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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虫般的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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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虫般的决斗!

清晨的河边,翠竹轻摇,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武士的对决,芸州刀术大师加藤曾将它称为“兜虫般的战斗”。

加藤道一在只身穿过丛林密布的修道圣地时,看到两只以角相搏的兜虫,败者被胜者掀翻后,自枝头滚落地面,很快便被饥不择食的红蚁钻壳削肉,瓜分干净。

加藤为战死的兜虫献上敬意,对他那样将一生奉献于武士道的人来说,渺小到不起眼的虫子,亦可成为值得尊重的战士。

此后,加藤对待每次刀剑决斗,都像那只掀翻对方的兜虫般谨慎。

他战无不胜,直到与世长辞。

“兜虫般的决斗”也成为武士间广为流传的故事。

……

……

地平线上,红日初升,将天际染成了浓烈的赤色,而下方的世界,则沉浸在未完全褪尽的夜色之中,黑白分明,如同东方墨绘大师精心布局的留白。

河面泛起的薄雾,似轻纱般飘渺,又为眼前的景象几分神秘与幽静。

牧野立于这晨曦与黑夜的交界处,他的身影与四周的景致融为一体,仿佛是自然的一部分,而非闯入者。

他闭目倾听,河水击石,竹林摇曳,还有远处不知名的鸟鸣,构成了一首宁静的晨曲。

但在这一片和谐之下,潜藏着一股不安的暗流。

他知道,追杀者就在不远处,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等待着最佳时机。

灰渡,这个名字在江湖中如同鬼魅,无人知晓其真容,只知道他是一位不轻易在闹市中开刃的杀手,偏好选择僻静之地,让每一次行动都成为一场死亡艺术。

显然,利尼维亚镇内熙熙攘攘的街头,绝非他的舞台。

那里,有尤伦卡的目光,有世俗的喧嚣,不适合他那近乎仪式感的杀戮方式。

但这里,这片远离尘嚣的郊外,正是他理想的狩猎场—没有旁观者,没有干扰,只有两位孤独的浪人,以及天边渐渐壮丽的红云,作为这场生死对决的唯一见证。

牧野的心跳与呼吸保持着平稳。

同黑松的对决过后,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他也能保持内心的宁静。

他知道,真正的武士,仅要精通剑法,更要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这大战前夕,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焦躁与紧张地掺杂,但牧野只是静静站立于原地,任由凛冽的晨风拂过脸庞。

微风散去,监视牧野的死亡之影步入黑暗,斗笠下的双眸燃起两团灵火。

灰渡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带着一种坦诚的冷冽:“牧野,你独面死亡的勇气,值得我等的尊敬。”

然而,话锋一转,杀意如同寒霜般凝结在他的话语中,“可惜,你不是个好的武士。真正的武士,懂得何时进退,何事可为。”

牧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缓缓拔出刀鞘中的利刃,那是妖刀村正,仅是其刃背便轻松削断两根青竹,动作流畅有力。

“我知道玲子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他沉声说道,“但黑松终归是她的丈夫,即便他曾犯错,临终前也做出他的忏悔。他不是无可救药之人…灰渡,你和明富…为何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灰渡轻松接下了牧野的袭击,单手握刀,牧野心中不禁惊叹,为何村正刀中的魂灵没有对灰渡进行腐蚀。

但下一刻,灰渡仅用一个眼神,便让妖刀村正如落叶般自牧野手中滑落。

那一刻,牧野看到名为死亡的深渊,冰冷而深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没有一种物质不会被村正的切口撕咬。

那灰渡大名的钢刃,为何能在被村正以刃背击中后—

“为什么村正不会撕咬我?”灰渡的声音平静如水,他早已看清牧野心中的疑虑,“因为我,灰渡,就是这把刀的锻造者。村正有它的灵性,就像亲自抚养的忠犬,永不会将利齿横向主人。”

灰渡缓缓捡起名为村正的狂刀,架上牧野的喉咙。

然而,他没有选择给予牧野一个痛快的了断,而是用村正的利刃,在牧野腿上划出一道十字疤痕。

紫色的血火,随牧野的尖叫燃起。

“就让村正中魂灵的蚕食,将你化为灰烬吧,”灰渡的声音不像是来自活人,更像是来自魔殿的夺魂信徒,“这是你羞辱黑松、歪曲事实…以公谋私后…最好的结局。”

牧野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但他知道此时反抗已无意义。

灰渡的刀术精妙至极,每一击都透露着为死亡代理处刑的理性与平静。

在这一刻,牧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意识到,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的力量不过沧海一粟。可是,他很快便思考出更加致命的事实。

