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庶妹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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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陆府樊春园
各色香车宝马停在门口，陆续有精心打扮的小姐公子下来，或是互相作揖，或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今日是户部尚书陆大人家宴请宾客，朝里早有风声放出，这陆大人登高有望。是以，被宴请的人家无不应邀。
陆府后院里，女子闺阁内。
陆婉端坐于铜镜前，身后的丫鬟将一只金钗插入她发髻，长长的流珠末端是一颗颗细小的红宝石，跟她耳朵上造型别致的玉石耳坠相映成辉。
“小姐，时辰差不多了。”杨柳出声提醒。
“嗯。”
陆婉站起身，纤长的手指抚上鬓发，接过丫鬟递来的手炉，杨柳自觉站在其身后，主仆前后跨出门。
宴客的花厅被别致的山水屏风分成了男宾女宾，影绰间可以窥见对面公子小姐的身影，颇有意趣。
陆婉到时已经坐了不少闺秀，放眼望去无不是精心装扮，或娇俏，或艳丽，或端庄，衣香鬓影，好一个乱花渐欲迷人眼。
陆婉嘴角噙着浅笑，她今日打扮的清雅得宜，妆容精致宛若天成，倒是衬得一身书卷气在此间更加脱俗，莲步轻移间裙摆微动仿佛飘飘欲飞。
交谈声停下，花儿一样的姑娘们看向走进来的陆婉，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皆带了笑，你一言我一语的寒暄起来。
“陆姐姐可让我们好等。”
一个粉衣佳人放下手中的棋子，也不管对弈的人，娇笑着迎上前打趣。
“君如妹妹莫要打趣我了，我给诸位姊妹们备了茶果点心，杨柳让人呈上来。”
身后杨柳一挥手，丫鬟们陆陆续续端上精致点心。
陆婉亲昵拉了那女子重新入座，气氛又热络起来。
“不是桂香斋的我可不吃啊。”陈君如甩了甩帕子搞怪眨眼。
“我还不懂你？”陆婉伸出手弹了弹她额头。
陈君如正是即将致仕的陈阁老之孙，亦是陆婉的手帕之交。
“陆姐姐，听说你前些日子坐车惊了马可有伤着？”吏部侍郎家自然也收到了邀约请帖，王娇娇跟母亲一同过来的，这会儿扭着小腰面上佯装担心。
听人传还是景川侯救了陆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她娘来之前还特意嘱咐了她，让她收敛着些别得罪了陆婉，陆婉怎么那么好命啊？
王娇娇虽心里吃味儿却也没不识趣的表现出来。
“不过是小事一桩，没什么值得担心的。咦？今日怎得没见着蒋小姐？妹妹一向与她交好，可知道她为何没来？”陆婉说完巡视一圈，似乎有些疑惑。
“蒋姐姐身子不大舒爽怕过了病气给大家。”
说到蒋家王娇娇就来劲儿了，心里的那点子比不上陆婉的妒忌也消散了。
她娘跟她说了，爹爹有意将她许配给蒋家嫡出的二公子。蒋家正四品高官，那蒋公子她远远见过，也是生的一表人才，明年开春便要参加春闱，是个有才华的人。
现在只等两家相看妥当，待蒋二公子榜上有名便来个喜上加囍。不过两家还未交换庚帖，王娇娇也不是个蠢的，女儿家的大事没定之前不宜宣扬，遂便并未多言。
陆婉面上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也不管其他人若有若无的打量。
“陆姐姐，那景川侯当真救了你？”陈君如凑近前小声好奇。
那日街上不是没人看见，只不过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让人分不清真假。
“不过是沈公子路见不平罢了，你别听外头乱传。”陆婉用帕子掩了掩嘴，脸上却是羞涩一笑。
沈公子？都不叫侯爷了？
陈君如跟她要好，见她这副模样，眼珠一转想到什么又道：“他今日也会来？”
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陆婉垂眸看向手里捧着的手炉，脸不禁微微发热，几不可见点了头。
陈君如心下了然，站起身：“坐着也是无趣，不如姐妹们一起去园子里逛逛吧。”
诸多花儿们闻言都不着痕迹整理仪容，今日在这儿的可不全是女儿家，一屏之隔还有不少世家子弟高官之子，一群未出阁的女子除了脂粉衣裳有什么好聊的，若不是顾着矜持她们早想出去“走走”了。
……
沈淮安下了马，有眼尖的小厮迎上来，客气的引着他入内。
他先是去前院与陆之远见礼。
“侯爷能来真是蓬荜生辉啊。”陆之远笑呵呵的站起身。
“陆大人说笑了，贵府待人处处周到，我平日忙于公务，甚少参加宴会，还请世伯别嫌我粗陋才是。”沈淮安做出晚辈之姿，略一作揖。
陆之远眼中精光一闪，顺势道：“贤侄哪里的话，你那日救下婉儿于我们便是恩人，不必如此见外。”
“在下与陆姑娘有一面之缘，没得见死不救的道理，世伯再客气就真的见外了。”一身锦衣清风朗月的男子任谁来了都得说一句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
“贤侄乃豁达之人。”陆之远和颜悦色。
