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塔海贴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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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石抹安童在泸州码头遭袭,尚在江面上的运粮辎重船只见势不妙,逆江而上逃脱,于半路上正遇到顺江而下的四川行中书省讨贼主将、万户塔海帖木儿的主力。
塔海贴木儿,乃川地鞑子名将,与蒙元在西南地区屡获战功的石抹狗狗、石抹不老、张万家奴等将齐名。他与张珏鏖战连年,胜多败少,宋亡后,败山都掌、败乌蒙、败羿子诸蛮,颇有战功。
时鞑子川地的四员重将中,石抹狗狗年迈兼又出任夔路万户,大坝府都总管张万家奴随云南王出征蒲甘,已被云南王封为船桥万户,估计不会返川,石抹不老在川北任保宁万户,唯有塔海帖木儿可供行中书省差遣调动。
那塔海帖木儿听得败军报朱雀军有“骑军上千、步卒三千”的略有些诧异,他久经战阵,倒不是完全相信这些败兵所言,深知为了洗脱责任,败兵们往往会夸大对手的力量,若贼军能有骑兵五百,步卒一千,便不错了。
他诧异的,是石抹安童被擒,这石抹安童素来不蠢,被擒只能说明要么官军被打了偷袭,要么就是贼军并非一群乌合之众,或者两者皆有,但均说明贼军不可等闲视之。久经战阵的塔海贴木儿在吃惊之余,对贼军的实力开始进行重新的判断,并拿出赵金发往成都的告急信反复阅读,从字里行间中,他逐步意识到,原来泸州安抚使赵金屡次强调的所谓“贼军强悍”,并非片面的夸大其辞,多半有几分实情,既如此,塔海帖木儿认为,以自己的三千疲惫之兵去攻两千以逸待劳的贼军,胜算只怕在五五之间。
老来谨慎多于冒进的塔海帖木儿,又与手下的几名千户商讨,众将皆认为既然贼军兵多将广,那么再以当下的三千不足的军兵强行攻击,虽能取胜,只怕也会付出些代价,大多支持稳扎稳打。
于是,塔海帖木儿派遣哨探向泸州靠近以搜索敌情,一面向成都告罪,同时向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及左丞相曲立吉思帅、右丞也速答儿请求再派援兵,并请行中书省责令大坝军民府牵制贼军,一面又将少数杂役编入正兵,再沿内江水两岸及富顺监,搜罗粮草、抓捕民夫百姓以充杂役。
至于石抹安童手下的几十个败兵,被塔海贴木儿押在船头,全部斩首扔入江中。借以告诫部卒“千户亡,则余者皆斩”,此举令大军无不噤若寒蝉,颇有些令行禁止的样子了。
等塔海贴木儿有条不紊的打理好些许事宜,这一耽搁,便是七日后了。
鞑子的沿江而下的哨探刚过富顺监,便与朱雀军的斥候遭遇,并发生交战,塔海贴木儿听到哨探回复“贼军战力不俗”后,下令大军在富顺监上岸稍做停留休整、并等待来自成都的命令与可能的援兵。
塔海帖木儿当然不是畏敌之辈,他虽令军兵“休整三日,回补军力”,但他仍派出了麾下悍将口儿吉千户,率领骑兵精锐先乘船走水路,后沿陆路进入泸州地带,打探朱雀军虚实,以便实施他的攻敌之策。
丁亥年丁未月庚申日(公元1287年7月12日),口儿吉出富顺监后,在南井监北面沿岸登陆,与朱雀军黄麻的斥候遭遇,蒙古人利用自身骑术的长处及人多势多,终于擒得两个宋军哨骑,经严刑拷打,获得左近的南井监已失的情报。于是,口儿吉兵锋一转,朝南井监而来。
对于鞑子大军靠近的消息,汪文涛与黄麻从斥候的回报中已经知悉,经过连夜的商议,汪文涛初步定下了御敌之计。二人一面将整个南井监进行固防,命泸州方面的朱雀军机动兵力携带粮草火速往南井、纳溪靠近,同时快马向统领汇报军情。
至于单小英所部,汪文涛考虑到其出兵日久,又是连番征战,个个疲劳至极,直言速回梅硐城,听候统领调遣,说白了就是给李芗泉守城之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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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之外的李芗泉还在城头听着单小英的汇报,这时,东北方向出现一骑,但见其背上插着三面红旗来,看其快马加鞭的样子,应是有紧急军务。他对单小英连连赞赏几句:“单都头这次劝得单先二寨来归,又击败成都鞑子援兵,智取纳溪寨、助汪黄二人取得南井监,首功非汝莫属,回去告诉将士们,军功核定后,赏格自然会发下来,先去歇息吧,今夜庆功!”
这时,那骑卒已奔至面前,顾不得擦擦汗水,将封腊的一个信筒奉上道:“报统领,紧急军情,赞画差在下火速送来!”
李芗泉看了一眼那骑卒,见他浑身是伤,便问:“如何带伤而回?”
