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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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周云海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上官玉示意了江弃寒一眼。
江弃寒拱手道:“我们大人有事要请教周盟主,可否借步说话?”
周云海看了上官玉一眼,笑着道:“好,那就借步说话,二位稍待片刻,我先招待上官阁主。”
留一手和童千通拱手,江弃寒留下来和他们寒暄。
周云海带着上官玉到旁边,温笑道:“不知上官阁主想说什么?”
上官玉将日前从林啸虎那里拿来的信,递到周云海面前,“这封信,可是周盟主所写?”
周云海面色微变,拿过一看,震愕道:“这是谁想害周某?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是哪个狂徒所写,阁主应当交到官府,让朝廷严加查办!”
上官玉微微一笑,“这么说,周盟主对此事一无所知?”
“阁主这是何意?江湖最不缺欺名盗世之徒,若是谁凭一封信就能栽赃莫须有罪名,岂不是人人当诛。”
“实不相瞒,三个月前,本阁主来上任的路上,确实曾遭人暗害。”
周云海关切道:“阁主无事吧?”
“虚惊一场。”
“江湖不平,这是常有的事。不过阁主身为朝廷官员,这等事不能等闲视之,依我看,还是我同阁主一起修书一封,请京里来调查,到时候周某定然全力配合。”
真是老狐狸。上官玉笑了笑,“不必了,此事我自有盘算,还不想打草惊蛇。”
周云海眸中一抹幽暗闪过,面上叹息,“大人独断乾纲,自有章法,我等草莽也不便多问。对了,近日我得李公麟的画一幅,请阁主掌掌眼。”
周云海说着,便要走开,却听上官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周盟主还忘了一事吧?”
周云海脸上的笑容微收。
上官玉眸中敛着寒光,“周盟主门下这些年来欠了不少税银未缴,还请周盟主为武林同道做个表率,也让本阁主好向朝廷交差。”
周云海转身,温和道:“阁主说得是。还请阁主先把朝廷出的详细账目寄到东升派,待我核实后,定如数交齐。”
“周盟主好气量。”
“不敢。不过……”周云海似为难,叹息一声,还是劝谏道,“我听闻阁主的手段不太光彩。身为一阁之主,却有不少小偷小摸的手段,叫不少江湖同道笑话,甚至质疑。阁主这般珠玉的人,还是稳当些的好。”
上官玉嘴角勾起,“多谢周盟主提点。”
“江弃寒”看到上官玉面色不善过来,再看周云海还是一副和笑的样子,心里已有几分明了。
不错,眼前的“江弃寒”实则是“白莫辩”所扮。
……
周云海命人将画呈上来,一打开,顿时满堂失色。
江弃寒道:“周盟主不愧是神通广大,竟能得到李公麟失传的画作《春山牧马图》。这副画线条健拔,构图稳秀又灵动自然,画面简洁精练,却又富有变化。无愧于宋画第一人所做。”
周云海对江弃寒赞赏不已,笑着道:“能得到这幅画,圆我平生之愿,还要多亏留先生,是他亲自探访三十二座大墓才找到。”
“周盟主客气。”留一手笑道,“普天之下,这幅画非周盟主莫属,李公麟是宋画第一人,周盟主是藏画第一人,二者岂不相得益彰。”
童千通不懂画,但懂马屁怎么拍,当即道:“所谓宝剑赠英雄,宝画自然也要赠豪杰。”
周云海笑容满面,“哪里哪里。”说着,他目光扫了始终默不作声的上官玉一眼。
上官玉打量了几眼画,嘴角动了动,心中嗤笑。
周云海看向上官玉,“上官阁主是京里来的,一定见过不少稀世名画,以为如何?”
上官玉挑眉。
“江弃寒”出声道:“我们大人还有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周盟主雅兴了。”
“告辞。”上官玉转身便要走。
周云海却不罢休,“周某是诚心请教,莫非阁主有什么难言之隐?”
