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迁銮舆曹操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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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让他的军队假装呼喊李傕、郭汜的军队到了，士兵们都很惊慌。杨奉说：“这是李乐在欺诈呼喊！”于是命令徐晃出去迎战。正好碰到李乐。两匹马相交，仅仅一个回合，李乐就被徐晃一斧头砍于马下，杀散了其余的党羽，保护皇帝的车驾通过了箕关。太守张杨带着粮食、绢帛在轵道迎接天子。皇帝封张杨为大司马。张杨辞别皇帝，在野王驻扎军队。

皇帝进入洛阳，看到宫殿房屋都被烧光了，街道集市都很荒芜，满眼看到的都是蒿草，宫院里只有残败的墙壁罢了。很快盖起了小宫殿，供皇帝和皇后居住。百官前来朝拜祝贺，都站在荆棘丛中。这一年发生大饥荒，下令把兴平年号改为建安元年。洛阳的居民只有几百家，没有什么可以吃的，都出城去剥树皮、挖草根来吃。尚书、侍郎以下的官员，都亲自出城砍柴采摘，有很多人在残墙之间死去。汉朝末年的气运衰败，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前代的贤人有一首诗，用来慨叹世间的情况。诗说：

血流硭砀白蛇亡，赤帜纵横游四方。

秦鹿赶翻兴社稷，楚骓推倒立封疆。

子孙懦弱奸邪起，气色雕零盗贼狂。

看到两京遭难处，铁人无泪也恓惶！硭，音芒。砀，音荡。

太尉杨彪向皇帝上奏说：“之前承蒙降下诏书，但相关事宜还没有派遣实行。如今曹操在山东屯集了几十万的兵马，可以宣召他入朝，让他来辅助王室辅佐君主。”皇帝说：“朕自己既然已经下达了诏书，你何必再次上奏，立刻派人前去宣召曹操就是了。”

却说曹操在山东得知皇帝已返回洛阳，便召集众谋士商议。荀彧进言道：“昔日晋文公接纳周襄王，诸侯们都纷纷追随；汉高祖为义帝穿孝服，而天下人都归心于他。如今皇帝流亡在外，将军您首先发起义兵，只因山东局势混乱，未能及时赶到京城。现在皇帝车驾返回，东京洛阳却已荒芜，确实应该在此时奉迎皇帝，以顺应民心，这是顺应天命的行为；秉持公正的原则来使天下人信服，这是雄才大略的体现；扶持仁义来招揽英雄豪杰，这是大德的表现。四方虽然有进献节目的臣子，但他们又能有什么作为呢？如果不早点决定，让英雄豪杰们产生二心，以后再考虑就来不及了。”曹操听后非常高兴。正准备收拾起兵时，忽然有诏书送达。曹操在驿站等待天使到来，然后一同出发。

皇帝在洛阳，诸事都还没有准备好，城池和宫殿都已倒塌，想要修复但还未能实现。有人报告说李傕、郭汜的军队又来了，皇帝非常惊恐，问杨奉：“现在该去哪里躲避呢？使命前往山东还没有回来，不如去投靠曹操吧。”杨奉、韩暹说：“我们愿意出战！”董承说：“城池和宫殿都不坚固，士兵和武器也不多，如果战斗不能胜利，那该怎么办呢？”又有人来报告说：“李傕、郭汜的军队快到了！”

董承保护皇帝和皇后上了车，朝着山东方向行进。百官没有马，步行跟随出了洛阳。走了不到一箭之地，只见尘土飞扬遮蔽了太阳，金鼓之声喧闹震天，无数人马赶到。皇帝和皇后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忽然看见一骑飞奔而来，到车跟前便下拜，一看，原来是从山东来的使者。询问来的军队是谁，使者说：“曹将军发动了山东所有的兵力，前来保护皇帝。听说李傕、郭汜侵犯洛阳，先派夏侯惇作为先锋，带领十位上将，五万精兵，前来保护皇帝。”皇帝这才安心。不一会儿，夏侯惇带着许褚、典韦来到皇帝面前拜见。三位将领一起说道：“穿着盔甲的士兵不能下拜，请允许我们用军礼拜见天子。”都高呼万岁。皇帝说：“你们骑马奔波，没什么可以赏赐的。”夏侯惇说：“我们主公曹操知道李傕、郭汜贼人侵犯皇宫，所以让我们先来保护皇帝。”刚说完，等待的臣子又报告说正东又有一路军队到了。皇帝举止失措。夏侯惇拍马去看，很快回来奏报说：“陛下放心。是曹操的步兵到了。”很快，曹操军队来拜见天子，发出呼喊声。皇帝问是谁，夏侯惇奏报说：“是曹操的弟弟曹洪，副将李典、乐进。”皇帝问：“你们为什么来？”曹洪奏报说：“我哥哥听说贼人逼近，担心夏侯惇力量单薄难以应对，又派我加倍赶路前来协助。”皇帝说：“曹将军真是我国家的大臣啊！”李傕、郭汜率领大批军队长驱直入而来，皇帝命令夏侯惇分两路去迎战他们。夏侯惇说：“我已经考虑过了。”和曹洪分两翼，骑兵先出动，步兵随后跟上，全力一击。李傕、郭汜的贼兵大败，斩杀了一万多人。请皇帝返回洛阳旧宫殿，夏侯惇在城外驻扎军队。

