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武士之道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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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之道·其三·重逢!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亮了布满踏石的河川。
阿斯拉,这位身披紫灰色斗篷的浪人,此刻已卸下伪装,仅余一头收束的长发随风轻扬。她手持钢刃,立于河畔,眼神坚定,静候着牧野的到来。
时间紧迫,距决战不过四十八小时,每分每秒都珍贵无比。
牧野抵达时,晨露尚未消散。
他望向阿斯拉,彼此间无需多言,训练即刻开始。
初战,牧野攻势凶猛,却未能预料阿斯拉的柔韧与机敏。一记看似简单的格挡,阿斯拉巧妙借力,轻轻一推,牧野失衡,跌入冰冷的河水中。
第一场对决结束,牧野狼狈不堪地从河水中站起,喘息声与水珠一同滴入踏石。阿斯拉没有立即继续,而是缓步走近,她的声音平静而透彻。
牧野,他的力量与速度早已足够。
但这次失败,非技巧之失,而是有关心性的磨练。
在军团中,牧野习惯以指挥者的身份,远距离制胜,依赖的是团队的协作、体术与数量上的压制,或是战术布局。
但在这狭窄的踏石上,面对着如阿斯拉一般的武士,一味追求速战速决,只会让牧野的心境变得浮躁,忽略了真正的武士之道—耐心与时机。
牧野低头,沉思着阿斯拉的话,晨光在他湿润的脸上投下几分燥热。
他意识到,在以往的战斗中,自己总是急于求成,追求最直接有效的解决方式,却忽视掉在不同战争中,如何以灵活的心态去面对变故。
心态,是,他是想要追求结果,追求他所期望的结果。
他想要让黑松失败,想要赢得明日夜中的武士对决。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救回雷琳与尤伦卡。他不希望看到她们再像昨夜那般,沦为囚徒俘虏。
“谢谢。”牧野对身边的同伴轻声应答。
训练还在继续。
随着时间的推移,牧野逐渐放慢了节奏,每一次挥剑都变得更加深思熟虑,仿佛在与自己的内心对话。
他的剑锋不再盲目追逐。
而是学会在恰当的时机出击,或是恰到好处的回退防守。
当太阳再次攀至天顶,牧野站立于河岸边际。
汗水与河水混合,但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阿斯拉也对他目露悦色:她知道,今天的牧野,已不再是清晨时那个被轻易击落入水的莽夫。
“牧野,你的状态已经恢复了。”
阿斯拉的话语中带着肯定。牧野抬头,望向远方,那里有即将到来的挑战,而他,已准备好以全新的姿态去面对。
“我还没到极限呢,阿斯拉。”牧野擦去嘴角的沙砾与水渍,插入泥土的钢刀,又被它的主人拔出黑暗,迎战阳光下的浪人。
又一场对决,牧野以更加平稳的心态面对坠落,面对失败。
水花四溅,牧野狼狈起身,目光更加坚定。
没有放弃与间歇的选项,他们还不能休息。
随着日头渐高,两人在河川边的踏石上重复着攻防,每一次交锋,都是技艺与意志的摩擦较量。
牧野起初频繁落水,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动作愈发流畅,肌肉似乎回忆起了曾经无数次实战中的记忆。
汗水与河水交织,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神愈发锐利。
阿斯拉始终保持着冷静,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误,仿佛是在引导牧野找回那份遗失的战斗直觉。
每当牧野略有领悟,她便微妙调整战术,促使他不断突破自我限制。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牧野的攻击开始展现出新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蛮力碰撞,而是多了几分策略与变数。
阿斯拉的防守开始出现裂缝,尽管细微,却足以证明牧野的进步。
直至日落西山,天际染上一抹残阳,牧野终于在一次快速连续的攻击中,迫使阿斯拉不得不弃刀刃,通过双手扶靠松木以维持平衡。
那一刻,河面倒映出两人对峙的身影,牧野的刀尖稳稳停在阿斯拉面前,而后者则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
牧野伸手,轻轻将阿斯拉扶起。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一切尽在心中。
阿斯拉深知,经过这一日的磨砺,牧野不仅找回了战斗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他重新找回面对黑松的勇气与信心。
夜幕降临,训练告一段落。
阿斯拉与牧野并肩而行,返回住所。
虽然疲惫,但两人内心充满希望。
在接下来的决战中,无论是为了尤伦卡与雷琳,还是为彼此间的信任与承诺,他们都已准备好迎接任何挑战。
……
……
随着夜色的加深,银辉洒满河川及其沿岸的沙土,牧野与阿斯拉的身形在月光下拉长,显得更加幽静而庄重。
牧野收剑入鞘,深深一鞠躬,这是他作为武士,对指引者的诚挚感谢。
然而,阿斯拉却以一种轻松的口吻打破了这份凝重,她笑着说道:“牧野,我们之间无需如此严肃。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都该休息了。”
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响起一声锐利的破空声,牧野的直觉像被电流击中,他几乎是本能地拔出刀刃。
“叮—!”
