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心悦凛:四、瀚海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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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洲,瀚海沙漠
“更深夜寒,你伤还没好,当心不要着了凉。”
桑佑:“谢谢。”
水蓝色披风,带着少女身上幽幽暗香,覆于肩头。桑佑呼吸微窒,玉白的耳垂无声羞红。
旱魃妺女见状莞尔,只作未觉。道:“怎么了?又在想你妹妹啊?”
“阿酒……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桑佑道:“是我做哥哥的无能,护不住她……”
妺女闻言眸光微暗,望着眼前黄沙绿水,思绪翩飞。
“姒婴……”
“对不起。妺女,我不是这个意思……”桑佑闻言顿感失言,道:“你,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妺女……只是神魔之争,种族之战,大势当面,一人之力,到底浅薄。”
“所以,我要集众,聚势。”
旱魃妺女微微一笑,道:“天柱倾塌,时空动荡,荒渊封印,亦有改变……我查看过了,姒婴解封之期,是在万年以后。恰与君上复生之时相仿。”
“料来是君上布局,早有准备。”
“可一切依靠君上安排,避世苟延,非我所愿。我想要的,是君上与姒婴他们归来之日,神域已灭,仙道已绝,三界四洲,妖魔为显。”
“是阶级被打破,秩序被重写,是万族万灵生而平等,只有强弱上下,没有尊卑之分……”
“妺女大人……”桑佑看着自己身旁的女子。依然是春山柳黛似的眉,纤细修长;秋水含烟般的眼,清波朦胧。
雪肤花颜,温柔解语。
但在那清丽柔弱的外表下,她有着比谁都要强大的心。
“大人,桑佑愿随大人,打破阶级,重写秩序,解放万灵……”
“好,那就让我们一起。”妺女偏头倚在桑佑身上,不顾身边人骤然僵硬,又缓缓放松的身体。只将他当成了靠椅、坐垫一样。
口上仍是轻柔自然的,“当年,我初遇魔神……君上曾语:和他走,他会赐我份不被注定的命运。”
“而今,我将这话亦送予你。”
“桑佑,我看的出来,你虽为妖族,却自幼修仙……因为曾受上古神器镇水印灵蕴影响的缘故,你修仙道,也确实比修魔更好。”
“只是所谓神魔,无非是力量的表现形式不同,记得,力量永远只是力量,人最要紧的东西,是心……”
“你心向神道,便是仙君……心向妖族,便是妖魔……”
“上清神域黑白不分,灭我全族,我桑佑此生与之势不两立。”桑佑道:“我是妖族,生来就是,以后也永不会变……”
旱魃妺女:“不用这么急着给我答复,桑佑。”
“灭你全族的人是天欢,她虽是上清圣女,但也不能代表神域总体……比如,我知道,战神冥夜与天欢的思想便很不一样。”
“当年,君上也很欣赏冥夜的。”
“如果不是他太冥顽不灵,我差点便要多个弟弟了……”
“而今,我们也可以等等……等等看,当诸神归墟,妖魔避世,天下无敌后,本是蛟龙出身的冥夜,能否改变神域……”
“如果他可以,倒也能够省我不少心力。”
桑佑道:“冥夜……”
他摇了摇头,说,“战神冥夜终究是前任战神从小教大的,成长过程中耳濡目染都是神灵庇世的传说,不是说他绝对不会一朝醒悟……只是……”
“哪怕他能醒悟,妖魔乱世,是为了毁灭旧有腐朽的一切,为天地苍生开辟新的纪元又如何?”
“他是上清战神,立足于固有阶级的顶峰,想要改变那一切,几乎意味着要抛弃从前所有……他狠的下心吗?”
答案是:狠不下。
所以当桑酒问冥夜,为何不杀了那些屠戮漠河的天兵时……
冥夜答道:他们只是一般的士卒,听从上级军令行事,是受蒙蔽才误杀他人,罪不至死。
而桑酒想杀当时领军的将领时……
冥夜道:他们也只是受了天欢的蒙蔽,我已经为此处置过他们了……
而当桑酒准备去结果了天欢时。
上清还有一群腾蛇族的长老、天昊旧部,跳出来指责她一介小妖,斗胆犯上。
哪怕冥夜已经尽力压下了那些为天欢陈情:说她以漠河窝藏魔神魔器之名,灭绝漠河确实大意失察,但漠河蚌族勾结魔神,罪证确凿的言论……
可这不妨碍桑酒知道,天欢圣女逃脱牢狱后就再也没进去过。
玉倾宫是她的家……
天欢一向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伏魔印神光辉耀……
桑酒只恨,为什么自己从前年幼懒散,贪玩不爱修炼……
要是她能杀了天欢……要是她能杀了天欢……要是她能杀了天欢……
让桑酒做什么她都愿意。
只是她不能……
只是她没有力量,没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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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界】
“哎,这梦境球怎么变色了?”廿白羽问庞宜之:“你说,它是叫做般若浮生对吧?它忽然变紫,是代表什么?”
庞宜之:“……不知道。”
他弹指抛出几枚铜钱,试图测算,但天机显示,也是一片混沌苍茫……
“唔、嗯——”
这是涌上喉头的鲜血被人强自咽下的声音。是肆意窥探天机者,所遭受到的反噬。是自不量力,试图窥探上位之人,所受到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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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若浮生中……】
“紫气东来,霞光千里,这是圣贤降世之兆?”
