罪。”二人分别。张辽赶上夏侯惇，带领军队回去。

关羽也赶上了车仗，和孙乾讲了这件事。二人并排骑马前行，如果遇到晚上，就随地找住宿的地方。走了几天，正赶上大雨倾盆，行装都湿透了。远远望见山冈边有一处庄院，关羽先过去借宿。庄主出来迎接。关羽说明来意后，庄主说：“我姓郭，名常，世代居住在这里。久闻大名，有幸得以拜见。”于是请他们进去，杀羊摆酒招待。又请两位夫人到后堂暂时歇息。郭常与孙乾、关羽三人在堂上喝酒。一边烘烤行李，一边喂养马匹。到黄昏时分，看见一个年轻后生带着几个人进入庄院，直接奔向草堂而来。郭常喊道：“我儿子来拜见将军。”关羽询问，郭常说：“这是我愚蠢的儿子。”关羽问他从哪里来，回答说：“打猎刚回来。”郭常流着泪说：“老夫世代本是儒生，因为天下荒乱，隐居务农，一生只有这个儿子，不学习儒家学业，只以游猎为乐，这是家门的大不幸啊！”关羽说：“如今是乱世，如果放弃文学从事武学，擅长熟习弓箭马匹，也可以取得功名，怎么能说是不幸呢？”郭常说：“他们要是肯学习武艺，那也是幸运啊。这个儿子专门游荡，什么坏事都干。”关羽也叹息了很久。郭常陪着他们直到深夜，各自去休息了。

郭常告辞出去后，关羽对孙乾说：“这个人如此贤德，他的儿子却如此愚蠢，这真是上天安排的不平均啊。”正要就寝，忽然听到后院马嘶人嚷，关羽提着剑过去查看，只见郭常的儿子倒在地上，他的随从却和庄客在打斗。关羽急忙询问，随从说：“这个人来偷赤兔马，牵出来正要准备上鞍，被马一脚踢倒，叫唤起来我们才知道这件事。我们众人起来夺马，庄客都来抢夺，所以就打起来了。”孙乾劝关羽杀了他。关羽责备他说：“我独自闯荡天下，全靠这匹马。你现在来偷它，这是断绝我的去路啊！”正想要杀他，郭常奔跑过来，禀告说：“不成器的儿子，做出这样叛逆的事，罪该万死！只是我老妻向来疼爱这个儿子，您要是杀了他，我老妻一定会忧伤郁闷而死的。希望将军仁慈宽恕，真是太幸运了！”关羽平生是个仗义的人，想到这个老人曾经真诚地诉说，于是就放了他而没有杀。坐着等到天亮，天亮时收拾行装。郭常夫妇在堂下叩拜，感谢说：“我那不孝的儿子冒犯亵渎了您的威严，非常感谢将军的怜悯之恩！”关羽让人叫他出来：“我要用好话安慰他。”郭常说：“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在四更时分，又带着几个无赖，不知道去哪里了。这是我前世的冤孽啊。”关羽辞别了郭常，让两位嫂嫂上车。

关羽和孙乾离开庄院，并排骑马前行。走了不到三十里，前面没有村庄房屋，后面没有旅店，只看见山背后出现两匹马，带着一百多人过来。为首的人头上裹着黄巾，身上穿着战袍；后面那个人是郭常的儿子，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人大声呼喊说：“我是天公将军张角部下的大方裴元绍！来的人赶快留下马，就放你过去！”关羽大笑说：“狂妄狡猾的家伙！你跟随张角做盗贼，还知道刘、关、张三个人兄弟的名字吗？”为首的人说：“我只听说过红脸长胡须的叫关云长，不认识他的样子。你是什么人？”关羽于是停下刀，解开锦囊露出胡须，让他看。那个人从马上滚落下来，揪住郭常的儿子，献到马前。关羽问他姓名，他禀告说：“我是裴元绍。自从张角死后，一直没有主公，在山林中呼啸聚集，暂且在这地方躲藏。今天早上这家伙报告说：‘有一个客人，骑着一匹千里马，在我家庄上投宿。’所以叫我来强行夺取这匹马。没想到却是关爷爷。可以杀了这个人，来纠正他的罪行，这和我没关系。”关羽说：“我看郭常对我很敬重，不忍心杀他。”就在马前放了他。那个人抱着头逃窜离开了。

