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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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你家那位来接你？”
下班时间，同事们陆陆续续收拾着私人物品离去，也有不少人结伴而行，一同闲聊着往外走。
华黎也要起身，冷不丁地就听到了隔壁工位岳双儿揶揄的声音，随即露出无奈的神色来。
“好好好，我不说就好了嘛。”岳双儿收到好友无奈中的一丝警告，伸手在自己的嘴唇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来，示意自己立马闭嘴。
拉链兴许是有点小故障，没能拦住岳双儿所有的话，她后面的嘟囔也传入华黎耳中。
“真是的！都交往这么多年了，做朋友的都还没见过，合理吗！”
华黎拎起起包，看了眼时间，心下着急，只能抱歉安抚好友：“逸思性子有点冷淡，有机会我一定带他请你吃饭！”
说完，忙不迭就闯出办公室的门去。
岳双儿留在工位上，兀自拧着眉，思索好半天，最后也只是“哎”了一声，自行下班了。
“我们家附近开了一家新火锅店，说是复原了以前太阳星系的正宗味道，今晚要不去尝尝？”
坐上车，华黎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同方逸思提议。
方逸思眉眼放软，又亲昵又无奈，又似祈求，说：“我买了不少菜，亲手给你做，咱们还是回家吃好不好？”
“你早说呀，都买好菜了，肯定回家吃嘛。”
华黎就是有点儿心疼方逸思：“每次都让你下厨，我怕你辛苦。”
方逸思笑得很是满足：“不辛苦。”
甜蜜的滋味一下便充满了华黎的胸腔。
她注视着方逸思，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飞车启动，飞速离去前，窗外刚走出公司大厦的岳双儿的身影在华黎的视线中留下一道模糊的黑线，她一愣，模糊的人影随着模糊的不太舒服的感觉，都消散掉了。
......】
开篇是再正常不过的未来世界社畜日常，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华黎的男友方逸思。
容貌、财富、性格......这位男友身上每一样都十分完美，华黎根本抵抗不住全面沦陷，而正在阅读这本小说的几个人，也情不自禁地被方逸思吸引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只有谢云英全程紧锁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这些看似很日常的笔触里，充满了压抑的情绪，让人看了好不舒服。
尤其是这个方逸思，看似完美，但处处透着古怪——这样完美的男友，怎么会让同事、好友、家人们提起时，都语焉不详？
很快，剧情来到华黎休假，和方逸思一同前往兰瑟星度假。
兰瑟星自然就是《兰瑟星开发笔记》里的兰瑟星。
祝今朝对自己被弹出前看到的那片玫瑰色霞光印象深刻，有钱后特地买下了它的全息世界阅读权限，游览了一番，然后彻底为其壮丽景观而折服。
未来世界真的有很多伟大奇观，有机会她一定要四处走走，才不辜负这次穿书。
兰瑟星的天空常常有玫瑰色的霞光，且星球上成片成片生长着一种名为“爱语”的花，簇拥成一片橘粉色的海洋，后续经多次开发，建起了充满原始童话感的建筑，发展起了旅游业，是星际人约会的首选之地。
华黎和方逸思在这里租住了一间玫瑰树屋。
那是一棵巨大的玫瑰树，粗大的枝干撑起一片玫瑰色的云，而木屋隐约在这靡靡的红霞粉雾之中，光是看着，就让人的心跳忍不住怦怦。
在文中，这段场景描写十分细致，笔触十分唯美，甚至于用文字创造出了超越实景的美，也用文字，就引着读者们好似置身其中。
看书的人脸上都开始飘起了红云，她们的眼中盈着一波粼粼的光，漾着沉沉的向往。
不用细想，也知道大家伙儿的脑海中正在生成如何的画面。
还是只有谢云英，她看书中的描绘越是迤逦就越是觉得不安。
已经习惯了随时随地收集数据的大佬，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大家伙儿表情，不由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来——难道是因为我想象力太低了，所以才没办法和她们一样感同身受？
