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后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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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经是康熙十二年的腊月,但南方的叛乱趋势越来越大,蒙古部的察哈尔一族也跟着反了。虽然太皇太后主张该准备过年还是得准备着,但谁真的有这个心思呢?因着皇后的身孕,昭妃召了众妃嫔商量着年节夜宴缩减开支的事情,自然没有人有意见只不过大家都得知道这件事。
而不过多久有人来翊坤宫禀报,皇帝因为最近的日夜操劳病倒了。
前朝的事情太皇太后不得不再接手提点两句,皇后不能陪着,只能昭妃安排,和惠贵人还有董氏轮流侍疾,按规矩来说她们都是无法过夜的,于是有皇后的旨意,芷溪名正言顺的每日在皇帝身边守夜,也因此被提拔成了乾清宫掌事。
这话传到后宫里,道是皇后好手段,眼瞅着自己不方便侍寝,就从乾清宫选了个可靠的备着,而且又是慈宁宫最早安排的人,万一真成事了,只怕一跃封为贵人为嫔都不稀奇。
但这也只敢私下里这么说,三藩之乱就在眼前,皇帝还病着,谁会真的添乱,几个嘴上没把门的宫女太监也被昭妃赏了顿板子老实了。
乾清宫内,玄烨这几日昏睡把之前耗费的精力都补了回来,李总管把太皇太后安排图赖将军带兵去察哈尔的事情告诉他,又道:“贵太妃在宫里被拘了那么多年,察哈尔那边不过是闻风起火想趁火打劫,终究是成不了气候的。”
玄烨睨了他一眼:“这些话是皇祖母教你的吧?”
李总管无奈:“奴才愚钝,朝政上的事奴才不了解,但传个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说完这事,玄烨才注意到左右只有李总管一个人,问:“她人呢?”
李总管自然知道问的是芷溪:“芷溪姑娘这几日守夜辛苦,也是今日太医来为皇上请脉知道没什么事儿了奴才才劝得她回去歇息。”
“哦……”玄烨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朕去看看她。”
李总管自然是应了的,引着皇帝往下人房里走去,芷溪因升了掌事所以可以单独住一间,这时候她正沉睡着,只怕是外头再吵也闹不醒她。
玄烨朝李总管摆了摆手,李总管点头退了出去。玄烨看芷溪睡的安稳,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凉凉的,这才让他放心下来。
自从上一次的闹剧之后他们之间并没有生疏,或许女孩子成熟的确实是比男孩子快一些,芷溪想既然皇帝有意待自己好,那自己也适当回应一下,但终究因为身份的差距芷溪更端着一些,李总管看着这样的场面后来跟苏麻喇说起时也是愁眉苦脸:“许是皇上和姑娘都顾忌着皇后娘娘才这般忍着,奴才看着只觉得心痒痒。”
“皇上都不急你急什么?”苏麻喇笑道:“何况现在什么时候?或许也不止是等皇后生产,得等这场硬仗有了转机,皇上才会考虑芷溪姑娘的事情。”
两月之后,前线传来消息,察哈尔部被图赖将军带的一万将士镇压,察哈尔部的首领阿布鼐也被软禁。
看到奏报的那一刻玄烨高兴地直接跳起来一把抱住了芷溪,芷溪挣脱不得但还是得说一声:“奴婢……恭喜皇上……”
玄烨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却也很快就松开了她:“皇祖母那肯定也收到消息了,朕先去坤宁宫告诉皇后,午膳也传到那儿吧。”
芷溪福了福:“奴婢记下了。”
等皇帝兴冲冲的跑去了坤宁宫,芷溪才低头整理有些褶皱的宫服,梁九功过来劝道:“这些日子皇上的心一直悬着,难得有好事,就由着乐呵呗。”
芷溪微微笑道:“也但愿皇上高兴的不要忘了形,太皇太后也说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察哈尔部本就不足为惧,难的是三藩。”
在察哈尔部这一顾虑消除之后就能专心攻打吴三桂的军队,前线的捷报一波接着一波,朝廷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些,后宫里,荣贵人产下一子,却因为这段时间忧思过虑的缘故生下来的小阿哥非常虚弱,尽管太医院尽力救治,最终还是没有挺过这一晚。
惠贵人当晚宿在荣贵人寝殿里,荣贵人很是虚弱,却也怪不得谁。孕妇本就多思,又遇上这样的事,很难不多想,但她生了那么多孩子都活不长,真不知自己的命是好还是不好。
皇帝这一阵把作战重点放在了吴三桂这里,又派安亲王岳乐自江西赴长沙,以夹攻湖南,甚至重用汉将、汉兵作战,自此展开了新一轮的拉锯战,前线不断传来消息,胜败率几乎是对半分,倒也不至于之前那般紧张。
四月里,纳兰明珠上报说吴三桂在湖南封王,欲与清廷议和。皇帝坚决不答应,甚至下旨将软禁在京城的吴三桂之子吴应熊及其孙吴世霖处以绞刑,至于嫁于吴应熊的恪纯长公主及其余幼子则被幽禁在公主府。
芷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正坐在皇后身边帮着为即将出生的孩子缝衣裳的皇后打下手,太医此前吩咐皇后将临盆,玄烨便让芷溪去照顾皇后直至生产。
皇后见芷溪闷闷的,问:“怎么了这是?”
