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卑的女孩（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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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无解，多喝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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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
薄窗帘使阳光柔和。
香烟使精神放松。
即便开着窗子，美狄亚的房间内依旧烟雾缭绕，好似起了火灾。
她斜倚在宽大的檀木椅上，叼着即将燃尽的纸烟，眼神迷离，模仿着名义上母亲瑞贝卡的神态。
跟黑德维希相处了一阵子，她发现这男人很有给女人当狗的天赋，因此她尝试着勾引与调教，终于在昨晚成功了。
经此结果，她更确信黑德维希的格里安·佐默身份是虚假的。
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里夏德·佐默的孩子会是那副熊样儿。
相比之下，还是雅各布正经点儿，有着不成型的、传说中的里夏德·佐默风范。
只是……
雅各布的弱点太明显，太致命。
如果他想顺利走下去，拿下独立战争的胜利果实，他必须摒弃还存在于他体内的人性。
“进。”
美狄亚慵懒起身，笑呵呵瞧着亚历山德琳娜满脸憔悴开门、关门。
她知晓亚历山德琳娜会来，早就准备好了两人份的茶水与糕点，走到茶几，端起茶壶，头也不抬询问道：
“怎么了？睡得不好？
“咱们算得上是阶下囚，但生活条件总归是不错的。
“你想想雅各布的生存条件。我没去过传说中的监狱，但闭眼一想就能知道其中的恶劣环节。
“再说了，船上的环境再好也应该比不上这里吧？
“别哭丧这个脸，到底怎么了？”
美狄亚不给亚历山德琳娜一丁点儿回复的时间，一连串说了一大堆。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交流是种互动过程，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存在和观点能够被认可和倾听，当自己滔滔不绝地发言时，另一方多半会感到失落和被忽视感。
而且，一连串的话语潮水般涌来，很多人的大脑过于愚笨，根本难以在短时间内消化和理解这么多的信息，更是加剧了焦虑和压力，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回应。
显然亚历山德琳娜就属于美狄亚认为的蠢人，炮击般的问话更是让她变得紧张，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我想不出救出雅各布的方法。”
“原来是因为这个。”美狄亚送上茶杯。
亚历山德琳娜轻手轻脚地拿起杯子，指尖传来的温度告诉她这杯饮品正处于最宜人的状态。轻轻晃了晃，让杯底的杂质漂浮起来，她很喜欢粗糙颗粒划过嗓子的感觉。
“我的姑姑，你未免太心急了，”美狄亚说，“这才多久，你要是能在短短几天内找到办法，你现在会在这儿？”
亚历山德琳娜听得出讥讽含义，但她从来不讨厌美狄亚。
人都是慕强的。
“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着急有用吗？”
“可是他在监狱里的日子一定很不好过。”
“哟呵！瞧瞧你这副鬼样子！赶紧去照照镜子吧，你现在就跟个为了那点破爱情就完全崩溃、陷入深度抑郁的傻不愣登的少女没两样。雅各布可能除了打桩技术好点儿，哪里值得你如此耗费精力？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是可笑又可悲！但凡你是为了杀了迈克西姆夺权把自己弄成这样儿，我都敬你是个有种的女人。”
美狄亚是尖酸刻薄的。
亚历山德琳娜知晓这一点。
她会经常观察美狄亚，试图回想起美狄亚过去的模样，到底是怎样的孩子能成为如此冷漠之人。
可去年的美狄亚和现在并没有多大不同，和前年也没有多大区别。十五岁的美狄亚和十二岁的美狄亚也并没有多大差别，而十二岁的美狄亚和九岁的美狄亚也相差无几。
美狄亚基本上一直都是现在这个样子，只不过个头要小一些。
也许，一个人的能耐早就注定。
美狄亚终会成为女人中的强者。
而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只是女人中的平庸之辈，最后为了曼德利庄园的利益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
生命是平等的。
人是分高低贵贱的。
亚历山德琳娜苦笑着，许久后，终于说道：
“美狄亚，我一直很羡慕你。我也很羡慕那些新生儿。
“想当年，我也曾是个婴儿啊。顽皮至极、快乐无边、充满好奇、活泼好动，长得圆滚滚的，特别喜欢咯咯地笑，反应极为灵敏，轻易就能得到满足，对各种事物很快就能产生浓厚的兴趣，还能被人逗得开怀大笑。