正在自我怀疑时分，她的余光一不小心就扫到了边上的祝今朝。
只见这个一直在她们小姐妹的群聊里充满了存在感的女生，手里拿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杯，里面盛着还冒着气泡的可乐（在咖啡店用琉璃杯喝可乐...谢云英都不想吐槽第二回），她微微抿了一口，像是在喝什么琼浆佳酿一般，露出个享受的表情来。
谢云英抓住光屏的手不由更紧了些，心不知为何一跳，十分慌张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她再次看向了光屏中的文字。
不知是自己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文字世界当中，还是这些文字构成的故事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她好似一下子就被其中的漩涡吸入，在沉浸前预设好的所有冷静与克制都没起到作用。
谢云英还是在看文章的时候，变成了“华黎”。
想象力低，却在文字的渲染下，好像经历了华黎经历的那些事。
比如——
谢云英抓着光屏的手更紧了，她双目睁得浑圆，全靠她那无与伦比的克制力压制住了将要呼啸而出的惊惧尖叫。
然而，其他人没有她这个本事。
“啊——！！！”
李知珍捂着胸口，一下就弹跳起来。
她惊魂不定，喘着粗气，打破了包厢里安静的氛围，引得其他人回神看她。
被人注视的时候是会有感觉的，尤其是李知珍的精神力还强大，在朋友们的注视中，她也逐渐回神，回神后左看右看，才意识过来：哦，我是李知珍，这儿都是我的人！
那还怕啥！
李知珍轻咳两声，给自己台阶下：“我是想到了不好的东西，没有在怕的。”
话虽这么说，但被她扔远了的光屏，她是一点捡回来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把它收回到了手环中，心痒想继续看，但又不敢...不，不是不敢，就是看得差不多了，得进入正题，跟大家伙儿讨论下正经事了不是？
“这个故事......”
她话没说完，只见谢云英对她“嘘”了一声。
李知珍震惊地看向好友，发现她还捧着光屏，认真阅读着。
不，不愧是阿云。
比其他人都强。
毕竟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大家伙儿默契地都收好了光屏的动作来看，显然也是对刚刚看到的情节心有余悸，暂时没敢再往下看。
继续阅读的人就只剩下谢云英了。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听到了尖叫。
好像又没听到。
【……
别听，别听，别听——
他的话。
别听他的话！
华黎好像听到了精神世界深处的呼喊，她不明白，是谁在喊？为什么喊这话？
她陷入了一片虚无，在沉入进去时，惶惶然听到他说：“黎黎。”
像是有什么在拉扯着她，华黎倏然醒来，呆呆地看向对面，流下泪来。
她说：“别听他的话。”】
刚到兰瑟星时，华黎还没有任何异样，直到她的好友岳双儿突然打来了一个电话，问她为什么还不回来上班，美好的世界就这样裂开了一个小口子。
她开始发觉方逸思的异样。
先是某天夜里醒来，发现方逸思突然消失，后面又突然回来，紧接着，和方逸思一块儿洗漱的时候，错眼看到镜子当中的爱人居然没有脸，再来，方逸思突然开始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吃掉你吃掉我之类的，好似精神不正常，并且还逐渐污染了她的精神世界......华黎开始听见古怪的呢语。
它频繁地出现在脑海中、精神世界中，断断续续的，时而短促时而长缓，但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兰瑟星一如既往的唯美浪漫，这里的天如花海，风有花香，每一次日升月落都见证着一段段绝美的爱情故事。
而今日，日落月升，夜空静谧地托着一轮圆月，也注视着这个像是散发着粉光的星球。
【“又是你家那位来接你？”
熟悉的工位，熟悉的人，岳双儿像是问了千百遍这个问题，再一次说起，便是脱口而出。
而回答的人却说：“哪里，我急着去看演出呢，先走了哈，你也早点回家！”
霓虹初升，车水马龙，又是新的一天。】
谢云英看完，心里陡然一松，但又觉得空落落的。
