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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敌来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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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面对来势汹汹的鞑子,韩亮还有一个应对办法--如果也算的话,那就是出寨挡住鞑子兵锋,但问题来了,斥候探得的虽只是五百鞑子的骑兵!以韩亮的猜测,这些骑兵应只是前锋,那么鞑子中军至少是四五倍之数,总计兵卒应不下三千,这个数目可不得了,梅洞寨的宋兵充其量五百,再拉上青壮,能有一千五百就不错了,挡得住吗?

数十年的宋蒙战争已经告诉韩亮,五百鞑子骑兵,在大部分的时候,野外浪战可以将三千甚至更多宋兵杀得丢盔弃甲。当然,已故川将余玠在城堡防守战中,与鞑子能杀得平分秋色,乃至后期的张珏等名将,也能与鞑子在正面的对攻之中屡屡取胜。

但那几个都是名将,韩亮自认当下他没有这个能力,凭手下三五百兵,其中还有近百新附军降兵就想在寨前将鞑子截住,有些痴人说梦。面对显而易见的结果,就干巴巴的等着鞑子上门攻打,这不是韩亮的性格。那,就做些什么吧。

看着两侧的众都头、押队、十将、都虞侯以及心腹,韩亮道:“我欲集合一队骑兵,会鞑子一会,众兄弟意下如何?”

这时,刘整大步出列:“将军,梅洞寨居双河镇与凌霄城中间,正如一把利刃,插在鞑子咽喉之中,使鞑子不敢南下犯凌霄城。您是一军之主,需要统筹梅洞寨,万万不可以身犯险!”

看韩亮有些讶然,刘整紧接着道:“将军,标下前几年瞎了双眼,入了鞑子的营帐。苍天有眼,又让标下回到大宋易统制的麾下,寸功未立却反受将军厚爱,吾惶惶然不知如何报答。如今鞑子前来,正是标下报效皇宋恩义之时,敢请将军应充标下带一哨人马,杀杀这股鞑子的威风。”

韩亮眼角一挑,他当然不是真的要亲自披装上阵去杀上一阵,其目的,就是要抛砖引玉,他也相信肯定会有部下接话要替自己出战,但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是这位降将率先响应。

韩亮罢罢手:“不可,纵使梅洞寨再无人,也勿须刘都头出马!”

听到此话,刘整涨红了脸,他大吼道:“将军,吾不要半个扈从,只需一匹劣马即可,不挑两颗人头下来,刘某誓不回寨!将军,吾敢立军令状!”

韩亮内心一热,有些惭愧。当日石头寨之战,长宁军迫降刘整,后者无奈之间率部投降,韩亮本想一枪将其挑了,但又担心寒了其它降兵的心,毕竟百十号神臂弓手,放在哪里都是支不小的力量。

这些天来,虽然表面上他对刘整和和气气,但对降军的那份戒备与防范之心,丝毫没有减少半分,那些降兵,也被打散归入长宁军各都各队。

如今刘整先是提出率一哨人马出击,后又提出要单身匹马硬撼鞑子骑兵,谁都知道,这可是九死一生的活,稍有不慎便是魂归西天。不过,倘若这个刘整是诈降,他跑去鞑子那边对自己而言,只是少了一个心向鞑子的内奸,这样反而是好事,如果他不是诈降,奋勇出击却可以振奋士气,还可向鞑子证明,降兵也能与之死战,长宁军何惧尔等!

这样看来,似乎只赚不亏。于是,韩亮便有些意动了,神情表露出欣赏:“好!刘都头,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只是头,你只会使弓,这个。。。。。。”

见主将不再坚持,刘整脸上一松,扬声道:“将军多虑了,其实将军不知,标下弓使得很一般,枪才是老本行,族人私底下常称标下刘三枪!”

韩亮有些惊奇:“哦?未料到刘都头既能用弓,还能使枪,却有这等好本事,可敢让弟兄们开开眼界!”

刘整单膝跪地,向坐在大案上的韩亮拱手行礼:“标下敢不从命,请将军打开寨门,我去去就回,不取两三首级返回呈与将军,标下自裁于寨下!”

