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再见程溪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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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只说了这些?”对面的人懒洋洋地坐着,手中的小刀并没有刀鞘,转的时候宛如银光不断划过,修长的手略带些破茧,明明很简单的姿势,他却是能做到矜贵自持。
谢娇允点头。
一时富贵和终生富贵她还是能分得清的,从裴生这个人,总感觉他能在背后捅自己刀子,蛰伏了那么久,倒是有些可怕的,自己相信他还不如相信路逸停,最起码他想杀自己是当面说。
“户部尚书与二皇子算是结仇了,这个时候若是有人陷害二皇子,也可嫁祸给户部尚书,人家可宝贝他的儿子了。”谢娇允笑得好看,“你猜谁会先动手?”
路逸停转刀的手一停,在桌子上点了两下,抬起那双高贵的眸子向她看去,“从裴生。”
“你如何得知?”
“因为……”他本想故作神秘,却还是给她解答了:“怡红院的地契是从裴生的,但是里面的姑娘包括那个老鸨都是我的手下。”
谢娇允:“……”
“从裴生他居然没察觉,你是怎么办到的?”她问。
从裴生隐忍多年,若非主动跳在自己面前,说不定自己还当他是个只知道享乐不务正业的人,他要真察觉到什么不对,早就换人了。
可怜了,自己的地方,养的别人的人。
她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是个更可怕的存在,甚至心思都让人看不透,悄无声息就可杀人夺命。
许是自己仗着他对自己的些许纵容和坦诚,就忘了,他一直是个危险的猎人,所到之处皆是荒嵇。
“简单,她们先向我汇报一些情报,半真渗假跟那从裴生说就是,平时随她们去,毕竟这个身份是她们自己选的。”路逸停不在意道:“至于,先前二皇子强抢的那些,也是我安排的,不过是她们自己站出来的。”
谢娇允满脸不信,“你是觉得我傻吗?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做这些?”
“每人一万两。”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黄金。”
谢娇允:“……”
有钱人的豪横吗?怪不得,原来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痛并快乐着。
她好穷,她也想赚一万两黄金。
之前钱老板给她的账单,这个月只赚了两百五十四两,虽然不多,但刚开业就有收益,也算是不错的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路逸停说,“二皇子被关禁闭那天我就吩咐下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二皇子这人一死,手上的把柄自然会被人搜到。”
谢娇允点头,“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到时候监察院和大理寺应该同去,我让我哥好好…”搜搜。
她突然想起来谢长年搜查完后的现场,陷入了沉默。
“他们估计搜不出什么。”路逸停勾起一抹笑。“而且之前跟你说过的,二皇子手上有四皇子贩卖私盐的证据,四皇子肯定会出手,不过他可不敢明面上出现,所以只会派人晚上行动。”
“所以呢?”
“你可以好好期待一下。”
……
三日后,二皇子在宫中暴毙,被太医诊断,是中毒所致,并且这种毒玄的很,在黎国的医书典籍上并没有记载。
可它又确确实实出现在黎国,并且毒害了黎国的一位皇子。
当天,谢娇允黑着脸从万福楼出来。
天杀的从裴生,居然让自己去把那江梣从户部尚书府内捞出来,且不说自己身份不合适,他为何不自己去?还不方便?自己的身份就方便了?!!给了他一巴掌后谢娇允让他自己去捞,她才不像路逸停一样,干白工。
但他既然这么说,说明江梣应该是有些价值,江家现在还没被斩,足以证明这一点,目前江家的嫡子江坼还在路逸停手上,他许是能知道些什么,可他为何不像从裴生一样捞江梣呢,以他的本事应该不会太难才对。
谢娇允这次不想问他了,她有些太依赖他了,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她会被他牵着走。
她从怀里拿出了块玉佩,白色的,质地很好,若是自己用了,到时候他去查也会查出来是自己,她将玉佩攥紧,算了,查便查吧,她无所谓。
去钱庄取了三千银票后,她正准备出去,却听见一道声音。
“小姐!”
谢娇允回头,“怜希。”
刚打算问她怎么在这儿,却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怜希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她,又很快松开,连温度都不曾留下,“路公子让我在这里等你,没想到小姐你真的来了,果然路公子神机妙算呢。”
“……”谢娇允:“他还说了什么?”
怜希想了想,笑道:“他说,小姐这人很好,有自己的看法,能放手去做这些事已经不错了,还说小姐应该舍不得花他的钱,怕欠他人情,所以……”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盒子,“他要我跟你说,这是我攒的钱,让你放心用。”
谢娇允微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眼中多了些情绪。
怜希抱着箱子,“走吧,小姐。”
“你要与我一同去?”
怜希点点头,“小姐出来除了特地吩咐一般不会带婢女,现在世道不太平,外面并不是很安全,小姐你的安全很重要的。”
“走吧。”
天机阁。
“坐吧,谢小姐。”程溪南给她沏了杯茶推到她面前。
谢娇允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吹了几下便一饮而尽。
程溪南:啊啊啊啊,我的好茶!就这么…被糟蹋了!暴谴天物啊!
程溪南心都快碎了,却还是装出一本正经。“不知谢小姐,来此有什么事吗?”说完又给她倒了杯茶。
然后又被她一饮而尽。
程溪南:“……”
“你这茶,有些难喝。”谢娇允认真道。
还是路逸停那儿泡的茶味道好。
程溪南:呵,没见识的凡人。
她把那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打开,看向程溪南,“我有几个问题。”
程溪南继续在心里冷笑,呵,几个问题,口气还不小,就一个小破箱子的钱就想打动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
容易……
等等!他探头看了一眼这箱子,里面只有一张纸!一张纸!?!
