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的爱人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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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千落意识到寒冷的时候，他被囚禁在一望无际的深海。
视野呈现梦境虚妄迷蒙的不真实感，他被水滴形状的玻璃晶片囚禁在内，小臂抵在眼前坚硬冰冷的玻璃上，一点一点，向无底深海坠去。
掌心霎然升腾的火焰噗地一声，消散在无尽的冰冷里。少年压住心底微颤，向四周遥遥看去，黯淡黝黑的空间在视野中描抹开来。
他悄无声息地坠落。
看不到光，窥不见远天的水面，下方是漆黑不知有多深的海，空旷的四周是大斑块溶于黑暗的深蓝，无论他如何用力击打玻璃晶片都无法逃脱。
仿佛一切都死寂无声，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他一人。
甚至连呼吸中的空气都一点点稀薄。
愈发压迫，愈发冰冷刺骨。
注视着玻璃反光中自己狼狈的倒影，神千落一时有些愣怔。
印象里，他不应该这样狼狈的。
为何？
他何时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神力，以致这般无力？
低头看向再次升腾起火焰而后瞬间熄灭的手，他的视线稍许有些迷离。少年的手非常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这是神明的手。
他是神明…
他应该是神明啊。
可一旦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力量…他与普通的人类，又有何差别呢？
仿佛承受不住深海过于强烈的压力，围困住他的玻璃晶片在这一刹，发出了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裂痕声。
伴随着最后一丝空气的耗尽。
“呃…唔！”瞳孔稍许骤缩，神千落在这一刹出手抵住冰冷的平面，自然而露的神力再一次熄灭于深海。
玻璃晶片砰地一声碎掉了。
唰然溅开的玻璃碎片宛若锐利的枪矛，一瞬间划破了少年遮挡不及的脸颊。
殷红鲜血在忽然吞没了全身的海水中翻卷、漫延。
侵袭全身的冷一点点渗透骨髓。
惶恐、不安、对深海的恐惧……
「阿落……」
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了几近不可能的呼唤声，眸光那一霎凝滞，少年稳住身形，压抑着呼吸，唰地望向声音缥缈的远方。
「阿落…是我啊……」
那声音还在呼唤着，就像慈爱的母亲呼唤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从迷离的水光中步入他的视线。
神千落在这一刻露出了几丝惊讶与讽刺的复杂神情。
竟然是…
「我的孩子……你不记得我了吗？」
当今高高在上的天理……
银发垂地的女子清丽婀娜，金瞳在昏暗中宛若明光，云朵般干净的气质，却时而露出温柔的浅笑，时而面容冷冽威严。
愈发混沌的记忆交织在嘈杂的呢喃中。
「长子。」
「阿落…」
「神千落，你要违逆我吗？」
「阿落…快离开这里……」
“看来……”眼底压抑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神千落一点点后退。
那一刹仿佛电影画面出现了极为强烈的卡带，女子的神情身姿不停变化，恐怖与温柔交织并存在一晃而过的画面，于深海中，诡异荒谬至极。
“…是梦啊。”
伴随着少年近乎呢喃的话语，他的周身出现了越来越多生命历程中相遇的形形色色的生灵。
‘少主…’
‘吾辈将永生以侍奉您为荣…’
‘您是正统…’
‘请下达最终的指令吧…’
微眯的双眸中璀璨金芒愈发强势，少年银发飘然，正要出手彻底击碎这荒诞至极的梦境，冷不丁飘入耳中的细碎而绝望的轻语却令他怔了一瞬。
‘哥哥…’
‘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阿乔…！
仿佛蓦然意识到什么，神志在刹那回归，紧随其后的，是彻入骨髓的严寒。
外界已然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在大雪与冰晶中醒来，被冰封冻住的指尖产生了细微的颤动，却怎样也睁不开虚弱的双眸。
他能隐绰感知到，自己正冰封于皑皑大雪的雪山中，严寒的洞窟外是模糊的风雪，和一点点跪坐在巨大冰块之前，蜷缩成一团的小小少年的身影。
细碎柔软的银发从少年的肩膀滑落，神千乔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清瘦得厉害，倚倒在刺骨的冰凌上，泛红的眼眶一点点碎开脆弱的泪水。
哪怕承受过最残酷的酷刑，他都从未见神千乔哭过。
自他走后…他哭过几回？
“有时我会质疑自己…我真的能够继承你的心愿坚持下去吗？”
单薄的身躯青涩至极，负担在少年灵魂上的罪孽与磨损，却令那双本该清澈温柔的眸瞳空洞而绝望，“倘若我救赎不了大家，倘若我无论如何也违逆不了天理……”
绝非所谓的记忆，眼前的他，是真真切切的，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阿乔，有我在，不要怕，哥哥还在。’
潮水般的疲惫依旧贯彻骨髓，无论神千落如何回应也传递不到遥远的彼岸，少年竭力缓缓而迅速地抽离灵魂，抵抗着严冰的压迫，向他走去。
微垂的刘海盖住了神千乔的双眸，察觉不到兄长存在的他呼吸着平复抽噎，抵在冰块的指尖缓缓攥紧，因为冰冷而近乎失了血色，却终是倾露出独属于他的不屈与恨意。
“不…我一定会让祂付出代价，哥哥，你不会白白牺牲。”
一点点撑起冻僵的身体，神千乔突地侧头连连咳嗽起来，身体状况肉眼可见地糟糕，克制压抑的倔强还是令少年撑起了支离破碎的灵魂，“已经好多好多年了…其实，你真的已经不在了……只有我这个笨蛋，依旧不敢相信…”
半眯的双瞳还是晃动开动容的神情，神千落极力行进，终是抵达了与他距离最近的冰块边缘。
触碰不到，果然…是他猜测的那种情况……
大抵是独行得太久，神千乔自顾自说着，甚至自我嘲讽般轻笑了声，滚烫的泪珠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下巴滑落。
‘阿乔…’
“哥哥……”
两位少年的指尖交织在风雪与严冰，跨越时空又近在咫尺，投向彼此的目光却交错在命运的隔阂。
“那就让我再欺骗自己一下吧…哥哥，你没有死，你是我唯一的信仰，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念想，你不会死的，我们终会拯救世人于水火…一定。”
‘…嗯，一定。’
虚幻的空间一点点黯淡虚化，神千落深深注视着少年的模样，轻叹一声，眼底的温存还未散尽，却冷不丁听到了神千乔迟疑了一瞬，略显羞涩的低语。
“对了，哥哥，我…可能遇到了非常喜欢的人……”
神千落：？
“他对我很好很好，但我注定会死，所以绝不能将他扯入那样残酷的战场…可是，我…还是好想与他再多呆一秒、再多说一句话……”
神千落：！？
“唔…他的名字是…枫原…叶……”
空间一瞬间碎掉了。因为自家弟弟竟然被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骗走了去的惊恐与不爽，沉睡了两千年的神千落被吓醒了。
忽地睁开双眼，豁然开朗的天空和大雪，以及凑到眼前的白金发色的少年，与其从容而不掩饰好奇的眸光。
“你醒了。特殊的生命基体以这样的方式醒来…嗯，你果然很特殊，我是阿贝多，你呢，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我……”恍若一瞬间穿破了时空的壁垒，神千落混杂的思绪浑浑噩噩，张了下嘴，却只感觉自己在茫然的失神中遗忘了什么，一时间竟停顿并呆呆愣怔了起来。
……他是谁？
…好像被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