童千通不动声色地挡住上官玉的去路,拱手道:“今日得见大人真容,是在下荣幸,还请大人赐教。”
上官玉转头,看了周云海一眼,嗤笑一声,转身朝画走去。留一手以为她要对画不利,当即持笔,阻拦戒备,“江弃寒”手指微动,上官玉的扇子轻敲在留一手肩上,留一手手筋骤疼,笔掉落在地,而上官玉已经走到画作面前。
上官玉用食指抹了下画上着色最浓的部分,抬起后,并未留下痕迹。
上官玉点了点头。
周云海看她动作,便知道她是在验真假。
周云海道:“这幅画,我已经请十位画师验过,无论是用料、笔法、构图,还是意境,都没有问题,绝对是李公麟亲笔画作,世上绝无仅有。阁主以为呢?”
上官玉嘴角勾起,“不错,古画造假,上色确实至关重要。”
周云海脸色微沉,上官玉这话,分明是在影射这画有假。
留一手将手中作为标志也是武器的大毛笔一摆,嘲讽道:“想不到上官阁主还深谙造假之术,不过在真品面前,就不必卖弄了。”
“是,”上官玉笑了下,拍着扇柄道:“确实有人告诉过我,只有能辨出赝品的假,才能看出真品的真。”
“这么说,阁主是同意这幅李公麟之画的精妙了?”周云海眼眸微敛,心道要看“上官玉”能装到什么时候。
上官玉摇头,不紧不慢开口。
“如果是真品自然精妙,但这幅是假的,就算是赝品中的绝品,假的也始终真不了。”
周云海沉声道:“上官阁主说话可要有真凭实据,莫要口出狂言。”
上官玉指着画沿破损的一角,“这画露出来的绢丝,经线是双丝,纬线是单丝,明显是双丝绢。双丝绢,可不易得。”
“哼,这有什么稀奇。宋人作画用绢,有单双丝之分,其中双丝绢能经久不坏不散,所以被作为宫廷御用,也称为院绢。寻常人或许有问题,但李公麟出身名门望族,高居官位,又是驸马座上宾,他作画用院绢何奇之有?大人连这点都不知道,才惹人怀疑吧?”留一手说完,拂了下手中的笔,面上难掩得意之色。
周云海一听,沉着的脸色当即松开,江弃寒看向上官玉,却见上官玉毫不惊慌。
“笔中仙果然是笔中仙,虽然杀人如麻,却独具慧眼,对古画尤其有研究,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敢卖弄,实在可笑。”
留一手咬牙,目光中敛着杀意,“还请阁主赐教。”
上官玉不紧不慢道:“李公麟虽久居朝堂,但他画这幅画的时候,已经归隐龙眠山,能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纸。”说着,她指着画上落款的“建中靖国元年”六个字,“元符三年,李公麟因病退归隐家乡龙眠山庄,次年,徽宗即位,改年号建中靖国。试问,此时李公麟去何处用双丝绢?双丝绢何其难得,就连张择端这样的大家,因为初入画院,画《清明上河图》的时候只有单丝绢可用。可大家面前这副李公麟致仕后所画的《春山牧马图》,却依旧用双丝绢,不是很奇怪吗?”
上官玉这话一出,留一手和周云海的面色大变,周云海连忙检查画作,果真如此。
留一手懊恼地敲自己的脑袋!
周云海警告地看了留一手一眼,沉声道:“就算如此,会不会有可能是李公麟交友广阔,得到的这张双丝绢呢。”
留一手当即道:“对对对,一定是如此,不能仅凭绢丝就判定真假。”
上官玉再摇头,笑意悠悠,“当然什么都有可能,不过这幅画的破绽不止这一处。”
留一手是画痴,忙问:“还有哪?”
上官玉指着画上牧童的手指道:“《宋画经籍》有载,真正的《春山牧马图》牧童的最后一根手指是勾起来的,而这幅,是伸直的。”
留一手连忙趴在画上看,这牧童画得极为精巧,手指很是细微,但伸直的小手指清晰可见。
完了……
真的完了……
假的。
留一手颓败道:“是我钻研不精,阁主不愧是文武全才,在下佩服。”
上官玉撑开扇子,玩味道:“这位赝品大师,看来并不存心想坑人,但防不住有贪婪的欺名盗世之辈主动上钩。”
鉴画到此,只有一个结果。
这幅画,是名副其实的赝品无疑!
