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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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袁氏眼波温柔，摸了摸宁甯的头发：“孩子，你要明白，人往高处走。”
“阿母，蛮蛮只想嫁于寻常人，能留在阿母身边。”
孩子纯真的眼眸含泪，宁袁氏心中隐隐作痛。但婚事已经许下，商人最重信，若他们宁家出尔反尔，往后宁泽的生意怕是难做。
“蛮蛮再等一等，等到你大兄有了音讯，等到谢三郎去离都城殿试后，好不好？”
宁甯微摇头。
她不想。
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自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父亲大人与阿母总让她等一等，非要让她嫁给她并不喜欢的谢三郎。
正欲哭诉，还未张口，知画进来福身，“家主，主母，程氏发动了。”
二人豁然起身，宁袁氏吩咐知书将宁甯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宁甯看着大人与阿母离开的背影，望向沉默不语的知书，“为什么阿母非要我嫁隔壁谢氏郎君。”
知书只是垂下眼帘，拉住她的手领着她回院子。
等知书离开，宁甯又让青莲绿荷将那梯子搭好，爬上墙头往下一望，看到那少年提着灯笼站在墙下抬头向宁家望着。
他似是没想到宁甯会再爬上来，有些尴尬的移开了目光。
“家君不让退婚。”
“嗯。”他猜到了。
钱权交换，利益相缠。
只要宁家嫡长子没有音讯，只要他还没有殿试，谢家就不会退婚，宁家更不会。
宁甯眼眶红肿，声音也微微带了些鼻音，“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我没有不喜欢你。”
宁甯抽噎的动作愣了一下。
墙下的少年身姿如松柏挺拔，眉目间有几分读书人才独有的温润。
“对不起，今日是我出言不逊。谢氏三郎在此向宁七姑娘赔不是。”
他弯腰拱手，正正当当的向小姑娘道歉。第一次收敛了剑拔弩张的气势，不再学他阿母对大人的态度。
他从袖中掏出一朵木芙蓉，也搬了梯子搭在那里，爬上去为她簪上。
“很好看。”
少年微微笑起来，唇如花瓣红润，魔发黑瞳，倒也有几分姿色。
还没等宁甯反应过来，那谢家郎君就已经下去。
“你尚年幼，等再大些，就不能爬墙头了，会被人耻笑的。”
宁甯撅嘴，“这是我家院子，院中只有青莲绿荷，不会有别人看见。”
她家的侍女自然不会往外说，怕就怕他阿母突然过来看见。定又要在他面前说宁甯不知礼数，粗鄙无礼。
那声音，刺耳难听，他不想再听阿母说她不好了。
“礼数上，还请宁七姑娘好好学一学。”
宁甯撇嘴，并不大乐意。看着他挺拔的身影，突然想到了初见他的那日，他逆着光，冲着自己伸出手，如同救赎的神明。
他说蛮蛮二字不好，不如唤作卿卿。
而今三兄成婚，唤方氏为娴卿，宁甯才明白过来，只有郎君唤妻才叫卿。
“你说我不知礼数，你我尚未成婚，你不也曾唤我卿卿吗？”
少年红了脸，嗫嚅道：“我……是我失礼在先，抱歉。”
宁甯轻哼一声，不放在心上。
“等你及笄，我们就成婚。”
“我及笄可还有九年，焉知你这九年之内会不会有中意人。若你去离都城殿试高中状元，高官贵女中意你，你矢口否认我们的婚事转头娶她为妻，那我可就要成整个岚西郡的笑话了！”
谢云星笑起来，眸若星辰，“不会的，我答应你。”
哪怕是公主逼求，我也绝不会放下我们青梅竹马的情谊。
“儿时承诺做不得真，长大就会忘了。你年长我五岁，不如等你加冠，再来许诺。”
“好。”
那我们，一言为定。
翌日清晨，青莲说程姨娘折腾了一夜生下了个女儿。
家主与主母在她房门外一起守了整整一夜，听得母女平安才放下心来。
宁甯听消息赶来时宁袁氏正好起身要回去，宁袁氏抬手拦住要往里屋冲的宁甯，“蛮蛮，产房污秽，不能进去。”
宁甯却拉住了她的手：“阿母，世上人人都生于产房，产房才不是什么污秽之地，那是生命降生的圣地。阿母，女儿想去看看阿妹。”
宁袁氏惊于女儿的言语，却并未放行，“里面血腥，你年龄小，见了会怕。你若想看阿妹，等乳母喂完，你自会看到的。”
宁甯乖乖点头，“好吧。”
宁泽在旁看了看宁甯，突然伸手拉住了宁袁氏：“书意，孩子的名字……”
“孩子的名字自有郎君做主。”宁袁氏并未回头，颇有些冷淡。
宁泽摸了摸鼻子，“我们商议好的，家中最小的孩子乳名要由你起。”
“本以为蛮蛮是最小的孩子，蛮蛮的乳名已经由妾起过了，郎君若想为这孩子起名，妾自不会拦着。”
宁泽尴尬的低了低头，他与那程氏本就是一夜风流，醉酒后一时兴起，若细细算来，也是那程氏。谁知那程氏竟一夜就有了身孕，诞下了庶幼女。
宁袁氏已将话说的很明白了，这孩子的乳名无论宁泽如何决定，她都不会过问，更不会为这孩子起乳名。
“总归你才是这孩子的母亲，起名字时你也应当听一听的。”
宁袁氏拉住了宁甯的手，母女并肩站在宁泽面前。
“那就请郎君定夺，妾听着就是。”
面对着夫人的凝视，宁泽不自在的别过了头，“按着字辈，我为这孩子取名宁宜，书意所见呢？”
“郎君起的名字，自是好的。”
“阿宜是我宁家最小的孩子，也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孩子，乳名便取慢慢吧。”
“慢慢？”宁袁氏的音量不由提高了些，眼神落在钟灵毓秀的小女儿身上，“吾儿乳名蛮蛮，虽我不愿她成个娇蛮性子，可这乳名也是郎君亲起的。而今一个庶女与吾儿乳名如此相似，郎君，这是为何？”
宁泽搓了搓手，讨好似的上前握住嫡妻的手，“书意，我们商议好了的，最后一个孩子乳名可以不从女。如果你不愿阿宜乳名慢慢，那婉婉二字可好？”
宁袁氏看了一眼宁泽，成婚许久以来，第一次露出厌恶的神情，她后退半步，啐了一口：“勾栏出身，不知廉耻。无论是身份还是品行，她本都入不得宁家的门，是我怜她腹中孩子才点了头。可这并不代表我会容忍她抢夺我孩子们的东西。”
宁甯的二姊宁宣乳名婠婠，她是家中第一个女儿，也是与宁忠佑一胎所生的龙凤，她的出生本就是吉兆，而今这不本分的程氏生出来的女儿竟要接二连三的占宁甯与宁宣的乳名，宁袁氏自然不愿意。
家中奴仆也听主母声音带了些怒气，从未见过好脾气的主母动怒，不由大着胆子抬头。
宁泽脸上挂不住，也冷了脸色，“慢慢也不愿，婉婉也不愿。你不是说这孩子乳名你不会多说什么吗。”
宁袁氏冷笑一声，“郎君既然中意慢慢二字，那便取吧，妾让人告知祖宗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