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年轻的范闲和善良的马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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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范闲游荡在凯恩街内,没有回家过一次。
而是如同一个幽灵一样,在各家游走,和街坊乡亲们打着招呼。
筹措检查着晋升仪式材料的同时,还躲避着那个随时可能跳出来说替天行道的疯子。
在永生之毒的检测报告出来确认这是高阶异兽的血肉,且无毒害成分后,范闲就立刻驱车了生活多年的凯恩街走进外界。
这凯恩街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纵观古往今来,历史上的每一个狠人,他们或好或坏,或愚蠢或聪慧,却无一例外有着一种共同的特征:令人发指的执行力。
在范闲驱车离开的时候,凯恩街多了一个落寞的人。
黄毛总是撬锁进入白事铺内,坐在范闲常坐的柜台后,怅然若失的想象着那天夜晚,自己昏迷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范哥又是因为什么不告而别。
...
一般来说,这种前往那个目标地点的旅途可以一波三折出点意外然后跌宕起伏水个几万字,但再水就只剩水了,所以这一路可以被长途旅行四个字简单概括。
长途旅行并不愉快,哪怕不需要自己驾驶车辆也是如此,尤其是在环境这么恶劣的地方。
狂风卷起了黄沙,炙热的烈阳高悬在天空,将大地照成了金色的海洋。
道路近乎被沙土掩埋,车辆只能跟随前车压出的痕迹前行,两侧看不到任何建筑和行人,看起来荒凉至极。
偶尔有一点灌木,那便是这片沙海中唯一的绿意。
皮卡疾驰向前,车轮卷起风沙。
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能看到一个个小黑点,那是一栋栋低矮的单层屋,亦是一片聚集区。
与色调单一的满天黄沙不同的是,聚集区的年轻人们穿着打扮十分浮夸,恍惚间让人有九十年代摇滚乐歌手的既视感。
而更浮夸的是,这里十个人里,有大约三个都装载有义体殖装,只是他们的殖装大多十分粗浅,金属骨架和线路就这么裸露在外。
其中绝大多数殖装都不像是正常的四肢,反倒像是特种化的生产工具,至少范闲不认为正常的义体能够喷出啤酒。
整体有一种工业朋克的美感。
皮卡快速驶过,一个梳着鸡冠头的女孩看着快速驶来的皮卡欢呼一声,冲上道路对着前挡风玻璃开了一枪。
一声脆响之后,皮卡毫无反应,只是前挡风玻璃多了一道白印,反倒是子弹不知被弹飞到哪里去了。
“哇哦!老爷们的上等车!”女孩似是吸嗨了,或者醉酒还没清醒,癫狂的大笑一声,挥舞着手臂向着疾驰的皮卡冲来。
或者说,她其实很清醒,很理智的明白,这种高端载具的AI系统会被强迫急停,避免车祸。
若是仔细去看,道路两旁的男男女女手上都有着武装,正冷眼看着驶来的皮卡。
一些经验老道的人见到这一幕立刻就能反应过来,这是遇到了劫道的匪帮。
小乐经过分析后,惊慌出声,询问范闲的意见:“小主人小主人,要不我们绕路,这些人看着不像好人的样子呢。┗( t﹏t )┛”
“你为什么在行法国军礼?”范闲满脸不解。
“有点麻烦了。”马大夫看着那些人寒声道:“这些匪帮可不好惹,他们在城郊都敢拦路杀人的,范老板你要不且先躲一下,让我来解决,我有九成把握,九成!”
范闲满脸迷惑地看了一眼马大夫。
说到底,虽然从理论上说范闲出生至今两千年有余,但从心理上他依然是一个孩子,不像马大夫一样长相就成熟。
一个孩子哪里懂事呢?又哪里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体面的解决呢?
因此面对这种突发情况,范闲只能被迫(?)做下一个违心(??)的决定:“同行啊?闯过去,她不躲就干脆给车上一个魂环,到时候这车说不定还能学会蓝银缠绕。”
说完,直接抢方向盘,开始和AI抢操作。
——年轻人不懂事撞着玩的,想来这些匪帮也不会在意一个年轻人的冒失之举吧。
说实话,对于撞击这种事小乐也算是习惯了,这旅程的一途总是需要撞些野生动物或者人。
在解开安全锁撞死异兽后范闲也总想让它撞些什么东西,就像拥有枪后,不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范闲的本能反应都是摸枪。
现在的它已经不再试图劝范闲不要违法乱纪,只是在范闲面前弹了满屏幕委屈巴巴的表情。
(;′⌒`)
谁叫解除安全锁后,手动操作的优先级更高呢。
“不是?直接撞!?”马大夫惊愕回头,然后就看到......