第二天，曹操率领大批人马到来，带领三千穿着铁甲的军马进入城中，在皇宫内前列队驻扎。诸位大臣引领曹操入朝拜见皇帝，在殿阶下跪拜。皇帝让他们起身，宣他们上殿询问。慰问犒劳完毕后，曹操说：“臣仰仗我王洪福齐天，在山东聚集兵马。昨日承蒙恩赐，想要报答却没有门路。李傕、郭汜无缘无故，罪恶满盈。臣有四十多万精兵，以顺应天意讨伐叛逆，没有不能战胜取胜的。陛下要好好保护自己，以国家社稷为重。”皇帝封曹操为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录尚书事。曹操谢恩完毕。

第二天进军，在距离洛阳五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李傕、郭汜知道曹操远道而来，商议想要迅速作战。贾诩进谏说：“不可以。曹操拥有几十万精兵。文官武将不计其数。不如倒戈，卸去盔甲投降他，以求免除自身的罪过。”李傕发怒说：“你竟敢磨灭我的锐气！”命令左右要将贾诩斩杀。众将领劝说才得以免罪。当天夜里，贾诩抛弃李傕，独自一人骑马离开了。

第二天，李傕的军马前来迎战曹操的军队。曹操先命令许褚、曹仁、典韦率领三百名铁骑，在李傕的军阵中冲击了三次，这才开始布阵。阵势摆成圆形的时候，李傕兄长的儿子李暹、李别出现在阵前立马。曹操问：“这是什么人？”还没等有人回答，许褚飞马而出，一刀先斩杀了李暹。李别这一吃惊，出马到阵前却倒撞下马。许褚又将他斩杀，双手提着两个人头回到阵前，没有人敢逼近。曹操拍着许褚的后背说：“是当世的樊哙啊！”曹操命令夏侯惇率领军队从左边出击，曹仁率领军队从右边出击，曹操自己从中间率军冲锋。鼓声响起一声，曹操的军队一起行动。李傕、郭汜的军队大败。曹操亲自拿着宝剑押阵，连夜围剿追杀，不许停止兵器攻击，像星火一样紧迫地驱赶李傕、郭汜。李傕、郭汜匆忙得像丧家之犬，急切得像漏网之鱼，他们的军马损失了三分之二。李傕、郭汜望着西边逃命。这时天下没有他们容身之地，就到山中去做土匪了。

曹操在洛阳城外驻扎军队。杨奉、韩暹两人商议：“现今曹操成就了大功，必定会掌握重要权力，怎么能容得下我们呢？不如向天子上奏，只说是以追赶李傕、郭汜为名义，率领本部军队驻扎在大梁，看机会而有所变化。”于是这二人打算离开。汉献帝阻拦也阻拦不住。

皇帝命令宣召曹操入宫。曹操听说使者到了，邀请使者进入并一同坐下，看到这个人眉清目秀，飘飘然有神仙的气象。曹操厌恶他：“如今东都大闹饥荒，官僚和军民都有饥饿的神色，只有这个人脸上精神纯净高雅。”曹操问他说：“你有什么才能，能如此状态？”回答说：“只是吃清淡食物三十年了。”曹操问：“你担任什么官职？”回答说：“我被推举为孝廉。原本以前跟随袁绍、张杨做从事，看到他们都不是能平定乱世的主公。如今听说天子回到都城，特意前来朝见，官职被封为正议郎。我是济阴定陶人，姓董，名昭，字公仁。”曹操离开坐席起身尊敬地说：“久闻先生大名啊！有幸在这里相见。”在帐中置办酒席招待他，让他和荀彧相见。忽然有一个人禀报说：“有一队军队往东而去，不知道是什么人。”曹操急忙派人去追。董昭说：“这是李傕的旧将杨奉、白波军首领韩暹，看到明公的势力，带领军队前往大梁去了。”曹操说：“莫非是怀疑我？”董昭说：“这是没有谋略的鼠辈，明公何必忧虑他们。”曹操又说：“李傕、郭汜这次离去会怎样？”董昭说：“他们这次离去就像老虎没有爪子，鸟儿没有翅膀，不久就会被明公擒获，不值得在意。”曹操见董昭说话投机，就说：“请问朝廷大事该怎么办？”董昭说：“明公兴起义兵来诛杀暴乱之人，入朝辅佐天子，这是五霸的功业。下面的诸位将领，人心各异，未必会服从。如今留在这里辅佐，形势不太方便，只有让天子移驾到许都。然而朝廷流亡在外，刚刚回到京城，远近的人都仰望，希望能有朝一日获得安宁。如今又迁移车驾，不会满足众人的心意。做不寻常的事情，才会有不寻常的功业，希望将军考虑大事后去做。”曹操握着董昭的手大笑说：“这正是我的本意啊！”曹操又说：“杨奉在大梁，大臣在朝中，如果他们里应外合怎么办？”董昭说：“这容易。写信给杨奉，并且让他安心。大臣们听说后，就说京城没有粮食，想要让天子车驾暂时前往许都，靠近洛阳，转运粮食，就稍没有欠缺和阻隔的忧虑。大臣们听到后，都会很高兴的。”曹操大喜说：“希望先生早晚听从安排，有不能实行的就教导我，我自然会重重报答！”董昭拜谢，从此顺从曹操。

