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明珠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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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州，花府。

“小姐，出大事了！”人还没到身前，就听到一声焦急的呼喊。

花淼淼摇摇头，她双手摸索着倒上一杯清茶，等来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时，微笑着递了过去。“来，小玉，喝口茶，然后慢慢告诉小姐，是天塌了呢？还是地陷了？”

“小姐！”小玉无奈地跺脚，顾不上喝茶，她一把抓着花淼淼的衣袖，把人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大小姐要拿您换资源呢，您快跟奴婢逃吧，咱们去找老爷做主。”

花淼淼赶紧拉住她，开口问到：“你这没头没脑的说些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小玉把她扶回桌边坐好，一边回头继续收拾东西，一边说：“奴婢方才出去时，听大小姐身边的清儿姑娘说的，她说大小姐正在给您物色联姻的人选，比对一下哪个世家对咱们花家的助益更大。”她气得捏紧拳头。明明自家小姐才是花家嫡系，是先夫人留下的唯一血脉，要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哪里轮得到有些人在这里肆意欺辱。

小玉默默擦去眼泪，她不能在小姐面前哭，那样只会让小姐更难受。她走到花淼淼跟前蹲下，握住她白嫩的小手，无比坚定地说：“小姐别怕，小玉一定会保护您的。我们去找老爷，老爷要是不管，我们就去边疆找您的外祖父和舅舅，苗老将军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花淼淼愣愣地坐在那儿，内心有着从未有过的迷茫。自从她双眼失明后，母亲也去世了，姨娘被扶正，她从嫡小姐变成了二小姐。身边的人情冷暖，她不是感受不到。只是她向来冷情，清静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花家是一个术士家族，三百年前曾出过一位女家主。传说她天资聪慧，修为了得，在她的带领下，花家才一跃成为了当世四大术士家族之一。可惜那位红颜薄命，英年早逝。此后花家再没出现过那般惊艳的人物，而近些年各家势力发展迅猛，已有隐隐压过花家的趋势。后来花家有位能人推演得出，那位惊才绝世的家主会在她离世三百年后转世重生，再次成为花家嫡亲。

花淼淼就是在这样的期盼中出生的。本就是家中嫡女，又顶着先祖转世的光环，她自然是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和尊敬。她也确实没有辜负大家的重视，不过四五年间，就已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学术修为高出同龄的孩子一大截。每当人们聊起这个花小姐时，无一不是称赞和羡慕，想着长大后必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然而，一切都在花淼淼八岁那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事情也不知是怎么发生的，只知道花淼淼落到了恶人手里，等被救出时已身中奇毒，奄奄一息。花夫人为救女儿耗尽功力，最终香消玉殒，而花淼淼虽然活了下来，却瞎了双眼。

失明对于一个术士而言，或许只是遗憾。但作为花家继承人，尤其是有着特殊使命的花淼淼来说却是致命的。渐渐的，有的人开始猜测，当初他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毕竟花家不止一位小姐，侧室所出的花袅袅只比花淼淼大了十天，重生之期未必那么精准。最主要的是，随着年龄增长，花袅袅的样貌越发出众，眉宇之间倒是与那位家主有几分相似。反观花淼淼，虽说也是个清秀的小姑娘，但也绝无惊艳之处，外加一双无神的双眼，显得越发的平平无奇。

终于，花家家主抵不过众人的压力，将侧室扶正，至此，花家多了个嫡长女，少了个嫡小姐。对于身份的转换，花淼淼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父亲对她的疏离，让她有一丝委屈。自母亲离世后，父亲就经常出门历练，家中一切都交给姨娘打理，偶尔回家对自己也就淡淡的问上一两句。她想，母亲的死，父亲是怪自己的吧。可是，自己的委屈呢？

“你这是打算要出行？”

思绪被人打断，花淼淼抬头面向来人，没有起身，只微微颔首，淡淡唤了一声：“阿姐。”

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花袅袅倒也不放在心上。她径直坐到桌前，端起那杯没人动过的茶，一边慢慢喝着，一边打量起收拾了一半的包袱。许久才开口说：“小玉来府上也十来年了，想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念在她伺候你多年也算勤恳，若是她想要离开，你便放她走吧。”

小玉腾的一下跪倒在地，“奴婢不走！大小姐，奴婢求您了。”说完她又连磕了好几个头。

花淼淼暗暗捏紧拳头，小玉父母早亡，被亲舅卖给了人牙子，要不是被母亲碰到救回来，怕是早就流落青楼楚馆了。阿姐这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心中焦急，面上仍带着笑容，“阿姐，妹妹身边可就这么一个体己的，要是真被阿姐给气走了，看我不到姨娘那边告你一状去。”回头又朝小玉轻声呵斥：“你这丫头好没眼力！阿姐不过是在逗你，你倒好，这一跪倒显得花家主子欺压奴才似的。茶凉了，还不快下去换壶热的来。”

待小玉走远后，花淼淼敛了笑意，又恢复到那漠然的样子。

“你倒是护着那丫头，不过是个下人。”

“是啊，不过是个下人，阿姐又何必为难她呢？”

“一个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的下人，花府容不得！”

花淼淼心中了然，看来小玉跟她说的话，阿姐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也是，这花家哪有什么事能瞒得了她。事已至此，她也就直接问了：“所以，联姻是真的吗？”

得到无声的回答，花淼淼最后一丝希望也落空。心中压抑多年的委屈一下翻涌上来，转为无尽的怒火与不甘。“阿姐就如此容不下我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对你构不成威胁。你仍旧见不得我，要把我丢出去吗？”

“花淼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当真如此想吗？”花袅袅难得对她动怒，自己一番好意被曲解成那样不堪，她自己也是委屈的。对于这个妹妹，她的情感很复杂。这些年来她自问对她不错，自己有的，她都从来也不会缺。只是有些陈年旧事，积怨已久，她不愿提，更不敢碰。

花淼淼也有些后悔，可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联姻的事来得太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慌乱中她不得不竖起满身的刺。即便她觉得阿姐不该是那样想的，却还是忍不住出口伤人。

许久之后，花袅袅发出一声叹息。她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淼淼连正脸都不愿给她一个，也就没有再开口。她默默起身走了出去，嘱咐门外的小玉照顾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