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除却心中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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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内侍官带着赵普悄悄进了泰宁殿。赵匡胤面容憔悴，静静的站在窗前沉思良久，赵普走上前，将一张纸条递给他，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大部分都是晋王最近的活动轨迹。

赵匡胤看完后微微一动，纸条粉碎，随风飘散。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二弟自我从太祖郭威入伍以来就一直跟随在我身边，出生入死，不曾远离，要说他对我有二心，我不敢相信。此事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赵普闷声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既然这么说了，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不过请陛下牢记，晋王毕竟有过金匮之约，心中存有幻想是理所当然的事，纵使他无心，可别人有心。拥立新君的大功，可不是谁都能拒绝的了的。”

赵匡胤深以为然，这种事他是亲身体验过的。当然了解那些人的心思。想到这手指轻轻在窗沿敲了敲:“把他们都调开吧，都是当初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朕也不忍心赶尽杀绝。分开各地或许能让他们有所收敛，那样最好不过了。”

赵普苦笑道:“陛下宅心仁厚，顾念旧情，可如果将他们都调走，必然会引起他们怀疑，要防止他们狗急跳墙。”

赵匡胤一摆手，脸上充满自信:“不用管他们，翻不起多大浪花。”

赵普仍然不放心，想了想说道:“陛下，为保万无一失，还是逐个调动的好，国家新立，最主要的稳定人心。毕竟天下还未彻底平定。”

赵匡胤点点头:“就由你去办吧，光义那里我去跟他说，虽然是亲兄弟，到底君臣有别。还是放弃虚无缥缈的幻想比较好，非到万不得已，朕不愿对他做些不好过的事。”

圣旨下，刘廷让调任柳州，杨光义去合肥。几个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以为刘廷让送行为由聚会。王政忠阴沉着脸:“兄弟们，看到了吗，皇上动手了！将我们先打散，然后再一个一个对付！”

杨光义眉头紧锁，沉思半晌:“难道是我们走漏了风声？被皇上察觉了？”

刘廷让也是这个想法，肯定是哪里出了纰漏，要不然皇上不会突然动手。刘守忠闷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想这一步怎么走才是正理，晋王那里怎么说？”

王政忠苦笑道:“晋王也知道这个消息，不过他现在被皇上压制的厉害，听说连礼部的事也不用他管了，完全被闲置起来，如今他的处境比咱们还糟糕。”

众人一筹莫展，此时的赵光义真的如他们所说，境况比他们强不了多少。赵匡胤给他在晋王之上又加了检校太师的头衔，可惜没有任何用处，纯粹的荣誉头衔。心里慌乱可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出来，恭恭敬敬接了圣旨，送走传旨内侍官。颓然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个声音轻轻在耳边响起:“王爷，王爷。”

赵光义猛然抬头，四周空无一人。疑惑道:“是谁在说话？”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王爷，今夜子时，请移驾城东，三十里土地庙，有人想要和你见一面。”

赵光义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装神弄鬼，给本王滚出来！”

那声音低声笑道:“王爷息怒，事非得已，才出此下策，晋王府已经被严密监视，不能现身相会，我家主人请王爷移驾城东土地庙。此事和王爷关系重大，请王爷务必前来，绝无恶意。”

赵光义冷冷道:“岂有此理，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你没有恶意？”

那声音接着说道:“王爷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道路，信与不信都在您。要么坐在家里等死，要么前来与我家主人一会。至于我家主人是谁，见面自然知晓。”

赵光义没有说话，他当然不会信任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说的话，但有一点他没有说错，自己现在真的好像没有别的路好走，自己这位大哥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一旦下了决心没有回头路。自己的存在对他的儿子赵德昭继承皇位是个巨大的威胁。要想让赵德昭安稳登基，恐怕不单单自己，就连一向与世无争的三弟廷美也处在危险之中，毕竟金匮之约写明了匡胤传匡义，匡义传廷美。廷美再传德昭。

那声音见赵光义不说话，接着说道:“王爷，请相信我，我们没有半点恶意，单纯是想和您见一面。谈谈您和我们的将来。如果您实在不想来，我们也不勉强。不过那样的话，恐怕您。。。”

赵光义摆了摆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们或许真的没有什么恶意。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今夜子时，城东土地庙。”

那声音就此消失，再没有响起。

土地庙内，南斗魔尊重楼轻轻抚摸着福德正神像，慈祥而又可亲的面容，宽广的胸怀恩泽万千黎民。仁爱万方，泽被天下的福德之神啊。你的伟大并不会因你的神职低微而受到半点的不敬。反而是人们心中最重要的存在。

吱呀一声，庙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悄然闪进。走到重楼面前，缓缓拉开面纱，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

重楼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看，过了好一会儿，重楼沉声说道:“王爷守信，果然来了。”

赵光义面容冷峻，冷冷道:“果然是你在装神弄鬼。重楼，这么多年你一直在背后搞鬼，还是对当年败在我们赵家手里心怀不满。你到底想怎么样？”

重楼微微一笑:“王爷低估了我，成王败寇的道理我都懂，我当年败在你父亲手里，无话可说，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手段，输了就是输了，找借口那种下贱的行为，本尊不屑为之。不过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就算输了一把，也总要给一次翻本的机会，您说是不是？”

