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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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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在此刻微妙地体验到了段星阁平日的感受。原来身为公众人物,在网上看到陌生人信誓旦旦地评论自己时,心情居然是这样的。

不过没等云栖继续往下翻,尽职尽责的秘书便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云栖看了一眼,原来是有个客户想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顿饭。

时间过得有些久远,云栖回忆了一会儿才从前世的记忆中挖出关于这个客户的信息。

这位客户是锦溪珠宝的老板,穆锦荣。

锦溪珠宝算不上什么大品牌,他们主要负责销售,珠宝设计方面并不出名。

云栖想起前世他应该拒绝了这个客户,也拒绝了当晚的晚宴。

但恋综二期用到的那艘游轮似乎就是锦溪珠宝赞助的,他们为了打出知名度下了不少功夫。

目前从直播录像中得不到任何关于凶手的信息,从赞助商角度下手,或许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云栖忖度了良久,最终改变了前世的做法,选择了答应下这场饭局。

他随手拿起手机跟秘书回复道:“可以,饭店位置发我一下。”

原本云栖只是照常问一下,可过了片刻,秘书却发过来了一个云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位置——“穆老板说位置定在了隆庆国际,具体位置已经发给您了。”

这个熟悉的名称让云栖一直到酒店楼下站定时才勉强缓过神。

隆庆国际恰如其名,整个酒店以中西结合为风格,外部以中式为主,配以各种亭台楼阁;内部的装潢则以西式为主,称得上金碧辉煌。

熟悉的酒店,当云栖带着人推开包间的屋门时他才发现,原来连订的厅都和当年一模一样。

“云总。”锦溪珠宝的老板穆锦荣看到云栖后立刻站了起来,笑着上来迎他,“我是穆锦荣,您喊我老穆就行,能见到您真是荣幸至极。”

“哪里。”云栖收回思绪和他握了手并且寒暄道,“按理我该喊您一声穆叔,您喊我云栖就好。”

“不敢不敢。”穆锦荣的笑容一下子更加真挚了,走到座位旁边特意为云栖拉开椅子,“不过人还没到齐,可能得劳烦云总稍等一下,见谅见谅。”

“无妨。”云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闻言也没问剩下几个姗姗来迟的人都是谁。

待云栖和他带来的人都落座后,穆锦荣为了防止冷场,连忙起了个话头:“最近我姑娘在看您参加的那个综艺。”

云栖闻言一顿,突然明白了演员或作家在公共场合被人提及自己作品的感觉。

然而穆锦荣似乎并未看出他的异样,反而兴致勃勃道:“我虽然年纪大不看这些,但听我姑娘说,他们大学有一半人都知道了月云珠宝,您公司这本就不小的知名度一下子就更高,要么说这一行还得是您和——”

穆锦荣话说到一半差点没刹住车,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后立刻止住话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回过劲后连忙找补道:“……还得您这种年轻人有想法!不像我们这种老顽固,做了这么多年,一点名声都没打出来。”

云栖心知肚明对方想说却没说出口的那个人是谁,但也没有拆穿,继续和对方聊着,只是脑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当时参加恋综的真正原因。

原本以云栖的性格,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参加什么恋爱综艺。

然而时隔两年没有联系的段星阁却突然在综艺开始前找到了他,无比可怜地说自己之前签了个恋综,但是因为最近公司的业务问题他本人没办法去。

如果违约了,掏违约金事小,就怕全网骂他耍大牌,影响声誉连带着影响刚刚上市的星云公司,更甚者还会影响云栖的名声。

当时二人几年未见,私下里也没什么交谈,云栖完全想不明白他不去参加一个恋综怎么会连累自己的名声。

但那小子的话术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妙,一通话恨不得从西伯利亚扯到澳大利亚,听得人头疼。

云栖懒得理他,但对方持之以恒,

最终云栖实在是看他可怜,又被他闹得没办法了,才终于答应。

未曾想恋综开机第一天,云栖便撞见了据说是没空上恋综的段星阁本人,镜头下得知自己被骗了的云栖当场黑了脸,当天晚上就拉黑了段星阁的所有联系方式。

观众们不知道段星阁用了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法,只知道云栖全程一看到段星阁就黑脸,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以为他们俩是在争风吃醋了。

而得知此事的某个知情人士则表示:“没听过谁俩决裂后联系方式都不舍得删的,你们俩玩得真花。”

穆锦荣见云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立马就换了个话题:“唉,说起来这里一个吃饭的地方,好看是好看,就是太绕了,不过我看云总挺轻车熟路的,您之前来过?”