关羽说：“你不认识我的样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裴元绍说：“离这里二十里，按新的地名有一座卧牛山。山上有一个关西人，姓周，名仓，两臂有千斤之力。肋骨像板子，胡须蜷曲，相貌很雄伟。原来在黄巾军张宝部下当将领，张宝死后，在山林中聚集，他曾经和我说过将军的赫赫威名，遗憾没有门路相见。”关羽长叹说：“山林之中，也有讲信义的人做盗贼啊。今后可以去除邪念回归正道，不要让自己陷在这盗贼之身。”裴元绍拜谢。正准备分别，远远望见一队人马过来。裴元绍说：“这一定是周仓。”立马等待，果然是周仓。周仓见到关羽，下马趴在道路旁边。关羽让他请起，说：“壮士在哪里曾经认识关某？”周仓说：“以前在黄巾军张宝那里，曾经见过您的面容；遗憾自己失身于贼寇之中，不能追随您。今天上天赐予机会，能够在这里拜见，希望将军不嫌弃收留我；周仓愿意做将军马前的一个小士卒，早晚为您执鞭牵马，死也甘心！”关羽说：“你愿意跟随我，你手下的人怎么办？”周仓说：“听凭他们自己，愿意顺从的就跟随。”随口问了一声，众人都愿意顺从。关羽于是下马到车前，禀报两位嫂嫂。甘夫人说：“叔叔自从离开许昌，在路上独自走到这里，经历了多少艰难，都未曾要军马跟随。之前廖化，叔叔尚且拒绝；这次又要收留做盗贼的人跟随，恐怕会惹人议论。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的浅见，叔叔应当斟酌考虑。”关羽说：“尊嫂说的有道理。”于是回复周仓说：“不是关某薄情，只是两位夫人没有答应。你们暂且回到山中忍耐，我找到兄长，一定会来招呼你们。”周仓磕头并禀告说：“我周仓是一个粗鲁的人，失身做了盗贼；如今遇到将军，如同重新见到天日。像这样的英雄错过了，就没有别的门路了！如果将军不允许众人跟随，就让他们都跟裴元绍去吧。我愿意步行跟随将军，即使千里万里，也不推辞。”关羽再次把这话告诉两位嫂嫂。甘夫人说：“一两个人跟随，又有什么妨碍呢？”关羽让周仓派人跟随裴元绍去。裴元绍说：“哥哥跟随将军去，我也愿意跟随。”周仓说：“你要是去了，人都散了。你可以暂时统领他们，我暂且跟随将军去。只要有驻扎的地方，就来接你。”裴元绍很不高兴地分别了。周仓跟从关羽离开。

关羽辞别裴元绍后前行，前往汝南进发。走了几天，快要到边界的地方。正在行进之间，远远望见附近有一座山城，问当地居民：“这是什么地方？”当地人回答说：“这里叫古城。几个月前有一个将军，姓张，名飞，带领几十名骑兵到这里，把县官赶走赶到其他地方去了。这个人在古城中，招募军队购买马匹，囤积粮草，聚集了四五千人，四周远处没有人敢抵挡。不可以从这里经过。”关羽听了，高兴地说：“自从在徐州失散，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谁能想到兄弟在这里！”先让孙乾到城中去通报，让他来接嫂嫂。

却说张飞自从在芒砀山中四处飘荡沦为草寇，准备投奔河北去，途中经过古城，进入县城借粮；县官不肯，就打了起来，张飞夺了县印，县官都逃走了。张飞就以此处作为安身之地。忽然看见孙乾到来，就问他原因。孙乾说：“刘皇叔离开了袁绍那里，投奔汝南的刘辟那里，聚集人马。现在关将军离开了许昌，护送二位嫂嫂寻觅到这里，请将军出城到郊外迎接。”