赵光义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重楼接着说道:“如今天下已定，你大哥的地位已经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当年的金匮之约，他怎么可能还会遵守呢？一旦他传位给自己的儿子，你这个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曾经的皇太弟，将何以自处？就算他顾念兄弟情谊，放你一马，那将来继位的新君呢？他会放过你吗？”

赵光义依然面无表情，冷哼道:“不管大位传给谁，总归是在赵家人身上，我纵然不长进，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你想颠覆我大宋江山，别做梦了！”

重楼摆摆手，轻叹一声:“王爷误会了，我没有，也不会有那个想法。如果说我毫无所图，想必你也不会相信。但我对你们口中的天下，并没有觊觎之心。我想要的，只有魔族而已。像你父亲那样，成为真正的魔族之主，将南斗北斗统一。和你们人类统一天下没有两样。不把你大哥扳倒，我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坐上魔族之主的位置。”

赵光义二目如电，死死的盯着重楼，企图在这张英武霸气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可惜没有重楼的目光清澈而又平和，没有躲避，也没有慌乱。非常的真诚。

赵光义慢慢转过头，背对着他，低声说道:“你拿你的，我拿我的？”

“正是！”重楼深吸一口气:“大事成功后，天下还是你的，魔族是我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魔族信众可以在全国各地传教授业，你不得干预。你的皇命我们也会奉行不渝。大家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赵光义不由自主的握紧拳头，低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重楼点点头:“天魔大法你也修行过吧？如今到了第几层？”

“我资质愚钝，只练到第六层。”

重楼一笑道:“满可以了，毕竟没有总纲能强行修炼到第六层也算天资聪颖，我也只不过比你高了一层而已，像你大哥那种天下奇才毕竟少见。我虽然没有你大哥的天魔大法修为高深，但我知道，一旦到了第八层境界，不能快速通过进入第九层的修行者，必然会被魔气反噬。你大哥最近的异常你应该也看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魔气吞噬，彻底沉沦魔道。到那时咱们三个一起出手，必定成功！”

“三个？”

重楼笑道:“七夜被你们封印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在看管，只要你把他放出来，你猜他第一个会找谁报仇？”

赵光义苦笑:“只怕他有心无力，他被封印这么久，魔气不足鼎盛时期三成。怎么可能是大哥的对手？送死而已。”

重楼点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他可是天魔血脉的正统继承人，比你我都要纯净的多，就算只剩三成也是威力惊人，到时候我再率领全族高手全力以赴，一定可以稳操胜券！”

赵光义身体微微颤抖着，虽然这个计划很完美，他也相信成功的几率很大，但是一想到要和大哥面对面生死相搏，心中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重楼仿佛看出他的顾虑，走上前低声说道:“王爷到时候可以在一旁等待时机，我等与他搏杀，时机成熟后你再出手。”

这个建议非常的有诚意了，赵光义转头看着他的脸，还是那样真诚，丝毫看不出虚假。牙齿用力咬住下唇，重重点了点头。

回到晋王府，想着方才的会面，心脏仍然止不住狂跳。决定自己命运的一刻就要来了？一想到曾经对自己关爱备至，温柔和蔼的大哥会死在自己的手上，浑身颤抖，头冒虚汗。自己能下得去手吗？不知道，不敢想。大哥以前确实对自己宠爱有加。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背叛他。可现在不同了，自从他用自己心爱的女人羞辱自己，自从他准备废掉自己的皇位继承人开始，他就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亲可敬的大哥了，他是我的敌人，是我登顶天下的绊脚石！如果不扳倒他，我早晚会死在他手上！

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来人！备轿！”

四人抬的小轿准备好，赵光义上了轿子，吩咐一声:“走吧，去铁槛寺！”

一路上赵光义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重楼的话语，袖子里藏着重楼给七夜的亲笔书信，重楼非常笃定的告诉他，只要七夜看了一封信，一定会他们合作的。接下来就是自己想办法打开铁槛寺地牢密室的封印了。

突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四个轿夫站立不稳，差点把轿子摔了。赵光义怒道:“没用的东西！出了什么事？”

轿夫忙道:“请王爷恕罪。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地震。”

还没等赵光义明白过来，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走下轿子看着远处，好像是铁槛寺方向传来的。转身吩咐轿夫:“好了，你们回去吧。不要乱说话。”

说完自己施展飞身术，直奔铁槛寺。大门虚掩，守卫全无。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飞身闯进去。宽阔的广场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让他的心发慌。进了正堂。佛像后的密室大门敞开。显然已经有人进去过了。咬牙刚要冲进去。突然脚腕被人死死的抓住，吓得他魂不附体。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由打脚下传来:“是晋王吗？”

赵光义定睛一看，正是铁槛寺主持慈方大师，只见他浑身血污，双眼无神。奄奄一息。忙扶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慈方用力抓着赵光义的肩膀，断断续续道:“晋王，快。。。快走。。。皇。。。皇上。。。皇上他。。。疯了！！”

赵光义听的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事。正想再问，慈方大师手一松，绝气身亡。

一个平静而又浑厚的声音由打密室下面传来:“是光义吗？进来吧。”

赵光义稳了稳心神，慢慢走下去。庞大的密室中，大哥赵匡胤一丝不挂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平和安静，浑身伤口不断有鲜血流淌而出。左手虚空拎着一个人头。双目紧闭，面貌雄伟。笑着对赵光义说道:“过来见见你的老朋友，北斗魔尊七夜大人！我的心中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