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溺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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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水怔了怔，然后说出了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就连医院对她的诊断在犹豫了几分钟后，也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
或许在少年人的心里，母亲始终无所不能，或许在少年人的心里，自己没有办法的事情母亲就会有办法。
然后病房内陷入了沉默，长久的沉默。
妇人看着奇水，氧气机下的那张干扁的嘴唇，好几次想要说些什么话语，最终都只能作罢，罢休。
最终，妇人的眼神中，除了痛苦外，还有一丝悲意。
一个突然出现，什么都不过问，什么都不要求的人，无条件帮助你，这种事情在世上是存在的吗？
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暗中都已经标好了价格，妇人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只是.....她是将死之人，可她的孩子呢？还能活不知多久的将死之人？
能说什么呢？有什么可说的呢？
最后，一切的话语，一切想说的话语，都化为了叹息和感慨，病痛交缠下的释然：“奇...水...妈妈想...离开这里......”
“什么？”
“妈...妈......”妇人看向窗外，窗外对面钢铁大楼那深邃的黑暗，和窗户的亮光，艰难地咬牙吐着字：“想...看......重叠...城市......”
说着，妇人回过头，抬手艰难的主动抓住了奇水的手，感受着对方隔离服后的手掌：“求...你......”
“我......”奇水张了张嘴，却无法吐出音节，任何一个音节。
他知道，老妈不想让他再听那个来历不明的范先生的，老妈不想让他去冒险，老妈想在最后的时候清醒的看看重叠城市，老妈......
想死。
可是...可是......万一呢？可是万一范先生，范先生是个好人，万一范先生只是怜悯呢？
万一......真的有救呢，医生不都说了吗？五百万，五百万就能救她的命......
奇水张着嘴，怔着神。
一个人爱你的表现有很多，但这世上有人，其实在你出生前就已经爱你。
杀一个人，就有五百万，杀一个人就有五百万......突然出现的范先生......
事到如今，奇水怎么会不知道有问题了？怎么可能意识不到有问题了？他再无知，再愚蠢，也知道，人命，没有那么昂贵，更何况一个寻常二代的命。
“妈......”奇水垂下眼，看着母亲的手：“我想试试，我......等你好了后，我们一起到重叠城市到处转转好不好？我们一起......”
“奇...水......”
奇水咬了咬牙，无视了医院的条例，拉开隔离服，手伸进隔离服下摸出了一片药片递了过去：“妈......再睡一觉，再睡一觉就好了......”
妇人强忍着痛苦，无视了药片，紧紧抓上奇水的手腕，一字一句咬牙道：“奇！水！听......话！”
“妈！！！”奇水突然嘶吼着扯开妇人的手，眼泪从眼角情不自禁流出，但在下一秒他又反应了过来：“对不起老妈...我......我总得试试，其实范先生没必要骗我的，没价值的......我......”
奇水将药片放在床边，缓缓后退两步，随后扭头跑出了病房，跑出了走廊，冲过清洁通道，冲入更衣室中，捂着头大口喘气。
在缓了过来后，奇水脱下隔离服，小心翼翼地戴好口罩，穿好自己的衣服，走出了更衣室，走过走廊，回到了探视厅，隔着玻璃墙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妇人。
看着妇人痛苦中带着哀求的眼神，奇水只觉得心口似乎被什么击中，只觉得肺中冰凉难以呼吸。
“妈......我相信范先生，他不会骗我的，不会的......”嘟囔着，奇水扭头冲进电梯，不敢再逗留，不敢再停留。
当电梯回到一楼，他赶忙逃出了医院，随后跌倒在医院门口，瘫坐在地上：“五百万......不会骗我的......把我卖了也卖不到五百万......所以肯定不会是骗我的......”
医院，重症监护室楼层，更衣室中传来了“哚哚”声响，硬物轻轻触碰地面的“哚哚”声响。
“圣父开天辟地......”
一滩软泥，一滩如同血肉般的软泥从更衣室中延伸而出，在监控下编织成一张如同羊皮或者人皮一般的皮层，上面有着凌乱的图画，凌乱到极点的图画，鬼画符。
“圣灵创下奇迹......”
几乎是瞬间，北华夏特区参与镇灵符项目的械秘师所配置的空余算力和网络便被调集，同时向着医院AI所处的服务器发送数据包。
在海量数据流涌来的瞬间，医院的安全软件瞬间切断了网络，依次关闭进程保存数据，迅速重启自我查杀。
范闲变作孔俊波相貌，撑着镇灵符，缓缓从更衣室中走出，一步步走到奇水母亲所在的病房，看到了面露惊恐的妇人，取下了妇人脸上的氧气罩。
妇人瞪大了眼，惊恐不安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你......”
“圣子与我同行......”
“福音闭嘴！”范闲未搭理妇人，拾起床边的康西匹斯林，手指化作一根触须从妇人口中插入喉管，直接将药片放入了妇人胃中。
随后，范闲拿出刚才在网上买的一片旧茶盏，用星衡剑轻轻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然后轻轻一掰便沿着划出的痕迹断作两片，将其中一片挖孔穿绳，放入妇人的衣服内层。
随后杵着手杖不急不缓走回更衣室，遁入更衣室的阴影之中。
不安中，惊恐中，妇人只能任由药效发作，一点点陷入迷醉的梦，迷醉的噩梦之中。
数分钟后，医院的服务器重启完成，AI迅速开始自检和修复，随后一切恢复了运转，刚才突然遭受的攻击则发给了医院的管理者和几位大股东，由他们决策后续行动。
奇水坐在医院门口，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墙边，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还是从地上爬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驾车回来的范闲看着站在路边满脸疲惫的奇水：“嘿，小子，上车。”
长期没有休息的奇水一下回过神，呆呆的看了一眼范闲，便坐上了那辆二手车的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