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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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震东与廖巍本来也一起跟了进来，却止步于门口。
顾明昭佝偻着背，昔日那意气风发的秦王，此刻却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他坐在床边，双手紧握着少女的手，仿佛想要通过这微弱的联系，将自己所有的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
那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如此孤寂，如同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廖氏父子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悄然退出了营帐。
谁也不忍心打扰他们的相处。
莫忘详细地向顾明昭讲解如何照顾昏迷的病人。
喂药、擦身、按摩，种种注意事项加在一起，讲了大半个时辰。
顾明昭听得极为认真，将每一个步骤都牢牢记在心头，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的疑问。
一个时辰后，顾明昭才送莫忘从营帐中走出，两个人的面色看起来都很疲惫。
两位太医也已经一天一夜未合眼，但见秦王未曾开口让他们离去，他们便一直守候在旁。
“有劳莫前辈和二位太医，你们先回去歇息吧。”顾明昭走到门口，向三位医者深深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万万担不起秦王殿下一拜。”两位太医连忙挡住顾明昭的礼数。
三人向顾明昭道别准备离开。
张太医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敢问秦王殿下，您的腿部可曾受过伤？”
顾明昭想起了青锋曾经提起的往事。
青锋说，自己在廖家学塾的时候，廖晴岚曾指使人打断了他的腿。
但是廖晴岚不承认。
后来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他觉得不重要，也就没有再细究真相。
难道，这位张太医知道些什么？
“本王的腿去年曾经断过，在廖相府上。”
张太医恍然大悟：“难怪下官初见秦王殿下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当时廖小姐让我救治的人，就是殿下！”
“是她让你为我医治？”顾明昭问道。
“没错，殿下当时昏迷，应该不记得下官了。但下官对殿下印象深刻。”
“为何？”
“陛下虽然恩赐相府可以传召太医，可相府上下从来没有用过这项权利。救治殿下那次，是相府第一次从宫里传太医去府上看病，所以下官一直都记得。”
“那是第一次吗……”顾明昭低声重复着。
“是啊，廖小姐当时对殿下的关心与担忧，下官都看在眼里，我当时就猜想，您一定是她非常重要的人。没想到与廖小姐有婚约的秦王殿下，竟然就是当初她不顾男女大防也要救的人！”张太医感慨道。
顾明昭心中百感交集。
他答应过廖晴岚，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他们回京城就成亲，还要去苗疆寻找恢复记忆的办法。
随着靠近京城，不断地有人来提醒他，过去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厚。
他还有很多话想问廖晴岚，可是床上躺着的少女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应他。
顾明昭垂着眼眸，神情十分沮丧。
张太医叹息一声，说道：“殿下不必太过忧心，活死人难以救治，原因有很多，其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病人需要靠参汤吊命，寻常人家难以负担，只能放弃。可是对相府和秦王府而言，这个就不成问题。”
顾明昭点了点头，道：“无论需要多少人参，我都会为她寻到。”
“这第二个原因嘛，就是人心。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单方面的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很容易失去信心和耐心，从而放弃治疗。”
“我不会放弃。”顾明昭语气十分坚定，“无论需要多久，我都会等着她醒来。”
他似乎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无论他说什么，都让人信服，觉得他一定可以做到。
“有了殿下这句话，廖小姐逢凶化吉的希望很大。还有，病人虽然没有意识，但并非全然感受不到外界，殿下可以经常陪廖小姐说说话。”
“我知道。”这一点，刚才莫忘也对他提过，“多谢张太医。”
“殿下请放心，廖小姐定能吉人天相。下官这就告退了。”张太医向顾明昭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顾明昭目送张太医离去后转身回到营帐内。
*
朝廷剿匪的捷报很快就传遍四方。
顾明昭与廖震东里应外合，剿灭匪患，立下赫赫战功。
然而，胜利的喜悦丝毫没有在军营里蔓延。
李政三令五申，催促顾明昭即刻返回京城述职。
可是顾明昭接到圣旨后，看都不看，执意要留在这里。
因为医者说，廖晴岚伤势极重，如果长途跋涉，恐怕会再次裂开。
他铁了心要一直陪着廖晴岚，廖晴岚不能走，他就不回去。
廖晴岚伤得这么重，李政也不好意思让廖震东那么快就回来处理朝政。
眼看谋划出这场胜利的秦王和相爷都无心处理后续事宜，众人大事小事都只能叨扰同样一直在冀州的王亭之。
到了最后，善后的事宜害得王亭之这个瞎子出面主持。
从廖晴岚昏迷的那一刻起，顾明昭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旁。
他为她换药，为她喂药，每天还用清水给她擦拭身体。
廖晴岚最爱干净了，他们刚搬到军营中的独立住处，廖晴岚迫不及待就去洗澡。
他还告诫廖晴岚，在军营里就不要洗了，以免被人发现女儿身。
没想到，廖晴岚以后都没机会洗了……
他得帮她把身子擦干净，免得她醒来之后不高兴。
王亭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当他走进廖晴岚的房间时，那浓郁的悲恸气息却如潮水般涌来，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秦王殿下，下官已准备好返回京城，特来向您辞行。”王亭之道。
然而，顾明昭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为廖晴岚穿好衣服，然后试了试参汤的温度，开始准备喂药。
王亭之摇了摇头：“这里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向陛下禀明，殿下放心，属于你的功劳，下官决不会抢占。”
顾明昭还是没有反应。
王亭之觉得他可能不会回答，准备离开。
“王亭之。”顾明昭突然开口，声音听起来沙哑疲惫，“安家上下，杀无赦。”
“是。”王亭之应了一声，见他没有其他吩咐，默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