“奴婢只是可怜恪纯长公主。”芷溪感慨道。
“皇上将长公主赐予吴应熊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但相比那些远嫁的公主来说,还能在京城就已经很好了。”皇后安慰道。
“娘娘说的是,奴婢不会不分轻重的去求什么,只不过都是女子,总有些感慨。”芷溪说着低下头去,皇后放下手里的针线轻轻在她肩头抚了抚:“你年纪还小着呢,有这样的情绪是正常的,只别把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一直放在脸上,要是皇上来了不得以为我欺负你了。”
被这么一逗芷溪就笑了:“娘娘别瞎说,皇上最喜欢娘娘了,大概只会说奴婢不懂事还敢给娘娘甩脸子。”
这时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几下,皇后摸了摸肚子安抚了一下,再看芷溪:“你看看,这孩子也不依呢。”
五月初三,这一日晨起不久皇后就发动了,早在坤宁宫安排的稳婆、嬷嬷还有宫女有条不紊的忙碌着,芷溪毕竟还未经人事,为了不添乱只能在门外候着。
玄烨下了早朝就赶到了坤宁宫门前,为了避嫌也只能在门外候着,见了芷溪忙问:“皇后怎么样了?”
芷溪向玄烨规规矩矩的行礼了之后道:“嬷嬷说皇后娘娘阵痛还得有些时候,现在还急不得,皇上先去偏殿歇息吧,有消息奴婢会随时告诉皇上的。”
但玄烨实在是静不下这个心,自从承祜去世之后皇后的身体本也不如从前那般,这次能怀孕也是十分冒险,只怕这一胎生下来以后都不能再生育。
芷溪见玄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她也就不劝了。没过多久苏麻喇和昭妃也来了坤宁宫,最后还是苏麻喇的劝说和李总管送来的几本要紧的奏折让他去偏殿稍坐了一会儿。
原本早上还见的阳光到了午后天却阴沉了下来,似与平日临近夜晚时的那么可怕,昭妃用帕子掩了掩下颌似有似无的汗:“这天看着要下场大雨了。”
但过了一两个时辰这雨都不见下的意思,反而让人觉得越来越闷,芷溪去坤宁宫的茶水房里用薄荷叶泡了些茶,这也是昭妃第一次看清芷溪的模样,她从前去乾清宫也只是为了禀报几个需要皇帝拿主意的事情,偶尔看见芷溪奉茶也只是略微扫了一眼。今天看清这个才十五岁的姑娘,想起她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执掌后宫,但她那时只懂得把自己所有的心思扑在治理后宫上生怕出错,太皇太后和太后夸赞她把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却也希望她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皇帝身上。
而等她醒悟过来的时候皇帝的眼里就只有皇后了,皇后会和皇帝聊天南地北,会和皇帝嬉戏打闹,可自己已经完全说不上话了,偶尔皇帝念着她辛苦来翊坤宫坐坐,她也只会聊后宫的开支用度,真真没意思,皇帝也会劝她:“别太逼着自己。”
再后来就是鳌拜造反,自己是鳌拜的义女,人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当然也不高兴,甚至那一段时间皇帝看她都不顺眼,她也不甘示弱竟然敢和皇帝杠上。
哪知道等鳌拜死了,钮祜禄府被从轻发落,皇帝还能来安抚自己,这时候的昭妃已经看淡了,虽然前朝后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她终究已经嫁入了皇家,能打理好后宫,还能被人所称赞,不比以前在钮祜禄府更自在吗?
