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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巴山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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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天低云暗,绵绵巴山犹如云中群岛,山下行人宛若海中之鱼。

此刻山雨欲来,云层中夹杂着雷鸣电闪,雷如战鼓震退诸天神魔,电如火鞭怒挞世间邪祟!行人置身此间,彷佛身处修罗道场,随时都飞升渡劫之虞。

倏忽!天空倾下瓢泼大雨,好似天河之水倒灌人间,山中狂风呼啸,天上巨雷轰鸣,郁郁群山霎时化为阿鼻地狱!

大雨之中,一匹快马在山下疾驰,马背上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背负一柄青苍长剑,身材已与成人无异,面庞却仍带着一丝稚嫩。

此刻,他的眼中糅杂着悲愤与惊惶,脸上流淌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大雨如此滂沱,天色如此昏暗,山路又如此崎岖,他却头也不回的夺命狂奔。

清脆的马蹄声在群山间回荡,与风声雨声惊雷声交织在一起,吓退了林中鸟兽,也惊扰了天涯落魄之人。

三个倒霉的行人正在为今晚的住处而发愁,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轰鸣,顾钦烽当即警觉,惊道:“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

云逸道长不耐烦道:“这地上风狂雨骤,天上电闪雷鸣,有点声音不是太正常了吗!你别一惊一乍的,咱们得尽快赶路,看看到前边能不能寻个住处。”

顾钦烽凝色道:“不对!这声音不是风声也不是雷声,好像是......”

“马蹄声!”

王先生抢先发出一声疾呼,三人循声望去,却见夜幕雨帘之中竟隐隐现出一道身影。

待马蹄声渐近,顾钦烽也看清了来人样貌,他望着那张稚嫩的面庞,不禁疑惑:“这少年行色匆匆,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雨下的这么大,他一个人要去哪呢?”

就在这时,少年身后忽然窜出两道白影,势如星驰电走,瞬间穿破千层雨帘。

人还未到,阴鸷的声音便已先至:“桀桀桀!想做漏网之鱼,那是白日做梦!”

少年身躯一震,险些从马背上坠落,可他不敢停歇也不敢回头,只能把生死诉诸命运。杀手的声音犹在耳畔,山中的风雨却被利剑撕破一道口子!

少年知道自己凶多吉少,索性把心一横,想要调转马头与之搏命。

可就在他要拔剑之时,天空中突然闪过数道白光,随即惊雷响彻苍穹!待雷声消逝、电光褪灭,身后那剑斩雨帘之声亦戛然而止。

少年不解其中缘故,只当冥冥之中自有天助,他乘着疾风策马狂奔,顷刻间便消失在巴山夜雨中。

然天道悠悠,却不悲失意之人,谁能拦住厉鬼,唯有正道之剑!

剑客手持神剑伫立在狂风骤雨中,剑锋所指之处,正是那两个白衣杀手,他们其中一人的佩剑此刻已断为两截。

顾钦烽刚才目睹了全过程,他虽不了解其中恩怨,却能看出谁为豺狼谁是羔羊。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十二年前那个夜晚,薛四叔背着他千里奔逃,他蒙师父相救得以存活,可薛四叔却因力竭而亡......

往事重上心头,顾钦烽怎能不生同病相怜之情。眼看杀手剑锋将至,他选择果断出手。

电闪之时,身形跃起,雷鸣之际,剑断青锋!两名杀手万没想到,就在他们即将得手之时,会有高手从天而降,而且一出手便如雷霆破空。

这时,黑暗中响起一声冷喝:“不想死的,都给我滚!”

两名杀手涑然一惊,皆顿在原地不敢向前,但也不愿就此罢休。

对峙片刻后,二人渐渐稳住心神,那名断剑杀手厉声质问:“阁下是何人,为何要与我等作对!”

“我不想和你们废话,要么从我眼前消失......要么就死于我的剑下!”

这二人也都是成名已久的好手,何曾受过这等侮辱,那个尖嘴猴腮的老者当即怒道:“小贼,你这话说的也忒狂了吧!我侯长捷威震江湖的时候,你他妈还没从娘胎里爬出来呢!”

顾钦烽本就带着三分火气,一听对方提到「娘胎」二字,又勾起幼年丧母之痛。

他登时怒上心头,大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给你活路你不走,那就休怪我宝剑无情!”

话音未落,剑分七星,真气随利剑划破雨帘,剑影与电光交相辉映。侯长捷不甘示弱,提起一口真气,便朝顾钦烽呼啸杀来。

那老头身形似猢狲,一双拳头却大如醋钵,一看就是长年修练所致。只见他一拳挥出,怒风急转;两拳挥出,骤雨倒流;三拳挥出,天空中惊雷四起,将浩瀚长夜照如白昼!