说到这里,不止韩亮已是热血上涌,就是两侧原先想看戏的其它都头十将之类的官将,也是个个点头称赞“刘都头好汉子”之类。

韩亮扫了眼左右,如若再不允许其出战,便是折了己方士气,会被手下认为自己惧敌,于是便不啰嗦:“好,我应允你!只是刘都头,你须留得性命回寨,打鞑子的日子长得很。牵马来,打开寨门,让鞑子见识见识长宁军的威风!”

片刻之后,只是披挂整齐、手提铁枪的刘整飞身上马,纵马一跃,风驰电挚般的身影飙出寨门外,瓮城上的千斤闸缓缓落下,将寨内寨外分成两个世界。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分水坳那头,出现了十来名鞑子骑兵,在一牌子头的率领下,成长蛇阵形沿着官道向梅洞寨方向驰骋而来。

阳光照在离寨一百五十步开外的刘整身上,浑身上下隐隐散发出盔甲的金属光芒,加上他身板壮实,有如一尊纹丝不动的镀金罗汉,让人分外安心。只见好整以暇的他正慢条斯理的抚摸着一把弓,对着鞑子来骑哈哈两声:“我乃梅洞寨长宁军都头刘整,来者不怕死否?来尝尝你刘爷的枪利不利害!”

然后,刘整突然搭弓上箭,拔马便冲,与敌相隔不到百步时,对方鞑子均已举弓散射。刘整不愧是神臂弓都头,箭术不落鞑子,只见顷刻之间便有一名鞑子落于马下,这种散射本没有多少命中率,但这刘整竟然抢先得手,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寨墙上观战的众长宁军一片喝彩、叫好之声,韩亮也是感慨万千,默默点头,这刘整确实有几把刷子,别看他平日里喜欢表现,让自己有些不喜,但论到打战,也是一个好角色。

“好!”

“好个刘都头!”

转眼间,距离急速拉近的双方就要迎头撞上,好个刘整,竟然在离鞑子只有十数步远时,霍然间带得马匹突然转向,从一侧闪了过去,动作非常娴熟,要知这种等本事,未在马背上苦练几年是达不到的。

这还不算,刘整避过鞑子后,手中铁枪如行云流水般猛的一个横扫,不偏不倚,枪身直接打在身边的鞑子背上,虽没有将其扫落马下,但那鞑子身形也是晃了几晃,刘整毫不犹豫,立即双腿一夹,加速赶上,与那鞑子兵短兵相接。

没有眼花缭乱的枪法,而是实打实的以硬碰硬,隔着官道一两里,寨上之人还能依稀听到兵器相交的金属之音。

明显刘整的枪法胜出数筹,只见战场之上,枪花飞舞,在攻取鞑子要害的同时,还能抽空挑落射来的羽箭。战不数合,那名技不如人的鞑子骑兵就被挑落马下。

“难怪刘家族人称之为刘三枪,有两下子!”这枪法已经不差了,就连惯使长枪的韩亮也不由得点头称是。想不到,自己弓与枪在长宁军中打出了名气,这刘整却与自己有些相似,这样的猛将,不能在这里白白死了。

兔起鹘落之间,又一名鞑子被挑落。看到这一幕的寨墙上人,无不振奋万分,他们精神亢奋的吼叫着,声音直穿透至九霄之外。

鞑子骑越来越多,韩亮心下明白当前刘整的情形并不轻松,这个时候,向鞑子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要再拖延了,要不然折了这等猛将,岂不是成了桩赔本买卖:“鸣金收兵,唤刘都头回寨,可不能让鞑子伤了这等兄弟!”

