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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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女子泣不成声,鹿青音不解:“你身在勾栏瓦舍,如何还会有婚配?”
女子挺着大肚子,颤颤巍巍就想下跪,被鹿青音急忙扶起:“你但说无妨,我们几人不是坏人。”
那龟公突然咳嗽一声,女子微微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瞬间额上沁了汗珠。
鹿青音不悦,看了眼王高阳,王高阳立刻站起身子,猛的一脚将那龟公踹倒,拔刀就架在了龟公脖子上!那龟公瞬间吓得三魂丢了两魂,整个人缩成一团颤抖不已。
鹿青音对惊恐的女子和颜悦色:“这位拿刀的是位将军,你莫要害怕,萼魁坊外还驻守着诸多守卫,我们来此是想查出婴骸的案子,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你的事情我也自会出手相助。”
女子突然瞪大眼,扫着众人:“将军......你们是蛇人?”
“蛇人?”鹿青音双眼微眯:“什么蛇人?”
女子眼瞧着几人表情只有好奇并无其他,才慢慢放下心:“不是蛇人就好......不是就好......”
她忽而拽住鹿青音的袖子:“那你们就真的能帮我?只要让我回去,我什么都愿意说!我说!”
鹿青音从桌上为她倒了杯茶,安抚她喝下,循序诱导:“你方才说你有婚配?又为何会在这里?”
女子低头,吟泣一阵,道:“奴婢名叫阑絮,今年二十有三,青山迦宁镇人,三年前离开家去镇子上买布,半路被人绑到这里来,一呆就是三年。当年家中只剩一位兄长,但三年前我才与同镇的段郎定了婚约,不想就遭此厄运......”
鹿青音又为阑絮倒了杯水,问:“这么说来阑絮姑娘并非贱籍?”
阑絮点头:“此地并非仅我一人,萼魁坊上百个姑娘,如今只剩几十,大多都是远地界的良民,她们死的死,病的不中用的也被秦妈妈扔到了胭脂沟,让她们自生自灭。”
江见时努力抬着昏昏欲睡的脑袋,问:“既然都是良民,为何不跑?”
阑絮眼圈又红了几分:“秦妈妈手下二十来人,手段狠戾的不得了,对付我们这些弱女子绰绰有余!况且她与蛇人认得,那些蛇人听说是京师大官儿的手下,秦妈妈说我们若是敢跑,便要寻到家里去,全家都要跟着遭殃!奴婢仅有相依为命的哥哥一人,想必现在也娶了好人家的姑娘,加之我也不想连累了段郎......”
“她他妈的那是唬你们这些小娘儿们,京师的大官怎的闲来无事管你们这些窑子里的狗七鸟八?”王高阳一听这阑絮话风直冲着朝廷而去,当即不高兴了。
阑絮吓得一哆嗦,往后缩了缩,不敢吭声了。
江见时白了一眼王高阳,对阑絮道:“期间有出逃的姑娘吗?”
阑絮狠狠点头:“有,就如秦妈妈所说,过了没几天那姐妹的全家人都死在了胭脂沟。”
鹿青音蹙眉:“为何不报官?”
阑絮急忙摇头:“京师的官儿不比淮歌的大?秦妈妈有通天本领,况且被杀了家人的都是外地人,外地不来要人,当地官府也管不了......剩下的不反抗的就是些贱籍的姐妹,除了听话也没得选择。”
鹿青音思忖片刻又问:“若说你身在勾栏,为何会有身孕?难道没有服用凉药?”
阑絮轻轻抚着肚子,悲凉尽出眼底:“这就是为何秦妈妈要从外地将我们绑来的缘由,萼魁坊原先的姑娘们大多用过红花和麝香,甚至是那柿子蒂泡的凉药,多数不能怀孕生子,新来的姑娘们大多身子骨完好,三年前秦妈妈就开始断了姑娘们的凉汤,不仅如此,产下的孩子也会迅速带走!萼魁楼的姐妹们有的甚至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孩子生产完,不足月,秦妈妈就会逼迫我们继续接客,继续生产,若有残缺的孩子便扔到胭脂沟,若是完好就送给蛇人,这些年,姐妹们身子骨越来越不好,偶尔产下死胎,也会一并扔进胭脂沟里。”
“孽根孽海,滔天业障!”困乏的江见时不由自主的立起身子,微微伸了伸腰,问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究竟是何人要这些孩子的命做什么?”
忽听王高阳插嘴道:“既然蛇人和那老鸨子经常往来,为何会被杀害在萼魁坊?难道是起了内讧?还是有什么暴露了,为了灭口堵嘴?”
鹿青音和江见时微微一顿,彼此对视一眼。
鹿青音问那龟公:“你家鸨母何时死的,怎么死的?你可知晓?”
那龟公本不想说,怎奈王高阳一只脚有百斤重,险些被踩的喘不上气,只好拍了拍王高阳的脚:“壮士,容小的.....说两句!”
王高阳这才松脚。
那龟公猛的喘息,缓了一阵哑着声音道:“我家老板娘死于十日前,被人用剑穿了胸膛!”
鹿青音:“什么样的剑伤?”
“就......就是弯的......弯的......像蛇一样......”
鹿青音急忙看向江见时,只见江见时点头道:“那日乌兰十三卫所用刀形,的确是蛇形。”
而后江见时又问那龟公:“那另外两名常客是怎么死的?”
“那两位是吓死的!”龟公一提此事脸都白了:“老板娘死后,我们这里就出了鬼,昨天我听楼上动静极大,以为几位被鬼吃了,一夜都不敢出去看,没想到几位福大命大,竟安然无事......”