周云海眼看精心准备的局,居然成了自己的笑话,脸色顿沉,看向留一手,目光中闪过杀意,留一手连忙低头,不敢看周云海。
白莫辩眸中光芒一瞬而过,若是周云海知道画这幅赝品的人便是上官玉,恐怕更会恨不得杀人!
想不到上官玉作画不行,造假手艺却是登峰绝顶。
所以,他们事先准备了一幅李公麟的《春山牧马图》赝品图,再经由“笔中仙”留一手的手送到周云海面前。
气氛片刻凝结后,周云海拱手笑着,对上官玉道:“阁主不愧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果然是样样皆精。这里说话不便,阁主里头请。”
上官玉道:“不必了,我要说的已经都说完了,不日我会命人将账目送到府上,还请盟主如数交齐罚银。”
周云海没想到,上官玉居然当众说一遍,是半点颜面不给!
……
忽然,门口的守卫匆匆来报,“盟主,有位将军前来拜访,说有一位要犯正在府上,他奉命前来捉拿。”
周云海负手,冷脸,“什么人?抓人抓到我府上,赶出去!”
周云海话刚落音,杀千户已经迈步进来,留一手脸色大变,转身便想逃走,可杀千户背上的刀已经飞落到了他脚边。
“留一手,你屠杀江宁县令,还不伏法!”
留一手眼神一动,当即就想绑架最近的上官玉要挟杀千户,可上官玉早有准备,立时躲开。
——杀千户,就是他们事前给周云海准备的最后一份见面礼。
“童千通!你还坐以待毙做什么!”留一手边跑边大喊。
童千通咬牙,立刻甩出面谱化作武器,出手暗算上官玉和江弃寒,想要吸引杀千户的注意,可他面谱中的毒针刚射出,却尽数停在半空!
童千通愕然看向“江弃寒”。
“你是……”
童千通没能说出口,毒针尽数都反射到他身上,而且用更阴毒的毒封住了他所有穴道!
千面银狐!
童千通睁大眼睛看着“江弃寒”,吐血倒地身亡,死不瞑目。
而同时,杀千户也在御龙山庄内,紧追着留一手不放,留一手一直无法逃出御龙山庄,一时人仰马翻。
周云海脸色沉冷。
“放肆!”
周云海一手成爪,当即一股排山倒海之势席卷,只见他隔空架起湖中心的石头,一把掷向留一手,留一手慌忙闪躲,却毫无效果,当场坠地毙命!
剩下的乱石纷开,杀千户急忙抽出两把刀,倾尽全力劈开,才险险躲开!
白莫辩见此,面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周云海内功之深,竟然深不可测!就连杀千户都毫无反应余地!
李公麟的假画掉落在地,留一手和童千通的血将它染成血红。
一片狼藉。
周云海的手在身后攥紧,看着上官玉、白莫辩和杀千户。
“今日叫各位看笑话了。此等宵小之辈,也敢在我面前犯上,罪不可恕。”
杀千户将自己的刀收回来,他目光微敛地看着周云海,“周盟主好深厚的内力,这人我就带走了。告辞。”
杀千户带着留一手的尸体离开,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
周云海看向上官玉,冷声道:“上官阁主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还有后事要处理。”
上官玉却锐利地盯着周云海,似有滔天恨意。周云海刚才的动作,像极了三个月前那夜里她看到的那个凶手身影,莫非周云海就是杀人真凶?
上官玉眸中恨意滔滔,厉声质问道:“请问周盟主,可曾在三个月前杀过一个人?”
白莫辩眉头皱起。
周云海目光沉沉,“上官阁主什么意思,莫非还想栽赃嫁祸不成?”
上官玉想起那手札上所说,这些杀人凶手!
“别以为本阁主不知道七大掌门都在说谎!”
周云海如遭雷击,目光中光芒顿胜,像是听到了什么措手不及的事。
上官玉敏锐地捕捉到这点,看来手札上记的是真的!七大派在隐藏一个秘密。
上官玉道:“七大派究竟在隐瞒什么?为什么各个都不敢面对本阁主,我看,想栽赃嫁祸的是你们!”
周云海落在身后的手攥紧,指骨声透着骇人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