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嫁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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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二十六，宜嫁娶。
林初春出嫁，林卫东这次是下了狠，去镇上买了五斤多猪肉，又杀了两只鸡。
一大早，林初夏被叫起。
王爱华指挥得林初夏团团转，打水洗菜，又将院门前的路给清扫干净。
等帮忙的人进了厨房叮叮咚咚忙起来，王爱华叫了林初夏问：“你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怎么到现在还没起来。”
因为风俗是晚上接回去，所以时间宽裕的很，并不急。
反正时辰还早，林初春起的晚点，王爱华也没觉得不妥。
半夜的时候，她还听见大闺女屋开门的动静。不过，她以为大闺女是上茅房也没在意。
王爱华知道大闺女这亲结的有些不大愿意，可她要强一辈子，自然不能等陈道明成亲后再嫁闺女。
她王爱华丢不起这个脸。
宋凛冬长得比陈道明好，家里有房有地。虽说没爹没妈，名声也不大好，可挣的不少。
不然也不会八百多块彩礼，不打嗝就应下了。
王爱华和媒人宋二姑关系不错，宋二姑私下偷偷和她透露，宋癝冬手里是有点积蓄的。
林卫东老实，一年地里刨食省吃俭用，也余不下几个钱。
何况林家三个孩子都读了书，每年不欠外债就算不错了。
现在乡下娶个媳妇，彩礼也就二三十块块。林初春耍性子故意要的高，说了个八百八十八，没料到宋凛冬一口就答应了。
可见，人家手里是真有钱，不在乎。
有钱没钱日子过得都不一样，王爱华是过来人，自然不愿意自己的闺女嫁到穷人家吃苦。
她也不是贪图宋凛冬有钱，就是想林初春嫁的好点，起码不能比那陈道明差了。
王爱华让林初夏去喊林初春起床，林初夏张着油手不肯去：“妈，我这忙着呢。”
她那一手油，是刚刚在炸丸子的盆里故意抹的。
叫她去喊林初春，林初夏才不干。
她又不傻，林初春到现在没出现，她心里感觉就不好，可不想触霉头。
“你这孩子，现在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了。”见二闺女叫不动，王爱华只能自己去。
林家四间泥瓦屋加个厨房，竹篱笆的院子，院子里连口井都没有。
林卫东和王爱华住东屋，两个闺女住西屋，小儿子林初秋住东厢，和姐妹俩隔一道墙。
大闺女今个出嫁，西屋得收拾出来出嫁。
昨天把西屋收拾出来，王爱华丢了一床被给林初夏，说是让她睡锅屋。
锅屋烧火堆着稻草，却也不是小姑娘睡的地方。
家里三张床，林初春非要一个人睡，那就让林卫东和林初秋睡，她和王爱华睡就行。
可王爱华倒好，让她睡锅屋的稻草堆里。
还是林初秋看不下去，换了林初夏睡他床，他去草堆里歪了一夜。
王爱华擦了手去敲西屋的门，还没用力，原本掩着的门就被她推开了。
屋里，王爱华准备的两床新被褥，两个枣木箱子，还有红脚盆子孙桶都在，就是没有大闺女林初春。
王爱华的心里咯噔一下，一脚迈进去就看见平日里姐妹俩放东西的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王爱华读过扫盲班，字也能认识几个。她抖着手，拿着信整个人就哆嗦成一团。
信里说，林初春要去找陈道明问个清楚。如果陈道明亲口说他要和别人成亲，那她就回来，回来给爸妈磕头认罪。
如果陈道明说要娶她，她就暂时不回来了，在那边嫁给陈道明后再回来。至于宋家的钱还有衣裳，她带走了，以后挣了钱一定会还的。
王爱华其实是个很宠孩子的人，除了对林初夏差点。
彩礼她都给闺女留着压了箱底，另外陪嫁了两床新被褥，两个红木箱子，一对搪瓷盆，一对子孙桶，并头绳梳子镜子零零碎碎的小东西也不少。
这嫁妆，十里八村也是首屈一指的。
两天前，王爱华就把彩礼钱给了林初春。
谁也没想到，半夜林初春带着这钱，收拾了宋家给她做的新衣跑了。
“林初夏。”王爱华的声音尖锐而凄厉。
林卫东闻声过来：“大春妈，你叫夏夏做什么？”
王爱华一把拨开林卫东，气得手直抖：“林初夏呢？”
“夏夏，夏夏……”林卫东看出媳妇神情不对，忙扭头冲厨房喊林初夏。
今个家里有喜事，林英剁了半盆红白萝卜，这种萝卜切碎和肉馅和在一起，炸出来的丸子又香又脆。
一大碗的萝卜肉丸子端上桌，省肉还好看。
在厨房看着大姑炸萝卜丸子的林初夏，拿筷子夹了一个萝卜丸子吃，边吃边拍马屁：“大姑，你炸的丸子真好吃。”
小侄女不像大侄女嘴甜会来事，平日里除了做活，很少吭声。
没想到这次回来，也不知道是孩子大了，还是日子好了，竟然比平日里看上去聪慧了许多。
大姑心疼地看着有些偏瘦的林初夏，脸上都是笑：“好吃就多吃点，看你瘦得。”
“大姑，我不瘦。”
林初夏吃了一个丸子，又夹起一个，“我就是在长个子吃多少都不饱，饿的还快。”
“怎么会吃不饱？”
林英停了手，“你爸妈去年不是留了两千多斤的粮食，家里怎么还能吃不饱饭呢？”
林初夏低着头，一脸说错话的样子：“就，就是大姐说我人小肚子小，每次吃饭大姐都只给我半碗，就……就不够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林家三个孩子，都是正能吃的时候。
家里做饭有林初春，每顿吃多少米，用多少油盐都是有数的。
林初春手紧，做饭都扣着做，只少不多。
不够了，那就林初夏少吃，反正，从小到大都这样，林初夏也习惯了。
林英气得嘴都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似怕林英说什么，林初夏忙接着道，“其实，我吃的不多，早上一个山芋，中午半碗饭，晚上家里喝粥不费粮，大姐都让我喝满满一碗，就是水多米少，一泡尿就没了。”
小姑娘一脸的天真，看不出半丝的埋怨。
林英刚要开口，林卫东已经在外面喊：“夏夏，夏夏，你妈叫你。”
“哎，来啦。”
林初夏应着，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萝卜丸子才往外跑。
高挑纤细的身子一闪，林英只看见那打了补丁的袄子，还有林初夏脚上的那双已经张口的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