这三拳之力惊天动地,放眼整个武林,也绝对算得上一等武学。

可如今的顾钦烽又岂是寻常之辈,面对三记重拳仍能泰然自若。第一拳被他以身法躲过,第二拳以掌法对消,第三拳虽雷霆万钧,却敌不过七星合流之力。

七道剑气被拳风抵消四道,仍有三道刺向对手,其势如飞星逐月,刹那间划破夜空。

侯长捷大惊失色,仓皇间以铁拳捶山,两道剑气被落石所阻,最后一剑突破石阵,将其右侧琵琶骨生生刺穿。

琵琶骨之痛虽不致命,却令人痛不欲生,侯长捷疼的青筋暴起,破口大骂:“陈子渝,你他妈是来看戏的吗!”

那断剑杀手一脸委屈,辩道:“冤枉啊哥哥,我这一身武功全在这把剑上,现在剑断了,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啊。”

“放你妈的屁,你那「流沙掌」是撒尿和泥用的吗?!”

“你最好把嘴放干净点,别他妈倚老卖老!”

就在二人争执之际,顾钦烽攻势再起,承影剑携滔滔气浪呼啸而至。面对大敌当前,两大杀手只好暂时压住火气,合作一处共同御敌。

顾钦烽先胜一筹,此刻气势大振,即便以一敌二也丝毫不惧。承影剑本就无形,在他手中更是神出鬼没,且听剑风凛冽,但见剑势如虹,才惊剑招多变,又叹剑气纵横。

对面那两人算是倒霉了,一位剑客无剑,一位拳师断臂,犹如虎失獠牙,鹰失飞翼,一身武功所剩不足五成。

二人面对顾钦烽的凌厉攻势,只能分别以单拳双掌相周旋,而所谓的周旋也只是勉强招架罢了。

十余招后,那二人眼见不敌,忽然闪到顾钦烽两侧,想要令其左右不能相顾。

顾钦烽轻蔑一笑,随即身形舒展如猿鹤,右手出剑刺向剑客,左手挥拳攻向拳师,这两招相隔只有分毫,却皆有十成力道。

陈子渝见势不妙,身形向后平移,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脖颈下方被剌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侯长捷却性如烈火,面对拳风扑面不闪不避,以仅剩的那条胳膊奋力轰出一拳!两拳相撞,真气横流,惊的百兽惶恐,震的地动山摇。

待真气散尽,顾钦烽稍撤半步,侯长捷却连退五步,那只铁拳也被震的失去知觉。

“天罡拳!你是陆彦章什么人!”

顾钦烽听闻此言,心头顿时一凛,喝问:“你是何人?怎么知道我陆三叔的名讳?”

侯长捷未作回应,忽然身形一跃,消失在滂沱夜雨中。

顾钦烽没有追赶,因为他还在琢磨侯长捷的话,心想:“此人居然认识我三叔,那他们是敌是友呢?”

思虑片晌后,顾钦烽猛地回头,却见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仔细一看,泥水里好像还躺着一块白晃晃的东西。

他走过去将其拾起,那竟是一块白漆黑字的铁牌,上面写着「胃土雉」三个大字。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云逸道长的笑声:“哈哈哈,精彩精彩,片刻之间连挫两大强敌,你小子真是今夕不同往日啊!”

顾钦烽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我跟人家斗的天昏地暗,你却躲在一旁看热闹,心里还有没有义气二字!”

云逸道长辩驳道:“你一个人收拾他们绰绰有余,根本用不着我出手。再说了,我还得保护王先生啊,万一暗处还有杀手怎么办!”

“哼!强词夺理!”

闲扯间,二人凑到顾钦烽身旁,云逸道长一把夺过那块铁牌,念道:“胃土雉......这是什么意思?”

顾钦烽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是那个叫「陈子渝」的家伙落下的。”

王守仁道:“也不知那两人是什么来头,又为何要追杀那个少年......”

云逸道长应道:“那个尖嘴老头用的是崆峒绝学「碎星拳」,我猜他八成出自崆峒派。至于那个用剑高手......我还真没看出他的武功门道。”

三人沉默半晌,脑海里都在回味着方才那场恶战。

不觉间狂风渐止,骤雨稍歇,云逸道长笑道:“现在人也救了,雨也快停了,咱们继续赶路吧。”

随后又对顾钦烽道:“我看这铁疙瘩做工还算可以,就送给我做个纪念吧。”

顾钦烽道:“这玩意本来就不是我的,何必跟我请示。”

翌日,三人终于走出大巴山,到达一座石雕凉亭。

王守仁顿住脚步,道:“此地向东三十里,便是万州渡口,钦烽可去那里乘船。在下去贵州,得继续往南走。道长,您想与谁同路?”

云逸道长连连摆手道:“这两年天天看你俩的晦气脸,老道我早就烦透了,还想让我跟你们一起走,想的倒美!”而后思索片刻,道:“既然咱们是从北面来的,他向东,你向南,那我就向西咯。”

二人被老道这顽童模样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则是一阵难以言表的酸楚。三人皆是豁达之人,但临到分别之时,依然不免怆然生悲。但男人之间无需挥泪作别,相视一笑便胜过千言万语。

一笑过后,三道身影朝着三个方向阔步走去,从此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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