一道银光划过,精准无误将那支无声逼近的飞矢弹开。
箭矢在空中翻转,最终嵌入一旁巨松的树干,发出两股沉闷的回音,仿佛是要有意证明,刚刚那惊险的刹那并非错觉。
牧野缓步走向那棵巨松,月光此刻成为他的明灯,为他照亮前行的路。
他轻轻拨开松枝,取下了那支箭矢,发现箭尾系着一张纸条,上面用熟悉的芸州文字书写着简短的信息。
月华之下,字迹清晰可辨,那是他多年未见的旧识的笔迹。
牧野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复杂,既有意外,也有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的名字如同遥远的记忆之河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克服内心的痛苦与孤独。
却又因命运的波折,各奔东西。
她的出现,无疑会为这个宁静的夜晚投下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她的名字是玲子,是牧野不愿回首,又无法忘却的记忆碎片。
她的记忆若是能被牧野拼凑,那牧野宁可自己从未见到过她。
“这是黑松布下的局。”阿斯拉在牧野为其转述信纸上的内容后,第一时间对这次会面请求提出最为消极,同时也最为现实的可能性。
牧野重重点头,将箭矢收入怀中,转身步入夜色之中。
他的步伐坚定,背影被月光照亮,他正走向一场未知却注定的宿命之约。
夜风轻拂,带走白日的疲惫,也带来对明日的期待和挑战。牧野知道,这次会面,或许将揭开新的篇章,而他,则已准备好迎接一切。
或许吧,爱情总是会把人的头脑冲昏。
不妨说感情本身,就同理性与战斗不合。
可他还是要去。
因为他知道,多年前是自己将玲子遗弃,让她留在芸州,留在一位非其所爱的男人身边。他也知道,阿斯拉口中猜测化为现实的可能性并非微乎其微—
“玲子…”
—可是,他已经辜负过她一次,可是,哪怕这次邀请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是玲子亲笔书写他也必须赶到。
他亏欠玲子一句道歉,他欠她一个解释,与一份弥补。
芸州驻利尼维亚商务会馆。
在这种公开场合下,牧野也不相信黑松还有本事整出瘴木迷香、忍者偷袭这类派对活动来。
除非他想让利尼维亚的外交责难、封锁驱逐因他的个人行为,准点降临到整个石田家族头上。
那是在自讨苦吃。黑松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但牧野相信黑松不是条没脑子的百足虫或蝇蛆。
……
……
“咳,真见鬼。”
为自己曾在街头做过小偷小摸的扒手感到庆幸,这对牧野来说还是头一回。月夜互隐的夜晚,烛火稀疏,阴影成为他的盟友。
利用那些不太光明的黑道技巧,他轻巧攀上公馆的外墙,通过扫视房屋的外部布局找到一扇疏于防范的风窗。
潜入内部,对牧野来说倒不如改成大摇大摆闯进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偶尔有守卫提灯的微弱光芒扫过,牧野凭借多年的隐蔽经验,紧贴着墙壁一成功避开两名巡逻武士的视线后,又在走廊的拐角处巧妙闪过了三名全副武装的银甲骑士。
他们的盔甲在寂静中发出轻微响动,反倒为牧野判定其方位提供便利。
接着,他利用家具的布局与阴影中的视错觉,巧妙与两名端茶送水、低声细语的女仆擦肩而过,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深入公馆,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一股独特的味道,那是一种辛辣与温柔交织的气息—甜姜的香味。