但连杀三名鞑子,吃了鳖的牌子头也是没法,副千户苏合早就再三告诫自己十人“若是刘整来了,不得伤其性命,只管招架便是,都是些新附军,死了便死了,你跑回就是”。

但是,这刘整并没有见好就收,只管往死里招呼。谁不惜命?牌子头也是心下一横,不再只是招架,剩下的七名鞑子兵不顾官道并不宽阔,将刘整围在中央,或刀或斧或狼牙棒,劈头盖脸的朝刘整罩了过去。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哪怕这些人还是会手下留情,但这是七个。没多久,左支右拙的刘整便渐露败迹,身上也插上了几支羽箭,头盔早就不知足迹,披头散发的他,还在大呼酣战,丝毫不将性命放在心上也似。

“快开寨门,随本将去接刘都头回寨!陈军使(马军都头称军使),着你带一半骑卒去泸州兵营(即李芗泉带来的乡勇),所有泸州兵不得出营门半步,否则格杀勿论!”韩亮未待众人反应过来,爱才心切的他早就披挂完毕,骑上战马,带着亲卫杀了出去。

主将如此,韩亮手下的其余人不敢怠慢,或是骑马或是步行,纷纷跟在身后,奔出了寨门,向鞑子扑去。

其实不仅韩亮看得清楚,就是其余人等也看得分明,野外的鞑子就这么点人,吃掉这小股斥候简直就是手到擒来的事,危险性极低,不如跟着正将好生杀戮一番,也立些功勋。

“刘都头,我来接你!”韩亮纵马向前,使出一个花枪,将斜斜射来的两支箭拍落马前,又一搭弓,将那牌子头射落马下。

“呜~呜~呜~”悠扬的牛角声从远方传来。

这时,北面的分水坳那边,又出现了一标人马,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其中多人还有双马,说明附近的鞑子斥候已经向这里汇集了,马蹄声声如盛夏滚滚而过的暴雷,昭示着倾盆大雨即将来临。但这时的韩亮浑不在意,他经历大小战阵数十,哪次又曾胆怯过了,还不是靠着奋勇硬拼出一条血路,现在照样活得有模有样。

再者,他亲临敌阵的这些年,死在自己弓枪下的鞑子、新附军以数十计,他自信这些鞑子也奈何他不得,于是胆气横生,银枪在头上划了一个圈:“众弟兄,随韩某杀尽此处的鞑子,一个蒙元鞑子首级换窖藏烈酒一碗!”

长宁军管辖的人丁稀少,能收缴的赋税钱粮少之又少,若不是原先大量储存过,早就见底了。这些年不得不实行非常严格的粮食管制,别说烈酒,就是用果实所酿的果酒,也是极少极少。

只有十多年前局面尚可时,在凌霄城存下的数十坛窖酒。唯过大年时,统制才会取出一坛招待,还局限有功将士与押队以上的官将,等闲时候见都不能见到,莫说尝了。

这么些年过去,那些窖酒该是陈香四溢了罢。

长宁军这些厮杀汉,其实说心里话,已经不寄多大希望能匡复大宋,只是与鞑子交战这么多年,逐渐断了投降的念想,每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听到正将说取一个蒙元鞑子首级可赏一碗烈酒,加上韩亮更身先士卒般的杀在最前,顿时这十数人已经战意滔天,狠不得将越来越近的鞑子生生吃了。

只有厮杀得满脸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鞑子的刘整已经力穷,眼看就要被一名鞑子砍落,关键时候,韩亮杀到,将那持长柄砍刀的鞑子挑于马下。

韩亮银枪一扫,又将一名近身的鞑子扫落,然后侧过头对刘整道:“刘都头,是条汉子!你快回寨歇息,并安排人手防守城池!这里交给韩某即可!”

刘整惭愧的道:“若不是将军来得及时,只怕标下就要折于马下了,谢将军救命之恩,标下这便回寨!”

剩下的鞑子见大队宋军来援,也不恋战,拨马便走,与分水坳过来的鞑子合兵一处,看样子,又要策马杀将过来。

拍马回寨的刘整心中对韩亮也有一丝的感激,如果没有人来救援,搞不好他真要死在这苦肉计下了,但随着他越韩亮一众越来越远,他的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再说韩亮身边只有十余骑,但他丝毫不惧一里之外的二三十个鞑子,反而精神抖擞,双手一抬、银枪一晃:“方才刘都头的勇猛,尔等都是瞧见了的,可有胆色随本将杀这一场?”

“得令!”

“敢不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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