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温润君子坚韧农女（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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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书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太累了，从而得到了地府的感召是吗。
这是，这是魔鬼的低语啊，不对，是魔鬼的嚎叫!
在何府里怎么会有这样的琴声啊，不正常吧！
京南何氏礼乐诗书传家，哪怕五岁刚学琴的的幼童也不至于弹出这样的琴声啊啊啊啊！！！
在何清规的身后，两个书童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然后将对方掉下来的下巴给捶回去。
真是太不庄重了，果然我才是公子最好的书童x2
两个书童还在互瞪，但何清规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就像一支正在蓬勃生长的青竹，坚韧、清雅。
他们放下捂着耳朵的手急忙追过去。
万一前面有埋伏怎么办，他们俩还要给公子挡刀呢。
在听竹苑的门口被移栽了一株秀丽的红梅，透过花窗正能看见院子里的的景色，目光疏疏落落地越过竹林，正好就看见了正在廊下弹琴的叶子。
奶白色的手还有些小小的，但好在已经长了一些肉，枯黄的头发已经变得乌黑顺滑，她今天梳的是随云髻，看起来清丽而灵动。
她的背挺得笔直，抚琴的态度非常端正，她的眼睛闭着，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清规身后的两位书童看着眼前弹琴的女郎，只觉得十分奇异。
如果他俩是聋子，单看她弹琴的样子，怎么都该是仙乐了。
正在负责扫雪的珠玉第一个发现了正立于红梅树下的何清规，仿佛被玉雕刻出来的面庞，白色的衣衫飘扬，只觉得自己是遇到那雪中仙。
珠玉完全呆在了那里，只要能多见少主几面，哪怕去那里都是值得的。
幸好这时秋碧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就看见了何清规。
风动，红梅落，沾染上乌木般的发丝。
秋碧连忙上前行礼。
“大少爷安，小姐此时正在练琴，风雪扰人，奴婢先带您进去避避风雪。”
何清规微微颌首，面上的笑容清浅。
他正打算入内。
叶子虽在静心练琴，但耳朵却敏锐地
捕捉到了秋碧说大少爷的声音。
大少爷！
是何清规，他终于回来了。
叶子努力回复着自己的情绪，他好不容易才回家，不能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他。
而且，自己是和他的妹妹发生了争执。
叶子睁开了眼，圆溜溜的荔枝眼里重新洒满了星子。
她向门外看去，正见何清规向她走来，这就是她日日夜夜思念的人。
叶子忘记了先生说过的淑女礼仪，按住琴弦。
“何清规！”
叶子双手提着裙角，向何清规的方向小跑而去，鹅黄色的裙角飞扬。
白芷吓得想抓住自己小姐的裙子，但在山里长大的女孩，又岂是她能捉得住的。
黑色的发丝飞扬，面上的笑容就像是热烈生长的花，还能看见洁白的贝齿。
何清规继续保持着原有的步调往前走，不闪不避。
在白芷的惊心吊胆中，叶子并没有抱上去，而是克制地停在了他的身前半步的距离。
急促的停顿一下，好险不险没有撞上去。
叶子长高了一些，但何清规长得更快，叶子只能抬头看他。
白皙的小脸上终于长了一点肉，泛着好看的红晕，眼睛莹润，仔细看去还有一点红。
叶子的声音哪怕在何家依旧是那么的清澈。
“你终于回来了，我每天都在想着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你上次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好好跟你道别。”
刚说完，叶子就自知失言，这种话，先生听到了一定会说自己失礼。
轻轻抿起了粉色的嘴唇，眼里的光一闪一闪的，一下子就萎了。
何清规就像是没有听见叶子的前半句似得，面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变的温和从容。
“上次时间匆忙，下次一定会记得同你道别。”
看何清规没有发现自己的失礼的地方，叶子松了一口气，练了快一个时辰的琴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何清规注意到她的手，但并没有直接问出来。
