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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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燕燕正看着姜桔梗若有所思，忽闻有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便见灵公拎着一个食盒向她走来。
“阿爹，”姜燕燕吸了吸鼻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要是被阿娘知道，又要罚没您的小金库了。”
“胡说，我哪有小金库！”灵公睨了她一眼，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姜燕燕眨了眨眼睛，笑了。
灵公经过姜桔梗时顿了顿，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犹豫了一下，对姜燕燕道：“桔梗从小体弱，怕是撑不住了，还是让她先回屋去吧。”
姜燕燕看着她偶尔微微颤动的如羽长睫，暗叹了口气，两面离心，装睡难醒，看来留她在灵游族总是个祸患，得想个两全的法子。
不过，既然灵公都开口了，为了姜桔梗与他冲突，姜燕燕觉得不值，从前她从不顾别人感受，即便是家人也不例外，可亲历一次与他们的生离死别，她开始珍惜亲人间的缘分，眼下便不忍拂逆阿爹了，虽心里有些憋屈，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深吸了一口气，让浮梦送姜桔梗回房。
对此，灵公没有再多说什么，眉宇间的愁色却似是淡了一些。
他在姜燕燕身边坐了下来，打开食盒，将小菜点心一盘盘摆在她面前，最后盛了一碗鱼片粥，道：“都是你爱吃的，来，趁热吃。”
姜燕燕看了看，果然都是她爱吃的，她从小口腹之欲便超乎寻常，怕是历任灵女中最贪吃的了。
灵公见她不动，略感诧异，以为她是顾虑灵主，遂小声宽慰道：“放心，你阿娘知晓的，不然我怎能取得来这粥？她熬了可久，当宝贝一样。”
姜燕燕心中触动，接过粥时眼里已有些湿意，连忙低下头，舀了一勺凑到嘴边，顿觉鲜香扑鼻，是熟悉的味道！
她阿娘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就只会做鱼片粥，那还是她小时候有一次病了，吃什么都没味，心血来潮想吃鱼片粥，阿娘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听说当时熬坏了好几个陶釜，才熬出了一碗，吃起来倒是出乎意料地好吃，她后来乔装偷溜出去的时候，也吃过不少鱼片粥，却都没有阿娘的那碗好吃。
只是阿娘后来很少做，本以为再也吃不到了，却没料到竟还能尝到当年一样的味道！
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吃，眼眶里的泪珠却再藏不住，一颗连着一颗地掉，倒将灵公吓了一跳。
“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燕燕从小喜怒皆形于色，从不多愁善感，眼下哭哭啼啼的，定是有缘由的，灵公有些着慌，见她摇头，连忙又问：“是因为这次启国之行受了委屈？”
话刚问出口，便觉后悔，都生死门里走了一遭，怎能不委屈？正有些词穷，便听灵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看她呀，是心虚！”
灵主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姜燕燕面前的盆盆碟碟，瞪了灵公一眼，没好气道：“都端到面前了，还不快都吃了，浪费。”
若是从前，姜燕燕定觉得阿娘的责备啰嗦，现下却只觉得，这寻常唠叨都是幸福的味道。
她二话不说，闷头吃了起来，好一顿狼吞虎咽，惹得灵主侧目，忍不住数落道：“慢一点，吃要有吃相，你这样子，别说灵女了，哪还有一点点姑娘家的样子？来年便要及笄了，这若……”
说到这里，灵主突然顿住了，她眸中黯了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姜燕燕将她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心里一沉，怕是诸国已寻上门来了。
“阿娘在烦恼什么？”姜燕燕将碗碟一个个地放回食盒，而后正襟危坐，“可是我族位置暴露，招来鹰犬了？”
灵主和灵公都是一怔，对视了一眼，他们见惯了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眼下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他们有些错愕。
“阿娘，从前对我来说，这终将落在我身上的灵力是幸运、是筹码，甚至是束缚，可如今看着这些遗灵，我明白了，这一身灵力，是责任。我快及笄了，总要担起这份责任，若是等大难临头还稀里糊涂的，恐怕要殃及全族。”
姜燕燕的眼神无比认真，映在灵主的眼睛里，灵主垂下眼来，掩住了眼里的涟漪。
灵公看了她一眼，劝道：“如今的情况，我们确实可能护不住她一世，燕燕大了，不如与她商议商议。”