在牧野的记忆深处,这种特定的香气总会与一个场景紧密相连:夜深人静时,某个房间内,精致的寿司或刺身摆放得井然有序。
而主菜旁边,必定会有一碟切成薄片的粉色甜姜。
既是解腻,也是种独特的关怀。
这个习惯,只属于一个人—玲子,那名在他艰难时刻陪伴左右的女人。
随着他一步步接近,辛辣与温柔的味道愈发明显,成为引领他前行的线索。
每一步都充满谨慎与急切,牧野心中既有即将重逢的紧张,也有对未知情况的戒备提防—终于,在一间灯火微弱的和室前,他停下脚步,透过虚掩的门中缝隙,他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正优雅端坐其间。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菜肴,还有那碟不可或缺的甜姜。这一刻,所有的回忆与情感汇聚成潮,涌上心头。
深呼吸过后,牧野没让大门喊出半抹多余的晃动声,便来到身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身后—透过屏风铜镜窥见身后访客的女人,手中险些落地的调味瓷瓶,也被牧野及时握住后放回餐桌。
樱花木,还算上等的家具面料。
不像是公馆自带的设施。
看来,仅从物质层面推测,玲子这些年过得不能算差。
牧野看到眼前的女人想要对他伸出双手,在十指即将抵达其肩膀时,又恍若目睹毒蛇的野兔般缩回衣下。
“不,牧野。我很抱歉,可我不能…”
“…我不该写那封信的,你,你也不该来这里。”
可牧野能看到玲子眼角的垂泪。
他为她拭去咸热的泪滴,后退三步以示心理距离的维持。他关闭身后虚掩的大门,他只希望求得一个答案:黑松为何要绑架尤伦卡与雷琳,一场多年前便落地成果的决斗又有什么重演的必要?
他知道只有玲子能够回答自己。
他不希望看到对方以沉默、流泪或是逃避回应自己。
玲子为牧野夹取一块青鱼寿司。
这总能让他们感到安心,现在看来,更多是种宽慰。
黑松的行动,不是出于个人仇恨。
玲子相信牧野在上次同黑松交手时,也见过他的旗本家主—明富阁下了。
明富他老了,年老体衰。他的威信与权力会在他寿终正寝前完成转移,他的孩子,他的下属与贤能之士都希望能够分出一片骨肉。
黑松也不例外,他希望自己能成为明富亲口认定的家族传人。
武士道尤其看中战士本人的荣誉感、污点与面对过去的方式。在明富看来,最好的方式便是一场依据武士传统展开的决斗。
可是牧野,如果黑松直接借助货船前来,对牧野发起挑战…
“我会选择隐忍,因为这是不必要的战争。”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过去的执念更重要。”
…这就是问题所在。玲子又为牧野倒上一杯热茶,来自芸州的龙井,他以前很喜欢这种苦涩悠长的茶水。
这就是问题所在,直接发起挑战,牧野便会拒绝。
没有战果的宣战是不会被承认的—石田家族会认为,那是因为在牧野眼中,黑松仍是当年的失败者。
只有采取强制手段,让牧野接下黑松的刀刃,才能让黑松借此机会洗刷耻辱。
这就是黑松想要的:一场没有任何缘由逃避,一场只有他与牧野,一场至死方休直到一方永远无法拿起刀刃的战斗。
那他就是个真正的亡命徒。—这句话,牧野没能对自己以外的第二人说出。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明日夜中的决斗已无法避免。
书写结局的钢笔,已被黑松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