更离谱的是，她觉得自己耳边似乎也开始响起了“别听，别听，别听...”的呢语，就跟精神污染似的，一会儿听得见一会儿听不见，让她眉头紧锁。
她想问其他人情况，抬头却发现，大家已经重新唤出光屏来阅读了。
是这样子的。
怕是真的怕，可惦记着后续也是真的惦记着后续。
大家被吓到的一幕是洗漱时，华黎再正常自然不过的一次抬头，结果却看到镜子中的方逸思没有脸，只有刷着牙的嘴还在，咧开着，里面还有刷牙起的泡沫，装点着这个诡异的笑容。
这一段的描写是从温馨的氛围突然转变到惊悚上面的，情绪转变幅度特别大，让已经自我代入华黎成功的几个人，切身体会到了当时华黎的惊吓。
等缓过来后，自然也会开始好奇为什么方逸思没有脸了？两人之间的感情后续会怎么发展？那隐隐约约的不舒服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
惦记着惦记着，可不就重新打开了光屏么？
真香，刻在每一个人的dNA当中。
谢云英不想打扰其他人阅读的状态，她发现，等所有的不对劲都从自己身体上撤去后，精神世界居然有一种史无前例的清爽。
虽然广大的世界还是被灰蒙蒙的雾笼罩着，可不会跟从前一样觉得这些雾很压抑，反而让人有想要闯进去驱散的欲望。
呃，除了耳边还是有古怪的声音之外，谢云英觉得自己现在感受很良好。
【cloud：祝同学，你的故事说服我了。】
两人几乎面对面坐着，但谢云英却选择了发消息，祝今朝收到仓颉的提示时，看向她，听着仓颉说消息内容，对她眨了眨眼。
她的琉璃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根吸管，杯中的可乐也再一次满上了，祝今朝还很爱咬吸管，可以看到吸管上头扁扁的，这个时候，祝今朝又猛吸了一口可乐。
这次对气泡的耐受力好了很多，没有被辣到。
还回复了谢云英。
【还看今朝：[墨镜得意]】
《他的话》是一个很简短的故事，这在未来世界十分难能可贵。
毕竟大家都冲着创造一个能够给人带来更多感官体验的全息世界而来创作一本书，这书当然是越长越详细越好，这样全息世界也能更加细节让人更有体验感。
作为切身体会的人，谢云英只能说：再长的故事在《他的话》面前都弱爆了！
当一个人拿出了故弄玄虚、充满悬疑还处处诡异的恐怖小说来，星际人压根没有办法应对啊！
故事中，华黎和方逸思互相深爱对方，尤其是华黎，爱情已经成了供她生存下去汲取能量的东西，这种爱的力量十分强大，所以被爱着的华黎，整个人状态很好，鲜活、灵动、幸福。
怎么说呢，爱情故事这样写都没有看头，更何况恐怖小说了。
进入兰瑟星后，真正的故事帷幕才真正被拉开，原来，方逸思早在一次意外里失踪，很大概率已经身亡，但华黎寄托于爱情而生，并没有办法接受这件事，在一次精神崩溃后，仿佛忘记了这件事。
她的精神世界，为她创造出一个方逸思。
这时的方逸思，已经脱离爱情的范畴，他代表的是存活。
华黎很早之前就被检查出轻微的空洞症，病症在和方逸思相爱时有所缓解，因为爱，她感觉到了活着的意义，空洞症得以缓缓治愈。
方逸思的离去，抽走了她“活着的意义”，可当人体已经开始贪恋活着的滋味时，就没有这么想死了，于是求生的本能诞生出了一个虚幻的“方逸思”。
接着，华黎更是放纵自己去爱“方逸思”，从他身上汲取生的力量，最后她所有的生命都是“方逸思”，她听“方逸思”的话，活成了“方逸思”所想要的“华黎”，变成一个虚幻的人物。
空洞症因此加重，直至脑死亡。
祝今朝知道，因为空洞症的存在，所以星际人很容易放任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包括爱情，他们爱就是不顾一切去爱，比如原主的父亲，他为了爱人，可以抛去一切，朋友、父母、孩子......包括他自己。
写小说的，容易多想和深想。
祝今朝自然就会想，爱的力量很伟大，可以填满无论多么广袤无垠的精神世界，可如果，你的精神世界失去了你，那这种充实还算是充实吗？
她不赞同这样的爱情，但也不敢直言不讳，于是就诞生了《他的话》。
别听他的话，别为了他而失去了自己。
主旨她觉得很明确，但创作出来的内容有许多恐怖桥段，还留出了岳双儿这个人物——让人分不清，最后华黎的死，到底是死于不可说的可怕生物还是死于空洞症亦或者死于岳双儿的阴谋？
是鬼可怕还是人心可怕，又或者是自己最可怕？
都没关系。
可怕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