“等等,黑松已经死了,你知道这事么?”牧野用尽最后的力气,让自己的腿泡入向南行进的溪流。

“这不可能,我一天前还与他会面。”灰渡在简短的思考与停顿后,也发掘出牧野问句中的暗示—牧野说是自己杀死了黑松,而灰渡则认为,牧野是以下作诡计夺得胜利、羞辱黑松盗走村正的无耻之徒。

为他们提供情报的人中,至少有一人在说谎。

灰渡捞出半身浸入水中的牧野,还算及时,那只是个小伤口,还没能烧到膝盖,甚至连十字疤痕本身,都没能被灵火化开。

灰渡用手对牧野的伤口轻轻抚过,牧野便感受到一阵清凉与柔软。当他睁开眼睛,不仅是村正引出的死火,十字伤疤的痕迹,也无处可寻。

“武士,听着,我从没有伤害黑松或他的家人。恰恰相反,是黑松请求我前往此地,因为你羞辱了他,还偷走了我交付石田家族的古刃。”

对于灰渡的说辞,牧野卷起裤腿,接下他伸来搀扶自己的手。

牧野的视线转向被灰渡收回腰间的狂刀:不,他没有偷走它。是玲子,他的故友,黑松的妻子在逃亡至此时带来了这把刀。

牧野指出,玲子声称灰渡是奉明富的旨意,为石田家族清理门户的杀手。但是,牧野能看出来,灰渡这样视道义与友情为金石的人,不太可能走赏金杀手的行道。

话音刚落,灰渡便以刀鞘挑开牧野腰间的左轮手枪—灰渡也选择相信牧野,牧野的腰间一直别着这把枪,倘若他真的如黑松所说,只关注结果,毫无武士道的荣誉可言…那他一开始便可对灰渡扣动扳机。

“当然,还有种可能,那就是…”灰渡对牧野抽出刀刃,横上他的颈部动脉。这一次,语气不再是宣告死亡,更像是审判,“…牧野先生,您伪装的太好了。”

牧野知道,灰渡不会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便对他放下戒心。

他可能会延迟死神拜访自己的时间,但他不会轻信自己。

面对一把横上自己命弦的刀刃,牧野没有恐惧,只有一小阵松散的嘲笑掠过他的唇边。他有灰渡没有的后援,这一点,他毫不怀疑。

如果说他和灰渡有什么相像之处,那就是他们都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牧野可不会将一切的结局,交到这次双人对决上。

即便他有妖刀村正作为护手。

因此,牧野早已布下棋局,尤伦卡被吩咐在自己出城后十分钟再带枪赶来。现在,牧野确信尤伦卡已经抵达,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行动。

灰渡可以选择杀死自己,但这之后,尤伦卡和她手中火枪的反应,恐怕连灰渡也无法预测。

“灰渡,信任在这世道中稀缺如金。”牧野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你若杀了我,你的身后将不再是空无一人。尤伦卡此刻正在等待时机。你敢赌一把,利尼维亚最好的,最年轻的火枪警骑小姐,她不会开火么?”

灰渡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但手中的刀刃微微颤动,显露出一丝犹豫。

他深知牧野言之有理,这场博弈远未结束。

牧野继续说道:“我们之间本无深仇大恨,一切源于误会与猜忌。终止无意义的争斗,或许,我们能找到真正的挑拨者。”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确定,灰渡的决定将决定两人命运的走向。

牧野保持着警惕,同时也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明白,与灰渡这样的对手交锋,每一步都必须谨慎,步步惊心。

可是,在牧野与灰渡落入河谷前,他们还是听到了枪声。

不是火枪那龙鸣般的声音。

而是连发铳蜂鸣般的哀嚎。

好在牧野没有真的让尤伦卡只身赶来,好在牧野没有听到尤伦卡的尖叫。

不过,这场心理战的结局,牧野自认为是最糟糕的一次。

“行了,我看他们都该死了。”

“就是没被子弹淋死,掉到那种湍流也活不了太久。”

“可惜驼子没能等到今天。”

马背上的巴西尼接过宾奇递来的火柴,吐出一大口烟圈后吹去枪管边的焦烟。他们该走了,黄雀在后总是最好用的招数。

“是啊,你该上路了。”

巴西尼没能搞懂宾奇的意思,宾奇则拍掉巴西尼口中的雪茄,像是即时起兴似的,吹起口哨编出一段歌谣:驼子跟着条子斗,巴西仔跟两个傻子斗,但宾奇要坐山观虎斗—最后夺下所有吃大豆!