叶子继续装作喜洋洋地对他说：“这段时间我真的学会了很多东西，师父真的好厉害，没有什么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冬季总是风多的，在雪中谈话固然风雅，但也是真冷。
离了有暖气的廊下，身上又没有披斗篷，叶子感觉鼻子一痒。
赶紧转过身去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何清规的笑容深了一些，看上去多了丝少年气。
“先进屋吧。”
叶子连忙带路，把何清规引入自己的小窝。
秋碧带着还有些怔愣的珠玉连琴带架子搬进了房内。
何清规和叶子面对面坐着，那两个书童站在房间的边角，在给自己的数据库更新。
白芷泡来热茶，精准地泡了叶子喜欢的碧螺春和何清规喜欢的信阳毛尖。
叶子已经红肿的十指打算像从前一样握住杯子喝茶。
但刚拿起来就觉得手疼痛难耐，手一颤抖就差点将茶杯打碎。
所幸何清规及时将叶子手中的茶杯接了过来，温热的茶水溅了一些到手上。
何清规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指尖，只觉一片冰凉。
廊下虽温暖，但也抵不住她一刻不停的练了这么久的琴。
何清规眼里平静的湖泊泛起涟漪，透出一丝疼惜，温文的嗓音被刻意放柔。
让叶子只觉得从头到脚都不对劲了。
“连着练了多久的琴，手红肿成这样，不疼吗？”
叶子听了何清规的话，出声回答他的声音不知怎的都沙哑了。
“我不记得了，也没多久，不疼的。
我从小就做农活，没那么娇贵的。”
何清规看着叶子故作无事的样子内心就忍不住的叹息。
看向叶子身后那个名叫白芷的丫鬟。
白芷看到少主那个冰冷凉薄的眼神，立马就滑跪把自己小姐卖了，不对，我才没有卖小姐，我是，我是为了小姐好！
“小姐从夫人的院子回来后就一直在练琴，约莫已经练了一个时辰了。”
听了白芷的话，何清规有些无奈的看向叶子。
“你初学七弦琴，每日练两刻钟到半时辰便差不多了，怎可一刻不停地弹上一个时辰呢？”
叶子不敢看向何清规的眼睛，只盯着他的嘴唇说话。
“先生说我入门晚，又无甚天资，应勤加练习。”
何清规挑了挑眉。
“可否跟我说说，授你琴艺的先生是哪位先生。”
叶子一下就慌了，要是他去问先生的话自己可就露馅了。
“先生没让我练习这么久，是我自觉不足给自己加练的。”
师父收自己为徒已经是很出格的事情了，就更应该学好来回报她。
“我本来就愚笨，就更应该勤奋，才能不让师父丢脸。”
万菊堂发生的事情哪怕练了一个时辰的琴，强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越是压制，想要克制，就越是汹涌。
她从小到大都不认为自己是低贱的，哪怕寄人篱下却也不能没有骨头。
在何清规温柔又带着疼惜与歉疚的目光下。
叶子说话的喉咙不自觉变得哽咽，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不想师父因为我丢脸，我真的很喜欢师父。”
“师父是从小到大对我最好的人。”
听着叶子一字一句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心声。
何清规温柔地伸出手，轻柔地拂去她眼下不自觉流出来的泪。
“小叶子，不难过了好吗。”
“我已经罚过她了，因为她说的不对，做错了事，小叶子，你什么都没做错。”
何清规带着香气的，温暖的手擦拭着叶子不断涌出的眼泪。
“母亲现在和父亲在一起点茶，我看着心情颇佳。”
“我向你保证，在何家以后无人会再欺辱你，可以原谅我吗？”
“小叶子。”
叶子的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哗啦哗啦地往下滴，就像下着雨，一颗一颗地往下落，让她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倔强地装着傻，带着哭腔反驳道。
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是因为琴弹的不好才伤心。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只是气我自己，怎么这么笨，这琴就是弹不好，
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何清规手指的温度很温暖，青竹的香气在氤氲。
“那在家中时，我便日日来教你弹琴可好，小叶子这么聪慧，定是那授课的先生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