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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榻边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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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彦椿最终只带走了张意礼的一具尸体,一封悔罪书,以及满腔的怒意。

陈芳生看着顾彦椿铩羽而归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脸上展现过的丰富表情渐渐敛去,眸中幽光冷寒可怖。

旋即,他整理了一番衣袍,朝岸边停放的马车望了一眼:“出发,去新章县衙。”

黑甲兵闻声纷纷下了船,列队跟在了马车后方。

马车辘辘朝前,穿过纷乱的码头,江水声逐渐被甩至远方。

“昨夜还在推杯换盏,今晨就了结了他的性命,陈大人还真是心狠手辣。”杨砚书拨开布帘看着窗外的景致,冷声道。

陈芳生拾起茶壶,倒了两盏清茶:“欲成大事,则必有牺牲,新章县的人手都是张意礼出面安排的,既然瞒不住了,那他迟早要死,比起被抓去严刑拷问,畏罪自尽兴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杨砚书不置可否,看着远处的山影缓缓朝后,问:“你觉得景王真的会信,荒山上的铸币工坊是张意礼的手笔?”

陈芳生:“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他也得拿到切实的证据,不然他岂能动得了我们一分?”

杨砚书眉头一拧:“是你,不是我们。”

陈芳生半托着茶盏,侧目看了杨砚书一眼,很快了悟,身旁这位年轻人曾是饱受称颂的探花郎,品行高洁,干净得如未雕琢的白玉。

他轻笑道:“这又有何差别,小杨大人自到抚州的那一日,就已经踏上了这条贼船,任你再怎么不染尘埃,你的出身便是尘埃本身,何必忸怩?”

陈芳生的语气不温不火的,却像是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他想迎着日光而行,四面八方却全是漆黑。

他回避了这个话题,沉默片刻,转而问陈芳生:“那悔罪书究竟怎么回事?是你找人伪造的?”

陈芳生抿了一口茶,悠然道:“自然是他亲笔所写。”

“怎会?”杨砚书不解。

陈芳生:“在悬崖边走得久了,谁都有不幸跌落的时候,在筹办铸币工坊时,他便在我面前写下了悔罪书,允诺一旦事发,他绝不牵累任何人,我这才放心地用他,许他万贯家财和别驾之职。”

杨砚书:“既如此,你为何……为何还是要了他的性命?”

陈芳生朝后靠了靠,看向杨砚书:“承诺再好听,也不如死人的嘴来得严实。”

身侧之人以最松弛的姿态说出了最凉薄的话,杨砚书不禁后脊发凉,原来托举着他的,是这样一群冷血残暴之人!

他攥紧了衣袍:“张意礼已死,私铸币一事可否到此为止?”

陈芳生:“这并非你我能决定的,还要看大势所向,看那位殿下愿不愿罢手。”

杨砚书心下一沉,久久都没再说出话。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已经抵达县城,陈芳生清了清嗓子,再度对杨砚书道:“对了,我的手下回禀,昨夜荒山上不仅景王在,还出现了一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小杨大人不好奇,此女子是谁?”

杨砚书闻声抬头,眸色微亮。

顾彦椿和陈言折回时,醉逢楼里已乱做一团,两个郎中给士兵们看过伤,从药箱里翻找出纱布和止血的药,正手忙脚乱地包扎着。

常欢在门边立了许久,看到士兵们疼得龇牙咧嘴,心里一抽一抽的,索性也加入其中帮起了忙。

顾彦椿从马背上跃下,揣着满腹的懊恼快步上了二楼,直奔向了李南絮的住处。

陈言本也想跟去,但想着顾彦椿应能将事情说明白,顿住了脚,看向了满屋受伤的兄弟。

他走到郎中身前,问:“他们……无大碍吧?”

郎中的手上和衣袍上也沾了血,一边写着药方,一边语重心长道:“有几个士兵伤得很重,在下并不敢保证他们无性命之虞,但定然尽力而为。”

陈言满面愁容:“劳您二位费心了。”

郎中叹一声,片刻后,将写好的药方递到陈言手中:“还是赶紧去抓药吧,煎半个时辰,好了让他们尽快服下,现下天气热了,伤口容易溃烂,得注意些。”

“好。”陈言握着药方又转身朝外,刚走没两步,衣袖便被人拽住了。

是常欢,小丫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指了指他的胳膊:“陈校尉,你在流血。”

陈言素来爱穿深色的衣衫,一来是自己每日舞刀弄枪的,耐脏,二来也是受点小伤也不易看出,省得多事。

没想到这小丫头眼这么尖。

陈言很快道:“无事,都是小伤。”

常欢看着那刀口,血珠若隐若现:“还是包扎一下吧。”

“真不用。”陈言说完就继续朝外行去。

常欢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想起他这些时日对轻影和自己的关照,牙关一咬,抓着纱布就跟了过去,一下捞住他的手臂,三两下将他的伤口缠住。

陈言怔了一下,看向常欢。

常欢自知自己此举十分逾矩,她只是个小丫鬟,面前人是军职在身的校尉,她本应听命行事。

她垂着头没敢看他,飞快打上结:“好了。”

“多谢了。”陈言说着,扭头继续朝外。

常欢长叹一声,将手中的纱布收好,快步去了灶房,准备生火煎药。

二楼的厢房,顾彦椿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再往卧房看去,便见李南絮躺在床榻上一动未动,轻影红着眼守在旁边,整个人都消沉着。

“他怎么样了?”顾彦椿有些慌神。

榻上的李南絮血痕斑驳,身上虽都缠好了纱布,但中衣还是被渗成了嫣然的红,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在顾彦椿的认知里,李南絮的身手和智谋比自己强了百倍,他因身在皇家,这一路遇到的凶险不计其数,但总能巧妙地化解。

无论是心性还是身体,李南絮都是强大的。

顾彦椿不敢相信,他会如此虚弱地躺在自己眼前。

轻影握着李南絮的手抵在额头,闷声道:“郎中适才来把过脉了,给他施了针,他不仅外伤严重,内伤更重,这会儿还昏迷着。”

顾彦椿:“郎中有没有说他何时能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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