“你们—混蛋—这个矬子给了你们多少!”

枪声惊动了竹林中的白鹤。

两声枪响,一发眉心,一发心脏。

之后,宾奇接过身边随从手中的机枪,对准巴西尼的双腿,自下而上扫射三梭子弹后,才为自己面目全非的“老朋友”巴西仔浇上燃油—巴西尼的雪茄,也成为点燃其尸首的火种。

宾奇挥下皮鞭,敲打身下的鬃马,同时也是为警告其它收掉黑心钱、跟自己前来做掉巴西仔的中立人士:走吧,他们得回巴西尼的豪宅去。

他们必须真正做到“清理门户”四个字,还得把他和卡朋没能转手的存货,发到艾伦戴尔的食人魔手上。

那批用血曜石与原矿换叶子嚼的蠢货,这条贸易航道能让所有人衣食无忧。

等那位精灵公主或他们的胖墩国王迪纳斯发现时,他们早就坐上直达利尼维亚境外的游轮。到那时,继续干还是领钱隐退,宾奇随他们去做。

现在,让他们离开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鬼地方吧。

……

……

夜色如雨后水雾般浓密的夜晚,尤伦卡为玲子关闭招待所的大门,将她一人留在了静谧的房间内。

在他人看来,玲子—

—这个可怜的女人,曾经拥有家族的荣耀,如今却失去所有,她的家族,她的丈夫。孤身一人,漂泊于异国他乡,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孤独为伴。

尤伦卡退至门外,倚靠在墙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玲子的故事远比表面上的悲惨遭遇更加复杂。

她趴在房间外的书桌前,凝视着昏黄灯光下的纸张,都是些五六年前的旧卷宗,那时她可能还在学校读书,牧野也在骑士团服役。

它们不是今夜舞会的重头戏码。

就在此刻,她听到来自房间内的细微声响,那是脚步声,急促而不安,似乎在房间里徘徊,反复踱步。

尤伦卡心头一紧,她知道自己和牧野的直觉是对的:玲子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可玲子对效率的追求,比她所猜测的还要快。

房间内,玲子坐在床沿,双手紧紧笼住臂腕,仿佛这样可以抵挡住内心的寒意。她的眼神空洞,在无尽的黑暗中颤抖徘徊。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她的腹部袭来,那是巴西尼灌下的药物在她体内肆虐,像是无形的鞭笞,让她痛不欲生。

她蜷缩成一团,牙齿紧咬着下唇,试图抑制住那宇宙撕裂般的痛苦。

不,不能尖叫,一定不能再出声了。

那个叫尤伦卡的警骑,她会听到,她会前来查看,或是出于关心,或是出于疑惑…但她不是个三言两语就能哄骗过去的呆瓜…

…尤伦卡甚至可能成为真相的掘墓人。

在这个时刻,玲子的思绪纷飞,脑海中浮现出曾与牧野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时候的他们,是如此的单纯,如此美好和快乐。

不复当年,时间的溪流入海无返。

她想要对他说出真相,告诉他关于巴西尼的一切,以及她所承受的折磨。

然而,她害怕一旦真相大白,牧野的目光将不再是温柔与理解,而是冷漠与疏离。她害怕失去他,她害怕他们连朋友间的谈话也无法进行下去…

…就像害怕空气,被人自身边抽干一般。

这种恐惧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紧紧束缚,让她无法呼吸。

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她需要找到巴西尼,即便这意味着,她必须卑躬屈膝去乞求对方,也要拿到解药。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出路,也是她重获自由的唯一机会。

更是能让这段历史就此翻篇的唯一机会。

“牧野…原谅我…”

“我真的…没有选择…”

玲子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体内的剧痛支撑起身体。

她打开房门,确认四周无人后,灰白的魅影穿过走廊,向未知的夜色奔去。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但身上的伤痕,亦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尤伦卡透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切,她立刻起身,跟随着玲子的脚步。

她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刻都要同死神共舞。

她倒要看看,嘴上口口声声说着旧情未了的玲子,究竟要来做些什么。同时,她也在心中为牧野画出十字,希望他安然无恙。

留在招待所,观察玲子的一举一动。这是牧野让尤伦卡留下的原因。

能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对尤伦卡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唔,真是—”

不过夜间的防寒问题,她似乎没能考虑在内。

寒风比三十头兽人还要让人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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