“你们好好聊，我去寻巫医看看桔梗，”他拎起食盒，凑到姜燕燕面前，压低了声音：“你阿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呀，是不放心你。”
说完，对正瞪着他的灵主憨笑了一下子，便离开了。
只剩母女相对，灵主看上去有些尴尬，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顺着方才灵公的话，问起了桔梗。
“你自从醒来，似乎对桔梗……与往日不同，你为何要罚她？这一路，发生了什么？”
姜燕燕本就想让灵主对姜桔梗存些戒心，她没有直接回答为何要罚，只是一边努力回忆，一边将她记起来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灵主听。
她记得自己带着姜桔梗及浮梦偷溜去了启国，机缘巧合遇到了启国太子，前世她其实一直都没有认出他的身份，直到后来因在她寝殿内搜出其画像被诬陷与他有私卖国，才知晓了他的身份。之所以那么久了还记得，实是因为那启国太子长得实在是美貌，按理说美貌这词不该用在男子身上，可他那种带着阴柔的美，只能用这个词才能描述一二，让人过目不忘。
只是当初在启国，她光顾着到处游逛，除了对他长相印象深刻，其他根本没在意，眼下时隔这许久，她有些记不清当时相处时的情形了，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没忘，那时她不但隐瞒了身份，还扮作了姜桔梗的侍女，并且为了玩得自在，时常遣姜桔梗去独自应付他。
现在想来，那启国太子，怕是早就知晓了她们来自灵游族，不然堂堂一国太子，干嘛要跟着几个小丫头到处闲逛。
而后她们坐船顺利地离开了启国，但没过多久，就碰到了麻烦。她们之前几次偷溜出去，姜桔梗都是十分克制低调的，唯恐惹事，这次却一反常态，在船上不知怎么惹了几个壮汉，委屈巴巴地向她求助，她怎能忍得了，当下便与那些壮汉起了冲突，才有了这落水之事。
灵主听得眉头拧在了一起，便要在姜燕燕的对面席地而坐，被姜燕燕拦了下来，她将自己跪着的蒲团递了过去，道：“阿娘，地上凉，坐这上面吧。”
灵主一愣，诧异得有些没回过神，便已被姜燕燕扶着坐在了蒲团上。见姜燕燕又跪了回去，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想要起来，“你也知地上凉，跪坏了膝盖……”
话未说完，便见姜燕燕起身拿了先前姜桔梗跪着的那个蒲团，塞在了膝盖下，转了话头问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
灵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弄得有些懵，但心里却被熨烫得服帖舒妥，眉头都不禁松了开来，顿了顿才回道：“桔梗是被启国太子的人送回来的，而你，是被黎国大王子所救，他们被困在结界外，被去寻你的知风和浮生发现，将你带回来的。”
纵是明知故问，乍一听到黎国大王子这几个字，姜燕燕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她迅速低下头来，怕满眼藏不住的恨意让灵主起疑。
灵主立即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不过不明就里，关切道：“怎么了？”
姜燕燕暗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颤抖：“我……我们都用了灵粉藏匿气息，不该有人知道我们上了哪艘船，除非……”
“你怀疑桔梗？”灵主突然问道。
姜燕燕此时总算是镇定了下来，抬起眼来盯着灵主的眼睛，道：“不论在船上时是不是她，后来她并没有失去意识，本可以设法通知知风去接，却终是选择向启国暴露了灵游族所在，或许这其中有千百个理由，可结果都是一样。”
灵主不置可否，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转向了正题：“启国来我族的当日，便求娶灵女，纠缠大半日才离开，谁知第二日又来了个虞国，而后诸国一个接一个地来求亲，最终，连黎国也来了。”
果然如此，姜燕燕暗叹了口气，诸国齐来求亲，有些不同寻常，她正琢磨着是什么缘由，便听灵主问她道：“你如何想？”
她一怔，一时有些恍惚，前世里灵主也是这么问她，当时她只顾着感念赤夜辰的救命之恩，不假思索便选了黎国大王子。
而眼下，她只想保下灵游族，向赤夜辰复仇！不过话说出口时，还是留了半句：“我想护住灵游族。”
便见灵主愣了愣，看上去吃了一惊，姜燕燕有些纳闷，难道灵主另有打算？可她忽然发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似乎都只顾着自己的想法，根本不知灵主是如何想的，不禁有些赧然，讪讪地问道：\阿娘如何想？\
灵主眼底起了波澜，神色变幻地看了她半晌，终是点了点头，道：“果真是长大了，也罢，事关灵游族存亡，你身为灵女，确实应一同商议。”
见姜燕燕正色，灵主也敛了神色，道：“就在这几日，虞国的灵族占卜出了一句预言，他们的占卜从无一失，诸国蜂拥前来求亲，怕是与此有关。”
姜燕燕奇道：“什么预言？”
“得灵游族灵女，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