不是,就算这小姑娘没钱,也不该如此戏弄他吧!
“里面的东西,你看了吗?”程溪南看向她,眼里充满审视。
“没有,有什么不对吗?”
话音刚落,她就见程溪南当着她的面从箱子里两只手指捻出了一张纸,“谢小姐真幽默。”
谢娇允:“……”怪不得刚刚拿着那么轻。
路!逸!停!敢耍我!妄我刚刚还在心里夸了你一番,又玩我!是背后两窟窿长好了是吧!
那张纸的材质有些眼熟,程溪南打开,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句话,确实他相当熟悉的自己:
她想知道什么告诉她,不然回头断你茶。
落名只有一个字:路。
这下轮到程溪南沉默了。
沉默是金。
程溪南咳了咳,肉痛地又给对面那人倒了杯茶,“谢小姐,喝茶,有什么问题,咱们慢慢说。”
“不要钱了?”谢娇允看着杯里的茶,属实喝不来这种。
“呵呵,这哪能要呢,你之前都来我们这里这么多回了,咱们也算是个朋友了吧。”程溪南说,“给你箱子的人是我们这里的大客户,所以这点小钱就不用你出了。”
谢娇允似信非信点了头。
好吧,感谢路公子,是她冤枉了他,他还是个好人的。
“第一个问题,江梣到底是什么身份。”
程溪南想了一下,从后方诸多柜子里熟练打开一个,拿出其中一个信封。
谢娇允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就问:“能带走吗?”
她看不懂这上面的字。
程溪南立马反应过来,道了声抱歉:“这是我们组织的密语,一般人看不懂很正常,刚刚犯傻了。”
谢娇允表示理解,把信封又递还给他,程溪南看了几眼,说:“江梣,江家庶女,年幼丧母,但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好,反倒是她哥哥江坼,一直大病小病不断,后据说两人落入水中,这身体状况就反过来了。”
反过来了?若是放在以前,谢娇允是不信的,可自己身上也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她便对这些有了些信服。
程溪南合上了信封,“皇帝留着江家不杀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一点,他现在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但他舍不得自己那个位置,剩下的,我想不用我多说了。”
所以他就想像江坼和江梣一样,逆天改命。
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
“第二个问题,从裴生制药是谁教的?”
其实仔细一想,这个问题也是问的多余,既然从裴生想找江梣,要么是教她的人和给江梣下咒的是同一个,要么是他对这个有兴趣,在他眼中,江坼已经不见了,那便只剩江梣。
现在,江家就像块香饽饽,人人都想抢块肉尝尝。
程溪南只是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恕我无能为力,我们也没查到什么。”
“第三个问题。”谢娇允想了想道:“路逸停。”
程溪南骤然来了些兴趣,“你想问他什么?”
“他是景国…国公吗?”
程溪南带笑的脸僵了一霎,本来犹豫着说不说,却突然想起那个纸条,泄气道:“是。”
谢娇允微微点头,目光犀利,“你刚刚说的话,有骗我吗?”
程溪南:“……”
这姑娘!怎么这样啊!
他一时哑然。
谢娇允却是接着说:“路逸停是个有实力的,当时春意是你推荐给我的,我不得不怀疑,后面的事情跟你、跟天机阁有关系,你说他是你的大客户,但我为什么觉得,这个天机阁是他给我下的套呢?”
“不是你利用我,是他。”谢娇允垂眸,忽而一笑,确实满面春风,美人一笑,倾国亦倾城,“我之后不会见他了。”
“欠他的我自会慢慢还,他想要的,我也会尽力做到的。”
“我相信,我依旧会是他最好的棋子。”
程溪南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可明明自己也没说错什么,那姑娘怎么突然就这么说呢?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程溪南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女人的心思最难懂了,万一说错了什么,惹人家不高兴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罪。
谢娇允摇头:“不会。”她站起身,又定定看了程溪南一会儿,“你,也是景国人。”
说完便直接夺门而出。
程溪南:啊啊啊啊啊!我到底是哪句说错了?
但其实,并不是他说的话有问题。
谢娇允刚出了门,就见怜希拿了两把伞在原地等着她。
下雨了。
谢娇允接过她递来的伞,从钱袋里拿了些碎银子,“伞钱。”
怜希推脱:“小姐,不用的,这伞其实……”
谢娇允却打断了她,这是谢娇允第一次打断人说话,和平时的她不太一样。
“我知道。”她说,“你有空,就去还给他。”
说完,撑开伞,在雨中走着。
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成群结队的更是不少,她在其中,却显得格格不入。
“小姐……”怜希并没有追过去。女孩子情绪低落的时候,她更想自己待一会儿。
怜希甚至不清楚,为什么就去了趟天机阁,自家小姐就像失了魄一样。
……
谢娇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只是觉得,手中的伞过于大了,竟让她淋不到一点雨。
先前她便清楚,自己与路逸停最多只能算是盟友,她甚至甘愿成为他的棋子。可,后来她觉得,路逸停这个人很好很好,几乎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甚至愿意对她也很好,慢慢地,她会越来越依赖路逸停。
但,这样不好。这样不对。
至于,为什么不对,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路逸停利用她,想杀她,又对她几乎是百般容忍,她根本就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最真实的他,或者哪一个都不是。
路逸停迟早会回景国,那到时候,自己还能依赖谁?闫焕?她说不准,她甚至不会指望一个人会永远帮她,她能依靠的人,最能依靠的人,永远只有自己。
如果,一个人让她感受到了依赖,并且越来越依赖,甚至那个人是她控制不了的因素,那她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
远离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