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仗义疏财贾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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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队长起身，
踱步，
走到门口。
踱步，
走到门口。
他相信，只要拉开雅间这扇门，一定可以看到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机智的蔡水根，好酒吹牛的杨保禄，胆小怕事的孙友福，糊涂车子老太太。
其他人他不知道，但孙掌柜一定在。
他一定准备了一大堆话，准备拐弯抹角的向自己要饭钱，如果想的再多一点，甚至可以催自己结一下欠账。
想到这里，贾贵的心里有些激动，甚至可以说有些迫切。
往日那些只能在屏幕中出现，带给自己很多快乐，每天晚上陪自己入睡的人物，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要推开门，就可以看到，和他们交流，开玩笑，甚至把酒言欢。
贾贵的手放在门把上，又快速的缩了回来，仿佛那不是门把手，那是一团火，不止会烫伤，还会烧死自己。
轻轻的松开手，回到桌前，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的心脏用力的缩紧，他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幸好，这里是鼎香楼，而不是宪兵司令部或者侦缉队，他还有时间，有机会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
他不再是举着手机，乐的前仰后合的贾贵，他是侦缉队的贾队长。
他所处的环境不再是那个安居乐业的中国，他是在敌人的心脏里。
这里的鬼子，真的凶残狡猾。
这里的三八大盖，也真的能打死人。
这样的环境里，容不得一点点麻痹大意，无论怎样谨慎都不过分。
“苟”着，才是王道，活着，一切才有可能。
“我是贾队长，我是大汉奸。我欺软怕硬，我无恶不作。”
贾贵在心里默默的念着，直到贾贵逐渐淡出，变成贾队长。
终于，贾队长稳了稳心神，冲着门外喊道：“水根，水根！”
“来了，贾队长。”人未到，声先到。
“贾队长，您醒了？刚才看您喝多了，没敢打扰您，您还有什么吩咐？”水根推门走了进来，微躬着身子，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
贾队长“唰”的从凳子上蹿了起来，就好像屁股被人用短刀扎了一样，手用力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放屁，老子会喝多？我就是最近抓八路太辛苦了，稍微眯了一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喝多了？”
正常男人，又有哪个不忌讳别人说自己短，说自己浅。
短是时间短，浅是酒量浅。
贾队长自认也是个男人。
“对对对，您看我这嘴，不会说话。贾队长的海量，整个安邱谁不知道？”水根忙不迭的赔笑。
跟着进来的孙掌柜用手挡着嘴悄悄的在水根耳边说道：“他是忘了上次躺在驴圈里，抱着驴喊三叔那事了？”
“嗯？”看到孙掌柜在后面嘀咕，贾队长的八字眉挑了起来：“怎么，孙掌柜，你不相信？”
“相信，怎么可能不相信？谁不知道您贾队长，安邱大酒盅嘛！”孙掌柜揶揄的笑道。
听到这么高大上的称呼，贾队长的头当时就扬了起来：“对呀，安邱大酒盅，就是我。我怎么可能会喝多呢？”
总觉的有些不对，却不知道哪里不对。算了，不想了。贾队长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水根，我是什么时候来的？和谁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孙掌柜撇了撇嘴，嘀咕道：“就这还没喝多呢？”
水根笑的：“贾队长公务忙，这些小事忘了也很正常。您中午过来的，和六爷九爷一起。喝了没一会，他们就走了，应该是去忙了。不过临走的时候说了，这顿饭您请。”
贾队长就听到前半句，后半句就当没听见，一撩上衣下摆，抬脚向外走去。
孙掌柜一边拽水根，一边不停的对他挤眼呶嘴，方向正是已经走出雅间的贾队长。
水根的拳头用力的握了握，忙追了出去。
“贾队长，贾队长。您看这饭钱？”
“什么饭钱？老六老九走的时候没给你们结账？”贾队长不情愿的停下脚步，眯着着眼睛看着两人。
“他们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吗？走的时候说是您醒了结账。”孙掌柜阴阳怪气的说。