云栖回神道:“之前来过一两次。”

“那怪不得。”穆锦荣笑道,“我之前一直在荣禧堂那边吃,这边还真没怎么来过。订位的时候还差点闹笑话,好在有人帮我订了。”

对方显然想卖个关子,也不说这有人是谁。

云栖也识趣地没多问,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此熟悉的包间,让他不禁想起了上一次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云栖喝不了酒,故而很少出席这种宴会,因此每一次出席他都记忆尤深。

当时国内珠宝行业的巨擘是云、金两家。

随着云家第一代掌门人云崇化离世,家业落到了他大女儿云明月手上。

凌云珠宝也是在那时正式改名为明云珠宝,而明云的明便是云明月的明。

可过了不到十年,原本压着金盛珠宝打的云明月离奇死在了一场珠宝展上,云家因此被她丈夫闻风林全权接管。

闻风林是个完全不懂珠宝的货色,却借着入赘的风接管了公司,大刀阔斧改了很多不该碰的东西。

但奇怪的是,他唯独没有改前妻息息相关的公司名,公司依旧叫做明云。

眼见着云明月的死和闻风林撇不开关系,而且他一接手便和金家眉来眼去,集团高层走的走撤的撤,因此经历了第一波比较大的动荡。

可没过多久,就像是诅咒一样,闻风林好不容易弹压下了剩下的人,他自己却突发脑血栓,直接瘫痪在了床上。

当云栖接管过公司时,云家几乎已经日薄西山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都知道云明月在世时,云家慷慨解囊替保姆养了儿子,那姓段的小子和云栖更堪称青梅竹马,天天一口一个哥哥亲的不得了。

可现在云家内忧外患,云栖刚接手公司没多久,行内便传出了段星阁和他决裂的消息。

彼时段星阁刚“离家出走”,业内的人都等着看云家的笑话。

金盛公司的人邀请云栖去喝酒,却叫来了当时刚刚出道的段星阁,还故意把他安排在了云栖身旁,俨然一副把兄弟阋墙的戏码当下酒菜的架势,几乎就是摆明了要把云栖的脸往地上踩。

酒桌之上,金盛的人都知道云栖不能喝,却还是笑着劝他喝。

云栖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权当没听见。

可对方变本加厉,眼见着云栖的脸色越来越黑,秘书作势站起来替他喝,金铭却夹着烟笑道:“小姑娘,这桌子上没你说话的份。”

那秘书刚刚研究生毕业,是云栖接了公司后新选的,业务能力很强,但因为云栖几乎不出席酒局,她也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

听了这话后秘书不禁一愣,脸上便火烧火燎的,但她硬是忍着委屈开口道:“金总,我们云总他真不能喝……”

“不能喝就找人替啊。”金盛的人笑道,“今天特意找了这么多陪酒的,云总挑一个呗。”

其他人闻言纷纷发出了哄笑声,云栖死死地攥着酒杯,看了他们半晌后突然笑了。

他笑得很浅,可坐在他正对面的金铭却突然止住了笑声,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他。

云栖端着酒站起来,金铭蓦然回神,以为他服软了要自己喝,一时间赞不绝口道:“小云总不愧是明月姐的儿子,长得漂亮不说,还这么识时务。”

云栖端着酒杯正准备发作,旁边却突然伸出来了一只手截下了他的酒杯。

云栖一愣,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没了笑意的段星阁。

“云总喝不了,这一杯我替他。”段星阁言罢在一众人略带意外的目光中,端着酒杯仰头一送,低头又给自己满上,“金总拿来的好酒半天才下去这一点,看来是我们陪酒的错了,我自罚一杯。”

段星阁大大方方地接了方才那人的嘲弄,反倒让他们有些下不来台了。

云栖蹙了蹙眉想说什么,段星阁喝完那杯后却非常自然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座位上,随即又给云栖倒了一杯:“云总喝不了归喝不了,倒点压压桌。”

有人见状开口调笑道:“看来传闻中说的都是假的,我看人兄弟俩……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对,伉俪情深的。”

众人哄笑作一团,金铭闻言却有些不乐意了。

“不会拽文就夹住你的嘴,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空穴来风的事。”金铭半阴不阳道,“这也就是新时代了,搁原来,戏子都算下九流……”

“士农工商。”云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砸,冷声打断道,“若是这么算,在场的又比下九流好到哪里去?”

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云栖气得连自己都能骂进去,段星阁这个当事人却不恼,反而接过酒杯笑道:“我们云总他不是这个意思。”

为了替云栖“道歉”,他主动端着酒瓶敬了一圈。

其他人可能是从云栖的脸色中品到了欺压小辈的快感,再加上段星阁要喝一圈,他们只用喝一杯,也没设防,基本上属于段星阁倒多少喝多少。

未曾想段星阁转完一圈,酒倒了两瓶,他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

而后他又以自己公司马上要上市请各位老板多照应为由,又过了一圈。

等到酒局彻底结束时,段星阁过了不知道多少圈,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喝吐了一众人,以金铭为代表的金家人烂醉如泥到几乎是被人托回包间的。

