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水生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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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顾窈娘又被碧桃叫了起来,跟着林师傅站桩。
如此雷打不动早起练功,已过了七八日。
她如今已有些适应林师傅的训练模式,不像第一天那般双股战战,需要靠碧桃搀扶着走几步,才能渐渐缓过来。
过了最初那几天最痛苦的日子,身上的酸软已好上许多。
身形看着也不似从前柔弱,多了几分飒爽英气。
林师傅今日教了窈娘一式拳法,演示过后让窈娘自己练习,散了学。
盥洗收拾过后,窈娘便带着碧桃出了门。
去的却并非金玉楼,而是醉月楼。
前一日,瑞宁公主差人送信到顾家,言说能为金玉楼做瓷器的人约在今日,在醉月楼定了席面,让窈娘按时赴约即可。
顾行之给窈娘打的马车在她生辰那日便打好了,今日便是第一次出门。
这马车自然也逃不掉被顾行之起名的命运。
马车从外看并无特别,是寻常富贵人家惯用的形制规格,只是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其中奥妙。
通体所用皆是檀木,其中车围用的还是上好的香檀,置身其中隐有淡淡檀木香气浮动。
内饰如今还很空,给窈娘留了足够的空间,去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布置。
窗帷做了双层,内侧是寻常缎子,能够遮挡视线;外侧用的则是有价无市的鲛绡纱。
鲛绡纱水火难侵,轻薄透气,多是用作夏日衣衫外的罩裳,轻薄冰透,翩翩如洛神临世。
寻常便是得了一匹裁制衣裳,也是珍而重之小心建材,顾行之却将它用到了窗帷上。
夏日里鲛绡纱可遮挡蚊虫雨水,只因用上鲛绡纱,想看外面风景便只用撩起内侧的窗帷,不必将车厢全数敞开。
自交到窈娘手中起,顾行之便催促着窈娘为马车起名。可这马车虽是用料考究,但终究不似踏玉和携香,各有各的特色。
为马车起名这事,终究有些为难窈娘。
顾行之作为最希望马车拥有名字的人,却不愿自己亲自命名,他言之凿凿:“谁的马车谁起名,你的马车,得你自己给它起名。”
对于一定要给马车起名这件事,窈娘实在是头疼。终是灵机一动,马车如此华贵,自己乘着这马车出门做生意,必能招财。
顾窈娘还狠狠吃了顾行之一记白眼:“知道的招财是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顾家护院的狗呢!”
顾窈娘叉着腰,哼道:“您要是听不惯,您就自己想个名字!非要我来起,那就是招财!”
顾行之终究还是没有反对:“好好好,招财也好。招财嘛!”
于是马车就叫“招财”了。
招财一路穿过朔京城的街道,驶到了桐花巷的巷口。
窈娘下车时,不经意看见桐花巷中一个身影很是眼熟,仔细一看却又不见了。
她也并未放在心上。桐花巷这种地方,又是应当也不会有她认识的人在其中行走。
想来应是看错了。
窈娘跟着小二进了醉月楼的包房,坐在房中等候。
房中很安静,窈娘并没有关门,敞着房门等待对方到来。
窈娘出发得早,既是有求于人,自是提前到醉月楼等待,才是相处之道。
她有些忐忑。
瑞宁公主说此人惯常并不做瓷器生意,养的匠人不过是因他自己喜欢,并不以此为生。
能替她试着做出想要的那些盘盏,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人情了,不能以生意论。
因此窈娘此番前来,也并非空手而来。
有人从包房外经过,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径自朝着窈娘走来。
窈娘听见脚步,从思绪中回神,看见来人有些错愕。
“卢小公子?”
来人竟是卢景安。
莫非卢景安便是此番瑞宁公主相托之人?
卢景安还是惯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见着顾窈娘,便回想起当日在公主府被窈娘出言嘲讽的画面。
虽是顾窈娘过后也送了礼到卢家,向自己赔过罪,可他从未被女子如此出言挑衅过。
今日又见到窈娘,他有些牙痒痒,故作风流地在包房中扫视了一圈,问道:“顾娘子在等人?”
窈娘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卢景安。不然若是请他帮忙,怕是少不得又是鸡飞狗跳。
她礼貌地朝着卢景安笑笑,回道:“是在等人。”
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开口道:“我……之前对卢公子言语冒犯,给您赔个不是。”
说罢,站起身就要屈膝行礼。
卢景安素日里横行霸道,朔京中小娘子见他多是敬而远之,要不就是横眉冷对。
他又极是自傲,旁人避着他,他便愈发张狂无状。鲜少能有与人好好说话的时候。
平日里,要不就是旁人迫于卢家权势,向他不情不愿地低头;要不就是他被卢照安提溜着,向别人一一道歉。何时有过小娘子如顾窈娘这般,轻声曼语向他赔不是?
卢景安一时竟有些慌,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才好。
见窈娘就要屈膝,他连忙伸手想要扶。
手掌就要触碰到窈娘了,却又想起男女有别,兼夏日衣衫轻薄,哪里都不敢触碰。又如同避蛇一般,迅疾地将手缩了回来。
手虽是收回来了,心里却还惦记着不能让顾窈娘拜下,不由有些着急,也顾不得别的,一声大喝:“你给我站那别动!”
突如其来的大喝,将窈娘和碧桃都吓了一跳,怔愣在原地,有些莫名。
卢景安见窈娘未动,心下稍安,继续道:“你!给我站直了!”
顾窈娘站在原地,错愕写在脸上,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卢景安此时终于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重新打开了扇子,拉开椅子坐下,笑道:“顾娘子!你这说话便是说话,说得好好的,赔什么罪、行什么礼!”
他嘴里又开始不正经:“我若受了小娘子的礼,岂不是夭寿?”
顾窈娘此时方才明白,卢景安是不愿受她的礼,便也不再勉强。
刚想开口,门外又进来一人,却也是相熟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