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蓦回辞故友！风西去！（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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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滨！
白桦林区域！四海院！
又是一年一度的招生典礼！慕名而来的人依旧是数不胜数！抬眸望去！负责招生的四海院学士竟是一个年轻的儒生！
他背着一个看上去有些笨拙的书筐！似乎是在津津有味的读着手中捧着的古籍！
有人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儒生抬起头来！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一般露出笑容来！站在他前面的人同样脸上带着笑容！
“荀先生！”
来人轻轻喊了一声！
儒生怔了一下！这一句荀先生！短短的光阴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将手中的书卷放到背后的书筐里！
向一旁负责招生事务的四海院学子嘱咐了几句之后！朝来人笑着招了招手！
“来！有一段时间不曾知道你们的消息了！让我听听你们的故事吧！小友！”
听到儒生的话！少年顿住了！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些什么！只是默默的跟在儒生的身后！
还是那一间熟悉的厢房！还是那个熟悉的人！明明一切都没有多大变化才对！可是每当少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总是如鲠在喉！当他真正进到厢房的那一刻！少年才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真的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一切！
可他还是来了！他必须来！因为荀先生一定在等着他们！是的！不是他！而是…他们！
即便此时此刻回到这里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也必须回来！就算这一路的结局并不美好！
他要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讲给先生听！
就这样！厢房中的两个人相对而坐！桌子上放着两杯尚在冒着热气的茶！
一个人讲另一个人听！
从四海院出发到灵境区域遇险！诸仙岛王氏的追杀围剿！银奇与鬼爪农的牺牲！
再到流浪世俗区域意外之下参与皇权更替！击杀异域天魔！最后终于踏上五湖区域向诸仙岛复仇！
这一件件听起来都有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就那样被少年一脸平静的脱口而出！就好像在其中经历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但不论是少年如何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儒生都已经知晓了其中的一切！也能够想象出身临其境的无力与痛苦！所以他选择了在此刻打断少年的倾诉！
“一定……很辛苦吧！”
听到儒生的话少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他立刻笑着说道：
“其实也没有那么辛苦！我还找回了一些过去！也能更熟练的使用这一身力量！我还为银奇他们报仇了！还有就是…就是……！”
少年渐渐停下了自己的口不择言！他看着对面始终沉默脸上却带着微笑的儒生缓缓低下头！
厢房中陷入了安静！
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儒生不动声色的藏起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他必须让自己保持微笑！他不想让少年因为自己而承受更多的愧疚甚至是因此产生心魔！
在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之后！儒生选择了开口！他没有质问也没有疑惑更没有抱怨！
在他得知此事的大概时他就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在修行者的世界里！这种事情其实很常见！为修行而生！为修行而死！这也许就是修行者的宿命！
只是有的时候！相比较死去的人！也许活着的那个要承受更多！
想到这里儒生不禁笑着问道：
“小友！你听过“心之贼”吗？”
听到儒生的询问后少年沉默的摇摇头！儒生接着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而我们将这种表象称之为割裂现象！割裂的人！心里都有一个贼！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而这所谓的心中贼便是我们每个人的私心！
常言道：道心失其正者即人心！人心得其正者即道心！
这对于我们修行者而言！亦是如此！所以我们都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而我们却做不出绝对正确的选择！所以便只能去求问心无愧！这就是修行者！”
少年闭上眼睛！那即便是面对千军万马的围剿追杀都不曾有过动摇的声音在此刻竟有些许颤抖！
“先生！…学生无颜面对您！”
儒生轻轻摇了摇头！却始终保持着微笑！
“不要低下头！小友！也不要将悲伤浮于表面！沉默就好！微笑就好！眼泪会使人变得软弱！
