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春天里的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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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完房费后他走出了客栈大门,找到了乘坐马车的地方,用了一锭银子雇了一辆最好的马车,道明地点后艰难地扶着车壁上了车。倒不是他已经被七大家的奢侈腐蚀,衣食住行必须要最高标准,只是以他如今的伤势,受不了太多颠簸,而他又没办法通知楚家派车来接他,只能尽量选了一辆最平稳的坐。
坐在车厢里,他疲惫地闭着眼,脑海中回想起先前掌柜说的话。
“不会为工作花钱?意思是说是有人派他来救我的?是谁?”
楚家?昆仑院?这两家都不缺人,怎么会让外人来,而且观其言语此人行事有些荒唐不羁,昆仑院这种严肃沉默的机构怎么可能找这种人来?
但除了这两家,陈半鲤想不到还有别的势力有动机保护自己。
接着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在连青洞府,面对着慕容全月时,他曾经推测是因为自己见过他们几人才会被人妨碍,当时他笑而不语。
但如今想来,虽然寻常易容手段很难瞒得过修真者神识,但身为隐族成员的慕容全月怎么可能不会些个中秘方?其次单看闻人沁在京都的表现就知道,就连她都需要锁天阵那等级别的大阵隐匿身形,魔族怎么可能在京都形成这种规模的组织?要知道参与其中的有京都学院学员,甚至隐隐与皇室有关。
不是陈半鲤对人族成员的忠诚有信心,只是...如果魔族能在京都形成这种规模的计划,那人族还是灭亡了算了。这相当于被人骑在头上却毫不自知,坐镇着七大家、昆仑院、皇室的京都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误?现在想来当时慕容全月的模棱两可多半是他不屑回答或是存心搅局,自己的假设很难站得住脚。
那么是谁?与这次救自己的人有关吗?
陈半鲤掀开车帘望去,此时正是上午,街上一片热闹气象,人来车往,叫卖声、官差的吆喝声、吵闹声等连成一片。他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这一切,却觉得街上人中的某些向着天上伸出了一根丝线。那些丝线在空中交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要把他、以及许多人裹挟进去,卷向不可知的远方。
无论是白数还是连青,都没有给陈半鲤留下任何与他伤势有关的信息。想来也是,单是渊劫便早已失传数百年,更遑论其详细招式了。所以眼下,放眼整个人族他也只能想到一个地方。但很幸运的是,他和那个地方还算熟悉,而且就在京都。
马车终于停下。陈半鲤掀开车帘,让自己的脸能被楚府门口的下人看见。
楚府的门房老张正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木凳上,当他看见那辆还算高级的马车停在门口时,第一时间没有去理会。但当他看见车帘隐去后露出的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顿时仿佛有人在他身下放了一个炮仗,原地蹦了起来!
“少...少少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陈半鲤实在没力气回答他,只是挥了挥手。老张赶忙跑到车前,小心翼翼地把陈半鲤搀扶了下来。
陈半鲤被扶下来后坐在了门口的一张凳子上,背后倚靠着那扇漆黑的大门,任由微凉的风吹拂着脸庞,双眼微合。只是片刻后,他等待的人就来了。
门口刮起一阵清风,一身黑衣的阴秀青年出现在门口。当他看见陈半鲤憔悴若鬼的气色之时,神色微变。
陈半鲤感受到了楚心的到来,缓缓睁开眼。他看了老张一眼,后者急忙退到了数米开外,楚心见状走上前来,陈半鲤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俯身下来。
听完陈半鲤在他耳边说的话后,楚心微微点头,然后对老张说:“叫几个人来扶他进去。”
说完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幽静的竹屋里,此时楚流渊正站在床边,静静俯视着神色茫然的陈半鲤,似乎想看出些什么。片刻后他开口道:“怎么回事?”
陈半鲤回来的途中就已经想到会面临这个问题,轻声道:“有人暗杀我,来历不明,但似乎与魔族有关,对我下了上官蓁中的那种毒。”
楚流渊自然知道上官蓁所中的毒意味着什么,眉头缓缓皱起。“是谁想杀你?”
陈半鲤想了想后回答道:“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楚流渊墨眉微挑,看懂了陈半鲤的意思。
平安大道上一贯的宁静突然被一群黑衣人打破了,有人愤怒地出门来查看,看见那些人的黑衣时便立马退了回去,然后紧紧闭上了房门,各家皆是如此,很是默契。
因为他们都知道去年夏天楚流渊在京都发起的那场血洗,也都不想自己成为那些阴影中的一部分。
楚流离披着一件单衣,面色阴沉地走出房门来,看着眼前神色轻佻的年轻人,冷冷道:“他想干什么?”
楚开面对着楚家二号实权人物的质问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我家少爷想干什么,而是家主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楚流离双眼微眯。然而不待他作进一步反应,便被从楚开薄唇间迸出的话语惊得面色剧变!
“小陈少爷于昨晚在京都被人谋杀,勉强逃脱,但已经身受重伤。家主让我来问问你,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急?连几十年都等不了了?或者说他的话已经这么不管用了?”
连续三个问句却没有任何征求答案的意思,其中含着的阴沉冰寒以至暴怒的意味几乎要冻结将将转暖的天气,三房大院前的空气瞬间凝固!
楚流离满脸震惊,然后下一刻那些震惊便悉数转为了恼怒。如今他们这个圈子的人都清楚,京都现在谁最想让陈半鲤去死。
他自己也知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栽赃,但陈半鲤受重伤是事实,有人刺杀也是事实。楚开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撒谎,而且看情况,那对舅甥似乎掌握了一些与他有关的证据。
“三爷,跟我回去吧。”
楚开轻飘飘的声音响起。楚流离冷冷看着他,片刻后深吸一口气道:“好。”
他跟着楚开来到了那座竹屋。进到其中看到陈半鲤之前,他都想过这会不会是他的苦肉计,但当他感受到已经蔓延到陈半鲤周身的那股充斥着疯狂气息的毁灭意时,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众所周知,上官闵曾经与他是最紧密的盟友。而上官蓁所中的毒虽为绝密,但发展到现在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他冷冷看着床上的少年,明白这一次是自己栽了。
眼下的一切证据都隐隐指向他,甚至如果身份对换,他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他缓缓闭上眼,片刻后睁开,从牙缝里飘出几个字道:“这次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
楚流渊冷冷看着他,片刻后转头道:“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等陈半鲤好过来再说。”说这些话时他已经移开了视线,看着床上已然昏迷的苍白少年。
楚流渊的意思很明显。
这是监禁,这些天里外界发生的事楚流离都将难以应对,而且马上京都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楚流离,在和一个十七岁少年的对决中输了第一局。
但他无话可说。
这个局虽然粗糙,甚至透着股临时起意的味道,但就连楚流离也必须承认,这是一个漂亮的局。虽然不说心服口服,但至少让楚流离开始真正地正视自己这个外甥。
就连楚流渊在看着少年憔悴的眉眼时心中也微带惊诧,他没想到陈半鲤哪怕处于这种状态下都能迅速想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这种敏锐让他想起了陈清玄,那个曾经如一支梅花压倒人族年轻一代整个春天的男人。
如今春天又到了。
那花还能否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