曹操对迁都之事犹豫不决。当时有侍中太史令王立和宗正刘艾说：“我仰头观察天文，来考察炎汉的气数，自从去年春天太白星侵犯镇星在斗宿、牛宿，经过天津，荧惑星又逆行，与太白星在天关相会。金星和火星交会，必定会有新的天子出现。我看大汉的气数到头了，晋地、魏地，必定会有兴盛的人。”王立把这些话在汉献帝面前说：“天命有离去和到来，五行不会一直兴盛。代替火的是土。承接汉朝天下的必定是魏，能够安定天下的必定是曹姓。应当委任给曹氏罢了。”曹操听到这些，派人告诉王立说：“知道您忠于朝廷，然而天道深远，希望不要多说。”曹操把这事告诉荀彧。荀彧说：“汉朝刘氏凭借火德使天下兴盛，所以两个都城都兴起。如今主公是土命。许都属于土，到那里必定会兴盛。火能生土，土能使木旺，正符合董昭、王立的话。日后必定会有称王的人兴起。”曹操于是心意决定。第二天，率领军队进入洛阳拜见皇帝，上奏说：“东都已经是荒废松弛很久的地方，不能修缮，再加上转运粮食很艰难。臣料想许都靠近鲁阳，城墙宫室、钱粮百姓物资，足够具备了，可以让皇帝车驾前往。臣已经安排妥当，就请陛下登上车辇。”群臣都惧怕曹操的势力，没有人敢说话。当天就驾车启程，曹操安排车马，命令所有官员迁都。

走了没几里路，前面到了高林。忽然大声呼喊大规模响起，杨奉、韩暹率领军队拦住道路。徐晃出马大声喊道：“想要劫持皇帝车驾去哪里？”曹操出马看他，看到徐晃神威凛凛，心中暗暗称奇。曹操命令许褚出马，与徐晃交战。刀斧相互交接，战斗了五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曹操鸣金收兵。各自扎下营寨。

曹操召集文武官员商议说：“我今天在阵上，看徐晃真是优秀的将领啊！不忍心用武力和他拼斗，想一个奇妙的计策招降他过来。杨奉、韩暹哪里值得一提呢。”有一个人说：“主公不要忧虑。我向来和徐晃有一面之缘，今晚扮作一个小士兵，偷偷进入徐晃的营地，看情况慢慢劝说他，让他来投降主公，怎么样？”曹操看他，是山阳昌邑人，姓满，名宠，字伯宁，现任行军从事。曹操就下令让他去行动。

却说满宠扮作一个小士兵，夹杂在队伍中，偷偷进入徐晃的营地到了中军帐前。徐晃全身披挂铠甲，在帐下看到满宠，满宠进来深深作揖说：“故人可安好？”徐晃看到他，站了很久，才说：“难道是山阳的满伯宁吗？”徐晃年轻时在山阳为官，满宠当差时曾被人夺买东西而告官，因此互相认识。满宠说：“是的。”徐晃说：“为什么到这里来？”满宠说：“曹操在兖州请我做从事，今天偶然看到故人在阵上显耀威风，我很惋惜，所以不避死亡而来，直接向您进谏。凭借您的勇猛，世间少有，为什么屈身在杨奉、韩暹这些人手下呢？曹将军是英雄，努力扶持汉室，拯救生灵。今天在阵前，不忍心用猛将和您决一死战，所以派我来。您为什么不背弃黑暗投向光明呢？”徐晃感慨叹息说：“我本来就知道杨奉、韩暹不是能成就大业的人，只是跟随他们时间久了，不忍心舍弃。”满宠说：“难道没听说‘良禽选择树木栖息，贤臣选择君主侍奉’？大丈夫知道却不做，不是大丈夫所为。”徐晃起身拜谢说：“愿意听从您的话。”满宠说：“为什么不立刻杀了杨奉、韩暹然后离开，以此作为进谏的功劳。”徐晃说：“作为臣子杀主公，是非常不道义的。我不做这样的事。”满宠说：“您真是有德行的人！”于是带领部下几十名骑兵，和满宠一同来投奔曹操。早有人报告到中军，杨奉带领千百名骑兵来追徐晃，赶上后大叫：“别跑！”山上山下，火把都亮了起来。曹操大声呵斥：“我们等逆贼很久了，不要让他们逃脱！”两座山的伏兵都起来了，来捉拿杨奉。到底结果如何，下一回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