我们是修行者！我们在选择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可以依靠的拥抱与安慰！
所以当我们遇到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痛苦时！沉默就好！因为自卑会使逝去的人脸上蒙羞！坚持信念！坚定自我！
力量所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不在让悲剧重新开始！”
荀平微微低下头！平静的眼眸中流转着些许伤感！不知道为什么！他应该开口安慰风云才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一种模样！
不过他并不为此感到什么尴尬！反倒是有了些许释然！看着对面陷入了沉思的少年！荀平笑了！
也许从一开始！少年就不需要什么安慰！他怎么会被区区愧疚与悲伤击倒？否则也断然不会做出直逼五湖区域上门诸仙岛去复仇这样鲁莽的事情！
五湖区域诸仙岛名存实亡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虽然不知道少年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可这已经成为了事实！
也许此刻的他也已然不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可荀平却不禁为此而感到高兴！因为他很清楚！
这强大的修为落到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会掀起无法预料的灾难！可少年却没有因为这力量而出现什么变化！一如他们最初相遇的时候！
“先生！我也许做错了！”
少年声音沉闷的说道！荀平笑了笑！
“小友何出此言？”
风云摇了摇头！
“不说行事鲁莽！就单单是怒火攻心的我一度在这件事情中处于极端的情绪！
这一路上！也许就连我自己也不曾注意过！究竟有多少无辜的人被我所牵连！
本来可以有更合适的做法！也可以避免更多的人！但我在愤怒中选择了最糟糕的那一条！”
风云缓缓陈述着自己的过失！这让荀平不禁有些失笑！
“小友！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过的话吗？我们都做不出绝对正确的选择！因此只能选择问心无愧！
不要轻易去后悔自己已经做出的选择！我们可以在事后进行反思！但是绝不能去自我否定！修行者最不能失去的便是这份心气！
鲁莽不值得推崇！但是鲁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我们可以去改正错误！但绝不后悔！”
儒生的话很随和！但其中却有着一份坚定！而风云听出了那份坚定！他不禁抬起头来看向儒生！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先生如此肯定？”
荀平笑了笑！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
“因为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而人活这一辈子！做过最多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后悔！
我们注定了不是那种一生下来就衣食无忧且一辈子都顺风顺水的幸运者！但上天却待我们不薄！
没有大气运加身！但我们的大毅力却是谁都抢不走的！人的一生都会经历数不清的坎坷与磨难！
坚持是我们唯一的保障！向前是我们唯一的归途！对于我们这种修行者来说！痛苦也许是常态！
但我已走在路上！纵死无悔！”
儒生就那样平静的说道！声音不大！却震耳欲聋！道理至简！却刻骨铭心！
风云愣住了！他呆呆的望着桌子上尚有余温的茶水！嘴里低声喃喃自语！
“…我已…走在路上！纵死…无悔！”
沉思了许久！风云缓缓站起身来！他缓缓朝荀平下跪！并将自己的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家师也曾说过一样的话！可我却没能好好的记住！今日先生不计前嫌再度点明了前进的道路！先生！学生记住了！”
这是风云第一次朝着非恩师之外的人行此大礼！
儒生最终却大笑出声！些许郁结烟消云散！他笑得很开心！也笑得很悲伤！更笑得狂傲！仿佛一身书生意气便要在此刻付之东流！
少年站起身来！他看着儒生大声问道：
“先生！若有一天…秩序崩坏！道德沦丧！正义…何去何从？”
儒生笑道：
“正义！…就在这里！”
少年沉默了许久！他朝着儒生缓缓鞠了一躬之后！便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儒生坐在原地！却又开口问道：
“小友！此去何故？”
少年停在了厢房的木门前！
“回先生！去踏云霄！看看那天上人间！”
“好！甚好！”
儒生大声笑道：
“若此一去不回？又该如何？”
少年顿了顿最终坚定的回道：
“那便一去不回！”
儒生笑着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路在前方！走！”
听到儒生的话！少年反而在木门前沉默了许久！最终他还是微微回过头！
“先生！我还能在回来看您吗？”
儒生轻轻摇了摇头！
“此一去！当是沧海桑田！”
儒生的话让少年再次陷入了沉默！最终少年还是推开了眼前的木门！在走出去的同时却又一次驻足而立！
他没有回过头去看儒生！只是用仅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先生！那一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很大…！”