江见时了然,这摄青鬼楚织织虽说本事不小,但成形不久,倒也对上了十日的时间,否则以她的怨气,整个萼魁坊都要跟着遭殃。
阑絮急忙道:“我们所说的人......不......鬼!名叫楚织织,与我一样是外地人,被掳到这里,她来时就有了身孕,生产后,孩子被带走,她就疯了,但是楚姐姐姿色艳丽,即便神志不清呆呆傻傻,秦妈妈仍让她接客,她怀了三胎四子都没了,全都给了蛇人,听说江潮推上来许多婴骸后,她就不见了......然后萼魁坊就有人说看见她化作厉鬼伤人......这些事发生的突然,奴婢整日房中养胎,不敢出屋,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真真是个可怜的女子......鹿青音暗忖,而后又问二人:“你们可见过蛇人是何模样?”
两人均做不知状。
江见时听到此处突然有疑思闪过:“你们既然是良民,便无贱卖文书,这鸨母一死,即得解脱,我看这里龟公不多,若是一起出逃定然走的了,为何不离开?”
阑絮面色晦暗,小心翼翼瞧了外面一眼,声音发颤道:“郎君不知,若能走得了,奴婢又怎会求郎君带奴婢走?鸨母虽死,但这萼魁坊却一个也走不出去,之前不是没有人逃过,但,只要跨过这萼魁坊的主街,便当即横死,首颈分离,惊心惨目,奴婢怎敢冒这风险?”
“也就是说,除了那鸨母,这萼魁坊还有人看着你们?”鹿青音追问。
阑絮点头:“此人神秘,这萼魁坊上上下下都寻不到他的踪迹,他出手非常狠戾迅猛,往往不等旁人发现,脱逃之人就已经见了阎王。”
王高阳厉声道:“这有什么厉害?杀你们这些弱女子,便是我脚下这龟公也断然能动手!”
那龟公一听急忙反驳:“大老爷不知,阑絮姑娘说的毫不夸张,萼魁坊没了主子,下面的一些打手也想重新寻个出路,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哪里是什么弱女子?莫说姑娘们,这些人想要离开萼魁坊都得死,如今萼魁坊早已成了罩着血网的坟坑,想走,就要拿出命来!”
江见时慢悠悠道:“这就奇怪了,方一到此地,我便已经将里里外外探寻了一遍,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众人安静下来,除了偶尔一楼的迎客声,再听不到其他。
鹿青音站起身子,端起一碗茶水“咕咚咕咚”灌了个痛快,随后道:“之前亲眼见过曹敬瞐的灯船女在哪?”
阑絮一愣,又眼见王高阳满脸阴婺瞪着自己,忙朝着江见时方向道:“这位郎君见过,就在我房中。”
“嗯?”
江见时与鹿青音一同看向阑絮。
阑絮急忙解释:“那曹大人死后,她就被吓疯了,萼魁坊中她如今只认得我一人,我只好将她带在身边照顾着她。”
鹿青音手里的茶盏落入茶盘,声音清脆,他嘴角微微上挑,眸中深不可测,轻声哂道:“唯一见过恶龙杀人,见过曹敬瞐死的人,竟然疯了?”
江见时道:“昨日夜里,我的确见了那疯女,只是没想到是此案关键之人。”
鹿青音又问阑絮:“她何时疯的?”
阑絮:“已有些日子。”
鹿青音:“她在哪?我要见她!”
正在此时,兔子抱着个包裹奔了进来,这小子一夜未见,风尘仆仆像是走了远路。
鹿青音看他气喘吁吁,示意他坐下休息,而后取过包裹,打开并取出一本黄皮的册子和一封信。
鹿青音先打开信,看了署名,是唐璁年,明白唐璁年定然在信中帮他捋清一些事情,又端看起黄皮册。
王高阳一瞧惊道:“黄皮册?”
鹿青音看了眼阑絮和那龟公,王高阳瞬间明了,让他二人出了房门,而后道:“黄皮册是仵作私本,怎么弄到的?”
鹿青音笑了笑看了眼一旁同样揣着疑惑的江见时道:“仵作乃查案剖尸之人,上报朝廷,刨尸证因的册子是白本,这其中有些人死因不可大白于天下,白本是面向公众的处理本,黄本乃是仵作们私下记录的实情本,不对外。”
他又对王高阳道:“曹敬瞐尸身被发现后连夜送往京师,刑部不敢声张,私下处理了尸体,并入棺通知了刘彰,刘彰将人送往大理寺没想到大理寺不敢收,上无人敢查,下无人敢接,这才由唐璁年寻到我。”
王高阳不明:“这些事师弟又是怎么知晓的?”
鹿青音道:“黄本有载,说明刑部见了尸体,且动了尸体,所以曹敬瞐定然是从刑部走了一遭......至于黄本的来历......”
鹿青音眼中闪了闪,王高阳当即默契一笑,自然是王鹤藜出手相助!
江见时看二人眼神交互,心中拧了疙瘩,正要开口打断二人,门外突然响起哭嚎声。
鹿青音将黄皮册塞进胸口,刚打开门,就被江见时拽到身后,两人朝外看去,哭叫的人正是那阑絮所说的疯了的灯船女,银蝴。
只见她披头散发的拽着一个龟公要饭吃,几个远处来的客商在各自门口骂骂咧咧。
方才出去的龟公匆忙过去跟其他几个伙计说了几句,就将银蝴绑至鹿青音与江见时屋内。
人方一进屋,王高阳率先掩住鼻息,紧接着一股怪味儿扑面而来,像是花椒与花粉混合,甚是刺鼻。
江见时退后几步,他内力损耗严重,这味道刺的他头晕脑胀,一时胃中翻江倒海。
鹿青音见状忙将他扶上床榻,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