直至傍晚时分,坤宁宫内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殿内的宫女赶忙出来禀报:“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一位小阿哥!”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玄烨问:“那皇后呢?皇后现在怎么样?”
“奴、奴婢……”未等这个宫女说完,又有宫女跑出来:“不好了不好了!皇后娘娘血崩了!”
在殿外众人愣在原地的那一瞬,玄烨不管不顾的冲进了殿内,昭妃和殿内出来的苏麻喇如何阻止皇帝进产房都拦不住。
忽而天降暴雨,坤宁宫内乱作一团,谁也没注意到芷溪孤零零站在雨里,脸上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似是魔怔了一般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殿内传来皇帝的哭喊声还有宫人通报皇后薨逝,芷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芷溪醒来天已经放晴了,青琐一脸担忧的守在床前,芷溪问:“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快天亮了。”青琐回答:“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皇后娘娘已经不在了,你要再出点事我们怎么跟皇上、跟太皇太后交待啊。”
现在再听到皇后已经过世芷溪却是意外的平静,似乎在那场雨里她已经把泪落尽了,她现在更担心的还是玄烨:“皇上……还好吗?”
青琐想起有忍不住鼻子一酸,忙转过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还是强忍下了情绪道:“皇后娘娘梓宫在乾清宫停了一整天了,皇上到现在都不理人,也不吃不喝。太皇太后也急坏了,但任谁去劝都没有用,我听人说,孝献皇后去世的时候先帝也是这般……真怕……”
“姐姐。”芷溪及时止住青琐的话头:“皇上不会那么糊涂的。”
“是我不好。”青琐对着自己的嘴轻轻打了一下。
芷溪想了想,挣扎着要起身,青琐忙上前扶着:“你这是要做什么?”
“没事,我就是想见见皇上。”芷溪撑着站起身,倒没有预料的站不稳,她还是一步一步小心往外走。前头听见动静的李总管看到芷溪的身影忙上前扶着:“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可得当心身子啊。”
“皇上还在那儿吗?”芷溪问。
李总管叹气道:“可不是吗?一整天都没挪动过了,也没有刚开始情绪那么激动,就是一点话都不说一口饭都不吃,奴才真的怕皇上万一想不开怎么办……”
芷溪只能宽慰道:“李总管多心了,皇上一定能好起来的。”但她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尽力试试,起码能让皇帝动弹一下都是好的。
芷溪走到玄烨面前,规规矩矩叩头问安,又拜了皇后的棺木,可玄烨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空洞直叫人害怕,但在芷溪眼里只觉得心疼。
这一年来在乾清宫伺候她从来不主动越了规矩,有时候也只不过是不想扫了玄烨的兴,今日看他如此这般,跪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皇上真打算就这样追随皇后娘娘去了吗?只怕娘娘知道了要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声音终于传进他耳朵里,似是在回应她也似是在问那个早已不能回答他的人:“可为什么最后还要离我而去呢?阿玛也好,额娘也好,现在……”
“那太皇太后呢?皇上也不管了吗?”她也没敢问那自己算什么,但也确实不算什么,最多也只是被扯过袖子被抱过而已,若要真去讨点什么,才真叫是不自量力。
玄烨自然也是想到了太皇太后的事,她老人家历经三朝也是操劳了一辈子,这一整天沉浸在昔日与皇后的回忆里,还有和苏麻喇嬷嬷久居宫外的时光,没想到自己额娘的模样已经在脑海里模糊了,更不用说没见过几面的阿玛。
这会儿伤心也伤心透了,又被芷溪这两句话打了岔,已然回了神。感受到了手上的暖意,他反握住这双手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来坐着:“跪久了膝盖该疼了,坐会儿吧。”
芷溪依言改坐着,只是腿早已麻木,一下子跌了下去,若不是玄烨拉着只怕更狼狈诶。
好不容易坐定了,玄烨又是默默无言,芷溪却没有一开始觉得那么忧心,却一点点觉得身边的重量一点点压到自己身上,一直到玄烨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了,才疑惑唤了一声:“皇上?”
但玄烨没有回答她,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一直悬着的心真正放下来了,芷溪想喊李总管扶玄烨回去休息却又怕好不容易睡着的人被吵醒,只能默默承受着,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开心,但又想着或许皇后还“看”着呢,只能想:皇后娘娘,请原谅芷溪这一次的大不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