云栖新招的那个秘书第一次参加应酬就看到疑似把人喝出殡的场面,一时间瞠目结舌,回神想跟云栖说点什么事,却发现他们家云总和旁边那位喝吐一圈人的帅哥已经不见了。

云栖找到段星阁的时候,对方正在洗手池旁边洗脸,额前的碎发被他抹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英俊中却透着让云栖感到陌生的成熟。

从镜子中看到身后人,段星阁关水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云栖看着镜子中他被水打湿的脸,再联想到刚刚酒桌上发生的事,陡然意识到昔日为了一点事跟人打架的小孩原来已经长大了。

一时间他心下某个角像是陷下去了一样,又软又酸,但他嘴上却依旧不饶人:“所以你又是离家出走又是出道的,到头来做了这么多无用功,何必呢?真不知道你这到底是图什么……”

云栖一边说,一边却从旁边的机器中拿了一次性毛巾,走上前打算递给段星阁。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段星阁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回头,手臂猛然发力,拽着他西装领带一扯,直接将他按在了墙上。

云栖:“……!”

他的话被迫戛然而止,因为没有防备还被吓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段星阁为了洗手特意把袖子挽了起来,此刻从云栖的角度能清楚地看到对方小臂上偾张的肌肉。

他掐着云栖的腰低头在对方颈侧轻轻吻了一下,笑得完全不似刚刚那般得体无害,反而充满了危险和说不出的幽暗。

淡淡的酒气在耳边弥漫,云栖瞳孔骤缩,汗毛一下子起来。

“你觉得我这是图什么呢?”段星阁得寸进尺般侧头吻了吻他的脸颊,作势去摘他的手套,研磨着云栖从手套下露出的一点手腕道,“云总?”

云栖骤然回神,蓦然用力想将人推开,却发现这小子跟个山一样,根本推不动。

“哥哥可怜我?”段星阁手上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嘴上却卖得一手好惨,连称呼都变了,“那不如多可怜我一点……哥哥,我好累啊,我不喜欢喝咖啡,也不喜欢早起……哥哥既然可怜我,那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你想回没人拦你。”云栖擦了擦嘴角,忍着颤抖冷声道,“起来,你喝多了。”

“今天陪酒陪了这么久,不喝多才奇怪吧。”段星阁非但不在乎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哥哥想让金盛死吗?”

云栖眼见这人状态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不对劲。

“隔墙有耳。”云栖蹙眉警告道,“我想不想让他死另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哥哥担心我?”段星阁却嗤笑了一声,“原本想让那狗东西多活几天,可他今天竟然敢那样看着你,真想把他眼睛挖出来……”

他话里面的寒意不似作假,可他说完又话锋一转,声音一下子温柔了下来,拽着云栖的领带慢条斯理道:“我知道哥哥想让他死……你亲我一口,我就让他连人带公司一起去死,好不好?”

正常人听了这话都该感到一丝凉意,段星阁话里的危险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可云栖不是正常人,他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很危险,闻言冷笑道:“大言不惭,等你真的把事做成了再来讨赏吧。”

言罢他开人扭头就走,一副镇定自若的上位者风范。

云栖永远不会承认自己的落荒而逃,但把领带丢在对方手里的事实却暴露了他色厉内荏的本质。

段星阁站在原地勾着手中的领带站了一会儿,蓦然笑了,那是一个露出獠牙又势在必得的笑容。

那场酒局后的一周,星云公司正式上市。

又过了不到一个月,金盛集团偷税漏税的事突然被他们自己的财务以鱼死网破的架势爆了出来,紧跟着还爆出了金盛总店开业时打生桩的事,而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金铭本人畏罪自杀,其他高层没过多久便做鸟兽散了。

此后星云公司蒸蒸日上,时至今日,珠宝界只知道明云和星云,已经没有金盛珠宝这个品牌了。

恰在此刻,回忆仿佛和现实重合了一般,熟悉的包间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云栖不经意抬头,刚好直直地撞上来者的目光。

他愣了一下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心脏蓦然一紧,疼得他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穆锦荣看着来者开玩笑道:“段总终于来了?您可是最后一个到的,待会儿云总要是罚您喝酒,我可没法帮您说好话。”

段星阁进来后先是深深地看了云栖一眼,那眼神像是隔了一辈子一样,幽暗中充满了说不出的情绪。

可没等云栖看清楚,段星阁便立刻恢复如初,听到木槿荣的话后,他轻笑了一下,拉开椅子相当自然地坐了下来,说笑般开口道:“当年也是在这厅,为了云总两斤酒也喝了,就当那次已经把今天的罚酒给喝了吧。”

“还有这事呢?”穆锦荣一愣,而后笑道,“我就说还得是云总的面子值钱,怪不得之前请不来段总呢。但我得说句公道话,一码归一码,当年的两斤是当年的,今天的该罚还得罚。”

“好说好说。”段星阁勾了勾嘴角看向云栖,“不过这两天感冒了在吃药,恐怕喝不了酒。要不……麻烦云总换点别的什么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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