小厮又领着一中年男子过来，沈淮安见状拱手道：“世伯有客，我便先行一步了。”
“园里花开正艳，贤侄不妨先欣赏一番，有空咱们再坐下来手谈两局。”陆之远拍拍他肩膀，好似两人十分亲近，倒叫进来之人侧目。
沈淮安点头应下便由小厮领着前往樊春园。
这头樊春园里，年轻男女卯足了劲儿展现魅力。
时下男女大防没有前朝时严苛，这样的场合只需注意言行即可。是以，男子们有吟诗作对的，有三两成群言笑晏晏的，都像开了屏的孔雀。
女孩子则矜持的多，却也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一派花团锦簇。
“陆姐姐，樊春园重新翻修了？”陈君如跟陆婉并排走在小径上，身后跟着各自的丫鬟，两人手上都捧着暖手的手炉。
“嗯，有些地方过于陈旧了，正好东边的早梅开了，母亲便干脆让匠人加紧修缮了一番，这才发了帖子邀各家前来赏花。”陆婉声音温婉，慢条斯理的让人很容易产生亲近之感。
“这样啊，看着确实比之前精致多了。”陈君如来的次数多，自然熟悉。
“可惜还要等几天才下雪，不然雪中赏梅那才有趣呢。”陈君如皱了皱鼻子。
“是呀，不过各有各的美，咱们去前面梅林，我让杨柳给你折一支最美的带回去。”陆婉眼角下弯，露出个清清浅浅的笑。
方才在园子里没看见他，不知他会否在那里……
“嘻嘻，真是给我折花才去的？”陈君如狡黠一笑，透出几分天然的娇憨。
“找打。”陆婉抿唇嗔她一眼，经不住戏弄红了脸。
两人笑闹着往梅林去。
远远的，
红梅树下，男子长身玉立，一手背后显出挺拔腰身，一袭玄色锦袍衬的气度不凡，他微微仰着头去看开的正艳的梅花，距离有些远只能看见男子凌厉的下颌，看不清男子的表情，不过想来该是温和文雅的。
陆婉不由顿住脚步，心跳无端加快。
陈君如看向远处的男子，嗯，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又看向已经目不旁顾的好友，不禁莞尔。
轻轻推了好友一把，陆婉回过神来，脸腾的红了，就听陈君如揶揄：“还不快去，呆愣着干嘛？”
说完陈君如顽皮的眨眨眼，退后几步把空间让出来，陆婉唇角微扬朝她感激一笑。
“沈公子。”
“陆小姐。”
女子款款而来，温婉中带着点点羞意，站在距离男子几步开外。
“还未正式向沈公子道谢，若不是你，那日我恐怕凶多吉少，小女子在此谢过沈公子。”陆婉白嫩的脸颊浮上浅浅的粉，对着沈淮安盈盈一拜，身姿婀娜，优雅端庄。
“无须如此。”疏离却不失礼数。
“我听说沈妹妹病了，现下可还安好？上次在崔府见过沈妹妹，我与她很是投缘”陆婉不想两人间变得沉默，努力找话题。
沈淮安乌黑深邃的眸子含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顷刻又收敛回去，重新聚了笑：“好多了，多谢陆小姐关心。”
“不若我陪公子走走？里面的景致更胜一筹。”陆婉握着手炉的手收紧，鼓足勇气。
“不劳陆小姐了，在下还有事，先告辞了。”眼下虽然有一条更快接近陆家的捷径，但沈淮安不愿意。
男子声音凉薄而低沉，陆婉有些失落，抿唇垂眸错过了男子不达眼底的笑。
走的远远的陈君如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就见女子娇羞，男子内敛，两人一同站在梅林中，颇有郎才女貌之感，就是可惜男子似乎没有陪女子漫步的意思。
……
一场赏花宴下来，宾主尽欢。
陆夫人身为掌家夫人自是对整个宴会了如指掌，自然也知晓自己女儿与沈侯爷短暂的“相谈甚欢”。
眼见女儿芳心暗许，自是要与夫君商议一番。
“老爷，婉儿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晚间陆氏夫妇躺在被窝里，陆夫人率先发问。她问过婉儿了，婉儿已经明确说了自己的心意，她的女儿她知道，是个主意正的，下了决心就轻易不会改变。
“再等等。”陆之远闭着眼，气定神闲。
他在做的事若稍有差池便是满门抄斩，对于将沈淮安这个御前红人拉到自己阵营需得万分谨慎。
与谁家结成姻亲现在还不能一句话说死。
陆夫人闻言也不敢再多说，枕边人是何性情她最清楚不过，对于他在做的事也略知一二，只能默默祈祷女儿最终能如愿。
闺房里，陆婉同样躺在床上，却并未睡着。
她脑子里全是男子的身影，自己好似才到他肩膀？他看着那般高大，许是武人，皮肤不像那些读书郎细白，是健康有力的小麦色。然而他举止文雅半点不见粗鲁，看向自己时的目光亦是柔和的……
陆婉双手交叠置于被面，脸微微发烫……
转而想到什么，素来温婉的面孔忽然冷了下来，眼里掠过不可察觉的算计。
父亲以家族为重，他的考量她亦能猜出二三。他的父亲明面上是个效忠皇帝的中立派，然而随着皇帝一日日衰老，朝廷迟早会立下太子，几位殿下都在父亲的考虑之中。
她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是父亲拉拢人脉的一枚棋子，对于自己的未来她是没有选择权的。
现如今父亲突然改了想法，是何原因她暂且不知。但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既然有了机会她便要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