北洲,瀚海沙漠
正给一群太阳花松土的妺女,忽然抬头,也看见了天上紫意。只是……旱魃妺女眉目微凝:以她的修为、眼界,自然知道,这紫色天空,不是霞光……
桑佑道:“什么紫霞?”
正在妺女边上不远处练剑的他抬头看天,目之所及,却仍然是碧蓝一片。不由目露疑惑。神情微紧。
“没什么,我随口说着玩儿的。”
有破碎的记忆翻卷成潮,在妺女脑海中荡漾……
有她七八岁时,被人赶去山上采药,走错了路,在山坳子里困了一夜。求天无路,告地无门……
有她十二三岁时,理应议亲,却终日被困家里,嫡母不管,祖母不理,父亲不问,异母兄弟,不提也罢……
有她十八岁时,寒冬腊月,被人推入水里,大病一场,差点死了。而肇事者摆明就是故意害她,无事生非,全家上下却无一人帮她主持公道……
那、是谁?
妺女困惑到:她是堕神血裔,化形即承真神遗泽,七日结丹,百天结婴……
她幼生期是婴儿模样,成长期约莫十岁左右,亚成年是十三四岁少女形貌。这辈子也没有过七八岁的时候啊……倒是姒婴,因为出生晚的关系,继承神力比她少,所以妺女十三四岁时,姒婴从表面上看,就是个人类七八岁的孩子。
她这辈子,更加没有同人议过婚事。
妺女也不可能被人害过后,还忍气吞声……魔神,包括妖魔道前左右护法,并无数妖王,从小教会妺女的第一件事,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狭路相逢勇者胜,怕死的人死最早。
所以如果有人欺负她,那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得打死打残打的对方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
………………
“来人,召夜魅、九尾、梦魔……”
“我有些事要问他们。”
然后,
当天晚上,桑佑就发现,旱魃妺女桌案上,多了许多有关梦境、记忆、精神方面的资料……
“为何忽然想起来看这些了?”
“……我从前因为曾被天昊炼化为兵的关系,元神破损,所以有关精神类的术法一直是我短板。”妺女道:“既知不足,自然应该设法弥补。”
“你要和我一起看吗?”
“要。”桑佑点了点头,然后就坐到了妺女身边。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夜色幽静,烛火昏黄。
月下花前,对影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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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神域,碧菡殿
“天欢圣女。”
“谁?”正在园中赏花的天欢猛然抬头,“……尸妖?”
“是,在下冥罗,奉妺女大人命令,前来拜会圣女殿下,殿下安康。”
“旱魃妺女?”天欢眉头微蹙道:“她要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很多事。”冥罗淡然道:“小到称量天下,大到侵吞法则,远到杀了冥夜,近……”
“只需殿下帮忙,录制一些留影珠就好。”
“录留影珠?”天欢眉梢轻挑。
然后便又听得冥罗说道:“玉圭亦可,载体是什么东西姑且不拘,最主要的,只需录制到的画面,可以清晰看出,战神冥夜与桑夫人,夫妻恩爱就可。”
天欢道:“妺女这是是想要,离间桑酒和她那哥哥的感情?”
冥罗闻言不置可否,只问天欢,“圣女殿下愿帮妺女大人做成此事吗?”
天欢道:“帮她,我有什么好处?”
“圣女殿下现在还活着,并依然是仙族圣女,不就是妺女大人给你,最大的好处么?”冥罗道:“魔神陛下曾经说过,命运给人的一切馈赠,都会在背面备注价格。”
“天下没有白来的好处。”
“欠人恩惠,迟早要还。”
“妺女大人给殿下背了多少罪名,殿下心里该清楚的。”
“我不清楚。”
天欢道:“旱魃妺女幼年曾被日君炼化,重伤,其后修养多时,于三界中名声不显。天下人多只知其妹,而不知她。”
“直至冥夜战神耽于男女情爱中,疏忽失责,教妺女抓住了机会,血洗上清,才立下了这位上古妖王的赫赫凶名。”
“若非如此,妺女此刻便不会有心情在只蚌精身上耗费时间精力,而该满天下跑,费心收拢妖魔残部才对。”
“是。说到这点,大人是该多谢圣女的,”冥罗道:“要不是圣女殿下当机立断,趁冥夜战神不在上清时,起兵夺权,杀了不知几多忠勇天兵,我妖魔道,也不会轻易得来而今盛景……”
“那么,圣女是有什么想要的么?”
“在下可向大人回禀。”
“暂时没有。”天欢一把揪下面前茶花道:“回去,告诉旱魃妺女……”
“她这个忙我帮了。”
“固然,我也很想看见,桑酒那个贱人,在知道她唯一仅剩的哥哥,也不要她了以后,脸上的悲伤有多美……”
“但,我这个人情,妺女该记还是要记得的。”
“是。”
冥罗道:“圣女放心,你的话,在下定会如实转达妺女大人。”
“好。”
天欢道:“你怎么来的上清?冥夜的玉倾宫离这可不远,需要我派人送你出去吗?”
“不必。”
冥罗道:“我走汤谷神境的传送通道出去。”
有妺女神符庇护,出入上清,自无碍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