话音落下后！少年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停下！但他仍然听到了身后厢房中传出的笑声！他没有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景象！只是向前走去！
厢房中荀平依旧是脸上带着笑容！他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甚至是不禁去捧腹！仿佛好像听到了一生中最有趣的事！
儒生在平常的日子里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忽然间！一颗水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儒生怔了一下！
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早已经湿润的脸颊！不由得轻笑一声！喃喃道：
“此话不假！果真是…好大的雨！”
这场雨埋葬了什么！恐怕除了少年以外！也就只有他知道了！
儒生就这样独自一人坐在坐在厢房中！寂静无声！
咚咚咚！
忽然有人站在木门旁敲了敲木门！儒生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看见来人之后！先是一怔！随后却笑了出来！
“今天倒是吹了什么风？怎么让院长亲自来到寒舍？”
儒生的打趣让站在门口的老人不由得失笑一声！
“你可别打趣老夫了！荀子！老夫来到此处是为了什么！你当真猜不出来？”
话音未落！老人已然来到了儒生的对面！并且正襟危坐的坐在那里！看到这一幕！荀平不禁摇摇头！
“您还是老样子啊！一点没变！”
老人笑了笑！
“哈哈哈！人老了！毛病也就多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荀平点了点头！
“您老这次突然濒临寒舍是为了什么？”
老人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真的猜不出来？”
此话一出！反倒是荀平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儒生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您是来找我叙旧的呢？真是让人心寒了！”
老人顿时睁大眼睛！他抖了一下自己的胡子！
“别想着糊弄老夫！荀子！你知道老夫问得是什么？”
儒生摇了摇头！
“干嘛要抓住这件事情不放呢？那不过是个孩子而已！”
看着儒生一脸平静的模样！老人不禁有些抓狂！他直直的盯着儒生！最后叹了一口气！
“老夫能怎么办？老夫也很无奈啊！你说这是不是运气使然！他消失了整整几十年！如今却突然出现了！
那么多的小世界！他偏偏出现在咱们这里！你能躲开也就算了！现在都到眼皮子底下了！
那可是大小姐的孩子！你说怎么办？”
看着老人发火的模样！儒生最终轻轻摇了一下头！
“你想知道什么？”
老人顿时变脸如翻书一般！全然没有了先前发火的模样！
“这就对了嘛！快告诉老夫！那孩子接下来要去哪儿？”
看着老人满脸笑容！儒生叹了一口气！
“他要踏天路！”
听到这句话老人怔了一下！
“踏天路？嗯！也罢！老夫只需要报上那孩子的踪迹即可！”
儒生抬起头来看向老人！
“你这是奉命行事？”
老人沉默了一下！
“倒也不是不能和你说！”
儒生摇了摇头！
“那还是不要说了！好奇心害死猫！”
听到儒生的话！老人反而更加沉默了！儒生也没有在开口说些什么！过了片刻！老人才缓缓开口道：
“真的已经…不打算回上界了？”
儒生点了点头！
“这里挺好的！能读书！还可以教教学生！”
老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最终叹了一口气！
“荀子！当年你出域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的伤就当真严重到这般地步？甚至是让你不得不卸任七界圣府首席客卿的位子？”
老人的话只是让儒生轻轻笑了笑！
“昔日过往云烟！不提也罢！”
老人沉默着站起身！
“罢了！老夫知道你脾气！就不与你犟了！先回一趟上界把事情办妥在说其他！”
就在老人说话的时候！儒生忽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
老人疑惑的看着他！
荀平面色平静的看向桌子上那杯始终未动的茶水！不由得勾了一下嘴角！
“我劝你们别把那孩子看轻了！那孩子没那么简单！而且据我所知！那孩子有人在背后教导过他！最多一年！不！也许都用不了一年！那孩子就会发生某种质的变化！”
儒生的话让老人再一次沉默！
“从来都没有人看轻过那孩子！毕竟是能把“九幽”化为炼狱的修行者！说到这儿！你有看出那孩子修行的是哪一道吗？”
面对老人的询问儒生摇了摇头！
“不确定！似乎是走的武途修行之道！但是却和我所知道的不大相同！五湖区域的诸仙岛被他覆灭了！
用得是一种闻所未闻的强大法术！可武途修行者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法术？”
“会不会是两道同时皆修？”
老人提出疑问！儒生却摇了摇头！
“虽然有这个可能！但你我都知道！同时皆修两道是走不远的！即便是高境界的修行者同时皆修另一道也是慎之又慎！”
“这孩子！我们看不透！府里的人也同样看不透！说到底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就像从没有人能预料到那孩子能死而复生一样！”
老人叹了一口气！儒生却摇了摇头！
“慎言！君子当三缄其口！”
“罢了！不说这些了！倒是你！荀子！可别真的死在老夫前面了！”
儒生抬起头！老人已然消失不见了！他轻轻笑了笑！
“荀平已窥探领教过至高！此生了无遗憾！而此我辈修行者后继有人！
今当我身陨…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