“那我不管，你问他们要不来饭钱，回头从我这里找补，孙掌柜，你是不是看我贾贵好欺负啊？”贾队长的眼睛斜的，差点只能看见眼白。
“贾队长，您这也太不讲道理了。我们连个饭钱都收不回来，您说是谁好欺负？”
孙掌柜有些无语，虽然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依然想试一下，现在终于死心了。
水根看他有些急眼，忙拦住他，要是真惹恼了贾队长，就不好收场了。
“贾队长，您先坐，没说是您的问题。”水根忙拉着贾队长坐下，帮他倒了杯茶水，双手捧着放在手里，才接着说道：“我们掌柜的主要是怕惹野尻大佐生气，到时候牵连到您，我们鼎香楼罪过可就大了。毕竟您平时没少照应我们不是。”
“算你小子懂事，我平时可是没少照应你们鼎香楼的。现在为了一顿饭钱，就敢跟老子瞪眼了？我是那吃饭不给钱的人吗？不过这里有野尻大佐什么事？”
“您看柜台上那一摞账本没？那都是您的。
您也别怪掌柜的急，我们现在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过了今天，明天不要说买驴的钱，就连买白面的钱都没有了。
您说野尻大佐要是来了，总不能给上俩窝头吧！那他还不把鼎香楼给炸了？
到时候这一发火，当然我们肯定不会说。可保不齐有人跟您不对付，拿您欠账来说事，到时候万一旁边再有人给拱拱火，野尻太君的嘴有多急您是知道的，那股子邪火要是落在您头上……”
水根面带微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贾队长。
贾队长下意识的捂住脸，心有余悸的说道：“那我这脸还能要吗？”
“哎！”水根一拍巴掌，满脸的为你着想。
贾队长不由自主的把手伸进兜里，咬着牙掏了好一会，掏出两块大洋，还有几百块的准备票。
“水根，多少能不能给我留点。”贾队长的小眼睛满是不舍。
“贾队长，这才哪到哪啊？”孙掌柜忙伸出手从他手里都划拉过来，最后一块大洋，两人角力了好一会，最终落在嘴都合不拢的孙掌柜手里。
“咱可说好了，我这可不是怕野尻太君。主要看你们也不容易不是。”贾队长咬着牙说道。
“那是，满安邱城，谁不知道您啊，仗义疏财贾队长。从上到下，就属您最照顾我们。”水根不要钱的好话可劲的上。
“那是，谁不知道我仗义疏财贾队长啊？对了，什么是仗义疏财？”贾队长的眼神很清澈，满是求知欲。
“就是说啊，您对朋友义气，拿钱不当回事。这是好话，夸您呢。”
“嘿嘿，其实我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就是平时啊，为人仗义那么一点，也没那么把钱不当回事的。对，这名号不错，以后我就是仗义疏财贾队长了。”
说完，最后再看了一眼孙掌柜手里的钱。
孙掌柜忙都揣进兜里，生怕贾队长看进眼睛里拔不出来。
“行了，以后别说我不照应你们。孙掌柜，你这几天把账拢一拢，我想办法给你清了，省的你一天到晚在我耳边磨叨。”
贾队长故作大气的说道。
“您是说您要清账？”孙掌柜满眼不可置信。
“没听见就算了。”
“听见了，听见了。您放心，我一准给您弄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贾贵一抬头能看到孙掌柜的扁桃体了。
“行了，谅你也不敢差我的事。”
“那是那是。贾队长您慢走。”
两人恭恭敬敬的将贾队长送出门。
“水根，真有你小子的，还真从那铁公鸡身上薅出毛了。不是，这都不是毛了，这直接是拽下根鸡膀子。”
孙掌柜手里拿着一块大洋，吹了一下，然后放在耳边，脸上满是愉悦的表情。
看孙掌柜的样子，估计自打日本人来了以后，就没有这么痛快过。
“孙掌柜，这是贾队长照应咱们。”
“照应个屁，他就是怕他那小日本主子生气。”
水根冲门外呶呶嘴，孙掌柜明白过来，忙大声说道：“对对对，是贾队长照应。水根，天不早了，赶紧上板。”
贾队长走出门，脸上也没有那种肉疼的表情了，反而也是面带微笑。
“仗义疏财贾队长，不错。”
贾队长很明白鼎香楼的不容易。好在水根急中生智，帮自己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否则，如果直接还账，不符合自己的人设。将来说不定就会是自己的一个破绽。
以黑藤多疑的性格，只要自己稍微露出一点破绽，就会咬着不放。
摸摸空空如也的兜，想想柜台上那厚厚的一摞账本，贾队长却没有为此发愁。
自己是没钱，可是有人有啊。
空旷的街道上，贾队长原本就很诡异的脸上，此刻正露出一副诡异的笑容。在清冷的月光照射下，更加的渗人。
幸好，这会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否则，明天安邱城还不定传出什么鬼怪故事呢。
不过，总有人是不怕鬼怪的。
街道拐角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街道上晃晃悠悠，旁若无人的贾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