那骑卒尴尬道:“前日赶路匆忙,翻山之时马力不足摔倒滚落山间,今晨方才苏醒,前往卧虎寨借得劣马一匹,才。。。。。。”
李芗泉宽慰几句又将其打发走了,拆开书信一看,顿时大惊失色,信中汪文涛对鞑子出兵做了介绍,并出了“围点打援”的一策,利用南井监吸引鞑子主力,朱雀军主力在外围进行伏击。当然,这一步有些冒险,如果鞑子不受干扰全力攻打南井监,以黄麻的三百军兵,恐只怕只能维持两三天。
汪文涛与黄麻深知南井监兵少将寡,因此向李芗泉提出速增兵六百至一千的要求。如果梅硐城收信后集结人马连夜沿南广水直赴南井监,只需十二个时辰便可入城协防城池,以城内粮草,足以坚守两三月,宋军另一部则在外呼应,占尽地理人和之便,谅鞑子也拿奈何不了南井监。
就算鞑子不攻南井监,若此处有宋军上千,就如一把尖刀搁在塔海贴木儿脖子口,让鞑子不得不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扫荡周遭区域。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骑卒昨日落马昏迷了关键的一日一夜,从送信之时至今日看到信件,已过二十四个时辰,足够鞑子大军兵抵南井监,想要入城,变数与风险陡然增大。
如果现在再组织兵马前往南井监,恐生生变成了一场硬碰硬的血战,对于朱雀军目前的实力而言,只要一败就是全盘皆输,就算是惨胜,实力必然受损,届时鞑子再一进攻,必被连根拔起,唯有大胜方能摆脱眼前之困。
显然,连夜召集人马进驻南井监的计划已然行不通。而另一个重点是,李芗泉认为汪文涛的对策过于保守且偏重于消耗战,对于朱雀军而言,不是上策。
三思之下,李芗泉召集文武,问张靖道:“立青,汝久在重庆,可知那塔海帖木儿何许人也?”
张靖凛然道:“此人乃鞑子万户,名将也,善浪战!曾与堂伯野外数次交锋,各有胜负。其攻川地蛮夷,鲜有败绩。塔海帖木儿用兵,善攻,以猛着称。手下有拔都鲁军三百(拔都鲁:勇士),个个悍勇无比,名噪一时!”
李芗泉眉毛一皱,蒙元以武起家,统兵官的选拔,靠的是武勇与杀敌的本领,能混上个百户,就得有一身本事,千户就可以独挡一面了,万户更不得了,要对付像塔海帖木儿这等人,恐怕不易,他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又将目光盯在张靖身上:“立青,你可有把握击败塔海帖木儿那厮?”
张靖脸色一窘:“回统领,末将不敢信口雌黄,实无信心也,但末将有必死之志!”
“不不不,我不要必死,我要的是击败他,诸位,可有良策?”
听张靖这般说道,堂中各武将自认没有四川制置使张珏将军的本事,能与塔海帖木儿战成“各有胜负”,说明后者的实力不一般,连朱雀军第一重将张靖也直言没有信心,便再无人敢接话。
良久,见无人接话的伍思成“咳咳”两声出言道:“知州、诸位将军,若别无他法,伍某有一策!”
苦思不得解的李芗泉喜出望外,立即端坐于案前,那伍监州又酝酿半天,才慢吞吞的道:“若无法胜之,可。。。。。。可暂时附元!”
“附元?断断不可!”不仅李芗泉,其余文武皆出言反对,有些将领更跳了起来,厉声喝道“宁死不降”,并大骂伍思成往日口口声声“精忠报国”,实际就是奸臣秦桧、伪齐刘豫之流,应立即抓拿下监,就连李芗泉也有些脸色不豫。
哪知伍思成只是轻轻一笑:“莫要义愤填膺,伍某不过试探诸位心志!众英雄既欲与鞑子血战到底,伍某另有一策,曰“柳暗花明又一村”,供诸位参详。。。。。。”
然后,伍思成引经据典,将胸中之策一一娓娓道来,最后,他那带着坚毅中带着期许眼神才落在一州之主身上,到此,李芗泉方知,这伍思成早就做好了决死之准备。
面对强大的敌人,如果想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基本上胜算寥寥,譬如后世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战,中央红军以硬碰硬,损耗大量有生力量,结果被迫“战略转移”,将经营得有声有色的赣南革命根据地基本丢失殆尽,就是明摆着的教训。
李芗泉脑中突然豁然开朗,后世那么多经典的战斗、那么多战术案例,何不借鉴一二,再加上伍思成之计,挫败强敌并无不可能。只是,若要击退来犯之敌,光是靠朱雀军的力量还不够,所幸的话,单先二家也投入己方阵营,加上纳溪寨、乐共城,足以防范泸州之敌,让朱雀军主力没有太多肘挚,如果长宁军能全力相助,那么,胜算可再加两分。
这时,在府外值守的秦良臣快步入内禀告道:“大人,长宁军韩亮韩正将求见,已到城门之外!”
李芗泉拍手称快:“天佑大宋,天佑朱雀军,快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