“然而如今呢，我表面上装出一副阳光开朗的模样，可实际上整日里有无尽的苦楚缠绕着我。
“我常常陷入沉思，那个曾经无比可爱、年少纯真的我究竟去了哪里呢？她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她此刻在哪里呢？她又是如何到了那个地方的呢？”
美狄亚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皮笑肉不笑，回复道：
“别把我跟恶心的新生儿放在同一个句子里。”
“对不起……”
“弱者才会把对不起挂在嘴边。”
美狄亚试图用她那种粗鲁霸道的原始方式来启发亚历山德琳娜，其结果却只是让后者更觉得害怕。
亚历山德琳娜抓着裙角，脸颊有些微微泛红，说道：
“美狄亚，你似乎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也不在乎世俗对你的评价。但是我在乎，我愧对于整个曼德利，如果我有点儿脑子，无论是‘牧羊人’还是伪装成‘牧羊人’的雅各布，都不会有事。”
“我不光不畏惧他人的眼光，”美狄亚回答道，“而且，一旦有改变现状的机会，我一定会抓住，而不是犹豫不决。”
“我……我确实遇到了改变现状的方法……”
亚历山德琳娜想起昨夜抱着男婴的老妇人。
那个男婴……
那个人类与魔鬼的孩子……
人类与魔鬼怎么会有孩子呢？
那老妇人的提议是什么来着？
不记得了。
好像是说，要给那孩子找个妈妈，那种孩子需要妈妈吗？
“但代价，大概是成为‘羔羊’。”
“我明白了。”美狄亚微微一笑，轻蔑感不加掩饰。
对于亚历山德琳娜这种人，他们对任何事情都唯唯诺诺。不去死的原因只是不敢死，而不是认为活着很美好。
他们从不思考。
他们从不质疑。
他们随波逐流。
他们自怨自艾。
即便将一个改变现状的机会放到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左顾右盼，不敢直视机会，希望忽然有人出现，帮他们作出决定，坚定地告诉他们“你可以”或是“你不行”。
说好听点儿叫胆小，可事实上，美狄亚认为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推卸责任手段，他们的往后余生，任何的差错，任何的不幸，都有了推卸的借口。
所以……
“你是不是遇到了一个叫做阿道夫的女人？”美狄亚单刀直入。
“你怎么——”
“她先来找的我。而且你错了，如果你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会帮你成为‘重塑者’。她手上有现成的魔鬼器官，而你需要做的……只是成为那个男婴的母亲。当然，我拒绝了。但我建议你同意，因为这是你这辈子唯一摆脱命运的机会。这个世界对女性并不友好。”
亚历山德琳娜想过这种可能。
可真当事实摆在眼前时，她怔住了。
就连如此邪恶的交易，那宛若恶魔的女人第一个想到的也是美狄亚，不是自己。
生命是平等的。
人是分高低贵贱的。
“那为什么你不同意呢？”
亚历山德琳娜终于落下泪来，双肩无力地耷拉着，手指微微颤抖，茶杯摔在地上。
“你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
“你知道。”美狄亚的低语有着击穿亚历山德琳娜内心的魔力。
亚历山德琳娜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头低垂着，长发遮住了面容，却遮不住那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绝望气息。
但她还是不死心，颤巍巍倔强说道：“我不知道。”
“真固执啊。”
美狄亚坐在沙发上，神色扭曲起来，手中孢子暴涨，溅射着粘液与脓水，喷得到处都是。
“看到了吗，我早就是‘重塑者’了！是迈克西姆在我十二岁时就准备好的礼物！”
亚历山德琳娜脸上尽是死灰之色，美狄亚是“重塑者”的事实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她站不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裸露的脚踝被茶杯碎片割开。
“你知道迈克西姆怎么在背后评价你吗？”
美狄亚的话语魔音灌脑，在亚历山德琳娜意识里徘徊不去。
“像暴风雨中的一株小草，稍有风吹草动就被打得东倒西歪，没有一点坚韧的气质。不敢直面挑战，只知道抱怨命运的不公，沉浸在成人派对带来的欢愉中。
“你就只会缩在自己那可怜的小角落里，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你害怕什么呢？害怕失败？害怕吃苦？”
美狄亚很想露出狰狞模样，想疯魔咆哮。
但一想到面对的人是亚历山德琳娜，一个只用平静口气就能击垮的女人，她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轻描淡写说道：
“你啊……软弱的牲畜。”
突然间，一只乌鸦在远处的枯枝上发出凄厉的叫声，打破了正午的宁静。
“我没有……不……啊！！！！！！”
慌乱之中，亚历山德琳娜甚至忘记茶杯碎片扎入脚踝的苦痛，跌跌撞撞逃离了美狄亚的可视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