张飞听了之后，也不回答，立刻就披挂起来，手持丈八蛇矛，飞身上马，带领一千多人径直出了北门。关羽望见张飞到来，喜不自禁，把刀交给周仓拿着，拍马去迎接。张飞瞪圆了眼睛，倒竖着虎须，声音如同雷鸣般怒吼，挥舞着长矛就朝关羽刺去。关羽大吃一惊，慌忙躲过枪尖，就喊道：“兄弟怎么忘了桃园结义之事？”张飞喝道：“你既然没有义气，还有什么脸来和我相见！”关羽说：“我怎么没有义气了？”张飞说：“你既然归顺了曹操，被封为寿亭侯，自己享受富贵。现在又来骗我！我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关羽说：“你原来也不知道，我也难以说明。现在放着两位嫂嫂在这里，你自己去问她们。”甘夫人、糜夫人听到，揭开帘子喊道：“张飞叔叔，为什么这样啊？”张飞说：“嫂嫂不要怪罪。等我杀了这个负义的人，再接嫂嫂进城。”甘夫人说：“关羽并不知道你们的下落，是迫不得已才投降了汉朝，而不是曹操。现在知道你哥哥在袁绍的军队中，所以才千里独行，送我们到这里。你不要误会了。”张飞说：“大丈夫活在世上，哪有侍奉两个主公的道理！嫂嫂，你不要被他骗了！”甘夫人说：“在下邳的时候，是出于无奈啊。”张飞说：“宁可死也不能受辱！你既然投降了曹操，还有什么脸来相见！”关羽说：“你不要冤枉了我的心！”孙乾说：“我是特意来寻找将军的。”张飞说：“怎么连你也胡说？他哪有什么好心，一定是来捉我的！”关羽说：“我要是捉你，肯定会带军马来。”张飞用手一指：“那不是军马来了吗！”

关羽回头看，果然看见尘埃扬起的地方，一队人马到来，上面风吹动着曹操军马的旗号。张飞说：“还敢狡辩！”就用丈八蛇矛刺过来。关羽急忙阻止他说：“兄弟先停下！你看我斩杀来将，以表明我的真心。”张飞说：“你既然有真心，我在这里等三通鼓结束，要你斩了来将。”只见曹军接近后摆开阵势，蔡阳横着刀勒住马，站立在门旗之下。猛然看见关羽披挂好了，拍马前来，喝道：“来将何人？”蔡阳回答说：“我乃是蔡阳。你杀了我的外甥秦琪，原来你在这里！我奉丞相的命令，特意来捉你！如果捉住你，我就会被封为寿亭侯。”喊了一声：“擂鼓”，鼓刚刚开始动，关羽早已冲到面前。第一通鼓还没结束，关羽刀一挥，蔡阳的头就已经落地了。张飞见了非常高兴。有称赞斩杀蔡阳的诗：

将军气概与天平，匹马单刀独自行。

千里寻兄恩义重，五关斩将鬼神惊。

鼓声响处人头落，旗影开时血刃红。

堪笑蔡阳无计算，山鸡要与凤凰争！

又有诗说：

千古令人笑蔡阳，提刀几欲战云长。

古城偶遇交锋处，画鼓方挝一命亡。

众军士就逃走了。关羽赶上，活捉了蔡阳举认旗的军士过来，询问消息。其余的人都溃散了。被抓住的举认旗的军士禀告说：“蔡阳知道将军杀了他的外甥，心中愤恨，想要来河北与将军交战报仇。曹丞相不答应，所以派遣他前往汝南攻打刘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将军。”说完，关羽让他去张飞面前说明实际情况。张飞问道：“关羽在许昌的行为举止是怎样的？”小卒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张飞这才相信了实情，然后来到车前面给两位嫂嫂行礼。忽然城中有人来报告说：“南门外有十几骑人马，来得非常急促，不知道是什么人。”张飞心中起疑，立刻带领士兵，转过城去迎接。到底是谁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