范闲已经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仿制五帝钱挂起,准备用五帝钱镇压即将到来的魂环,并迅速掏出纸钱香烛以及一些白事用的法器,显得十分专业。
因此皮卡没有匪帮人预想中的急停,也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皮卡在人们惊恐的目光中直接将鸡冠头女孩卷入车轮下。
那女孩惊叫一声便被车轮无情碾压过去,然后挂在车底盘被一路拖拽。
没有哀嚎,几乎在瞬间她就已经死了,只是尸体被拖拽着一路向前发出让人不适的声音。
哪怕是碾死了人,皮卡也没有减速,黄沙遍布的道路上,很快有了一条鲜红的血痕,路面拖拽出肉泥和沙混合的痕迹。
随着尸体被拖着而发出的刺耳声响而来的,还有范闲悠长的唱词:
“皈命上元府,天官赐福尊,愿垂道宝放祥光,照天途,愿灭亡人风雷彻电苦,超度此亡人,去离天途苦;”
“皈命中元府,地官赦罪尊,愿垂经宝放慈光,照地途,愿灭亡人担沙运石苦,超度此亡人,去离地途苦;”
“皈命下元府,水官解厄尊,愿垂师宝放惠光,照水途,愿灭亡人沿际溟波苦,超度此亡人,去离水途苦。”
这事办的那叫一个地道。
直到女孩的尸体从车上掉下时,人们这才发现,女孩的尸体已经被生生磨掉了一半,使再残忍的人看了一眼都干呕不止。
如果要有一个确切的比方的话,她现在看起来更像是菜市场里,被劈开只剩了半边身子的鸡鸭,就这么堆在那里。
马大夫听得头皮发麻眼角抽搐,默默竖起了大拇指:“漂亮,您就是干介个的!”
好家伙,人才刚死你就开始发丧了,这事办的真是漂亮。
范闲等到已经远离了匪帮所在区域后,这才赶忙点燃一把纸钱抛了出去。
而后回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简办,其实最好还是花上数日时间去走补魂、引魂、去怨、开路、过桥五步,不过现在时间紧,现在只好做做样子就完了,我唢呐都在后备箱拿不出来。”
不过办法事嘛,说到底是为了让生者安心,这么超度一番,至少范闲这个生者安心多了。
马大夫听闻此话,下意识回头看向被甩在后方的残缺尸体。
在看到尸体的那一瞬间,他的良心突然刺痛难安。
多好的女孩啊,虽然抽烟喝酒吸毒,虽然没安好心想要我俩的钱和命,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她还这么年轻啊。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简单又草率的来到世上,最后又简单又草率的走了。
马大夫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感慨,越是感慨就越是不忍,那鲜活的死亡对他的内心造成了极大地冲击。
如果是心地善良见不得血腥的范老爷的话,会选择不去看。
可马大夫哪里是那种掩耳盗铃的人?不看就没人惨死了吗?
视若不见只是懦夫的逃避行为,而作为一个年轻人,马大夫向来很勇。
于是善良的他在认真思考后,转头看向范闲,心中怀着大仁善,建议道:“范老板你这也弄得太恶心太吓人了,后车要是被吓得出了车祸怎么办?要不你把车开回去再碾几圈呢,碾成肉泥看起来就不吓人了。”
范闲虎躯剧震。
——你又是什么活畜生?不说全尸你好歹给人留点能看出人形的东西用来火化啊!
最终范闲的车没有为这片聚集区停留,他也不会闲的没事跑去碾尸玩。
他的目标也不是城郊这一片贫民窟,而是远处已经能看到影子的通天塔。
那是在沙漠之中伫立着的,有大量金属楼盘堆叠,大量道路重叠的城市,北华夏特区的一处重叠城市:临安市主城区。
当然,临安市只是官方文件上用来标注的命名,绝大多数联邦人都更愿意将它称之为梦之都,北华夏特区的重要消费、行政、金融、娱乐中心。
随着梦之都在视野内不断变大,马大夫也不再插科打诨,眼中也渐渐带上了忧愁和迷离,似是有些向往,又似是远游的游子那样近乡情怯。
他心中在想什么呢?
没人知道。
范闲也看着越发靠近的梦之都。
这是一座永远笼罩在黑暗中的城。
第一眼看见的,是高达数百米乃至上千米的摩天大楼,每一座大楼像似钢铁堆砌一般,紫黑的外表透露着难言的寒意,只是看上这些建筑一眼就好像被丢进了钢铁的竹林,人也好像从人变成了机器。
在高耸入云的大楼上,则可以看到在大楼中部位置和接近顶部位置人工搭建平台,那平台高低不一错落有致,远远看去,就好像以大楼为骨架,生生在一片土地上搭建了三层城市,这也是重叠城市这个称呼的由来。
所谓的上城和下城不再是幻想作品中的虚构存在,而是切实的散落在联邦各地,冰冷刺骨的将人划分开来。
所以他当初没有选择落户在这样“繁荣”的地区,而是选择了与他沉睡前看起来更相似的凯恩街。
身居这里,他感觉自己不在未来,而是另一个世界。
或许老古董总是很难跟上时代?
而在底色为整体黑色调的钢铁丛林中,与之对应的则是无处不在的霓虹灯光。
那是广告牌,是路灯,是一些艺术家的用荧光染料和灯条拼凑的艺术涂鸦,是各种各样的图案。
大量的灯光24小时照亮着这座城,让这座城永远闪耀,永远没有夜晚。
冰冷底色下的是,如同幻梦般的迷幻与绚烂。
这里也是马磊马大夫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