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意外与即将到来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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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米剑光照亮了下方幽绿色的林海,狂暴的劲气直接在林海上劈出了一道宽大的沟壑,仿佛怪物裂开的巨嘴,要吞噬一切。
毋庸置疑,吃下的东西是吐不出来的,所以这个比喻某种程度上很是契合眼下的局势。
白数手中长剑在身前一荡,很是平淡的动作却惊得面前的几名魔将瞬间后退。几名在人族中凶名赫赫的魔族大将被一个人类震慑成这个样子,大祭司脸上始终挂着的淡淡的微笑已经消失不见。他余光略过下方的林海,那里出现了两个黑黢黢深不见底的圆洞。
他很清楚面前之人拥有何等恐怖的剑道修为,事实上此次的计划里他最重视的人便是白数,埋伏在此地的魔将排名皆是极为靠前,按照他的推算,这等阵容至少能拖住他一段时间,谁曾想几年不见,白数的修为竟是再上一层楼。他身上甚至不见真气释放,只是单纯凭借手中一把剑就把他带来的这些战力处于魔族巅峰的魔将杀的七零八落,先前更是一剑把两名魔将直接劈进了广袤林海之中,生死不知。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想要再前进一步都是无比困难,白数为什么在不见的这些年修为提升了如此之多?
他遇到了什么?
大祭司眼神阴沉,眼中有幽幽冥火生灭,那代表着他此时神识的全力推衍。魔族大祭司是当世神识最强者之一,全力推演下整片大陆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的思考速度。然而直到那无数冥火尽数熄灭,他心间的疑惑仍然没有得到解答,这一事实让本就没有体温的他的身体竟是感受到了极罕见的寒冷之意。
是谁,能以迷雾遮掩天机,甚至能混淆他的推演,却又那样随意无声天衣无缝?
一瞬间他的心头出现了几个名字,然后被他尽数否定。哪怕是魔族皇帝也不可能拥有这样堪称逆天能力,而本就不以神识见长的人族强者更是毫无可能!
慢着...神识...
大祭司细长的眉毛挑了起来,脑海中浮现一个尘封已久的人名。
“陈清玄...”
他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默默想着。
“你不是死了吗?”
“原来你没死啊。”
“那么,你的儿子肯定也活下来了。”
“为什么白数会在十六年前突然消失?那时候正是你儿子刚出生的时候,然后就有了你死去的情报。”
“你不是能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凉薄之人。你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是想做什么?”
“看来我猜对了,那陈半鲤果然是你的儿子,只不过你的儿子现在只是定魂初境修为,马上就要死在连青的洞府里了,这样你也要继续躲下去么?”
是的,这就是魔族大祭司把陈半鲤纳入必杀名单的原因,他在魔族宫殿中推算多日,某一日在慕容全月身上看到了一丝陌生的色彩,反向推衍后发现了陈半鲤,并在他身上窥见了迷雾。
能让他都看不清这少年,手段自然非凡,往前看两百年,这样非凡的人物也只有三个,其中一个便是他此次最大的目标。
陈清玄也是其中之一。
于是他把陈半鲤也列入了必杀名单中,却没想到这即将成为他百年来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思考这一切只用了他很短的时间,甚至白数的剑光尚未亮起他就结束了推演,但这一疑惑的解决带来的是更大的疑惑。
他还能在对战间隙思考这些疑惑,是因为至少这些事与当下他的处境无关,这更多的像是一种推论或者猜想,依靠的只有他手中一星半点的碎片情报。想要做出确定的判断,往往需要的是更直观或者更有说服力的情报,比如神识突然反馈回来的这条消息,让他的眼睛骤然眯了起来。
他的心神一直有一部分放在连青洞府之上,此次他安排进入其中的皆是魔族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如果他们在其中出现意外,哪怕他在魔族地位超然,也抵挡不住诸多大族的狂暴怒火,哪怕他多智近妖从无出错,哪怕他在大多族人心中已然近神,但这是能动摇魔族根基的事情,对于一个种族来说存续永远高于一切,遑论他,就连陛下都不敢轻易做出这种事情!
但是,让得一直以来淡然从容的他神色失控的就是这件事情。就在先前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感知到...连青的洞府,被彻底封闭起来了!
这位玄教教主师弟的境界高到难以想象,承载了他一生修道精华的洞府哪怕是他,也只能通过一些极偏门极古老的秘法才只能勉强在连青的洞府上开出一道小门,但反馈回来的神识清晰地告诉他,洞府此刻已经被一道意志彻底隔绝于主世界之外!
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人族皇帝不行,魔族皇帝不行,玄教教主也不行!
只有他的师弟,这座洞府的主人有这等能力。
时间空间向来是万千道法中最神秘强大,也是最凶险的存在;而这就意味着,连青的恢复程度超越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甚至已经能控制那片折叠空间!
接二连三的意外消息接踵而至,让得魔族大祭司数百年来一直古井无波的心境终于开始泛起了波动,他从这些意外中嗅到了一种极陌生、极冰冷的味道。
那是失败的味道。
再联想到神识被驱逐出洞府前最后一刻感知到的无比狂暴冰冷的真气,那完全陌生的真气不属于魔族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么就只能属于人族,而这便是让他皱起眉头的原因所在。
那股真气中蕴含的寒冷意味仿佛深渊,即使是他感知到后也不愿深入探索,魔族年轻一辈如何招架得住?
更重要的是...那洞府对境界的限制即使是他也突破不了,那么那道恐怖真气从何而来?
难道人族中有人算到了他的计划?
不,不可能,他很确定传到人族那边的情报是绝对没有出现过连青二字的,魔族大祭司亲自安排的细节,是不可能出现这种错误的。
那就只能是人族那边自己出现的意外了。
此次人族派出的那几个年轻强者,不出所料已经死了至少一半,除了无心他看不清以外,他很清楚其他的人不可能拥有这种强度的真气。
那么,是那个陈半鲤么?
明亮而寒冷的瑰丽剑光一瞬间照亮了晦暗的天空,地面上被溢散的剑气撕出了无数裂痕,尘土奔逃般散开,无形的寒冷杀机一时间笼罩了这片天地!
南宫霓娇媚的脸庞已经被惊恐的苍白笼罩,她在这道剑光上看到了死亡的味道,这种味道为她此时的内心带来了无尽的惊恐,绝望,但更多是不甘和疑惑。
为什么...为什么人族会拥有这等实力的强者?大祭司不是说此次任务万无一失吗?
又为什么,面前这个少年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立刻出手?
她很注重细节,很确定在此之前自己身上没有流出一丝蓝色的血暴露自己的身份,这少年如何能确定的?
又或者...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魔族?
南宫霓看着明亮剑光后少年漠然的表情,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判断是对的。
她从未在一个活人眼中看到那种颜色,那样死寂,她只有在魔族圣地感受过那种虚无般的寂灭意味!
思绪转动了很多,现实却只过去极短的一瞬间,剑光还没有撕裂她的身体,甚至还未触碰到她的发梢。
但她只是思考,没有任何动作。
因为她明白,任何动作都是无济于事。
那一剑之上的寒冷杀意让得她身体僵硬如岩,那极致的寒冷代表的便是那一剑极致的锋利,极致的强大!
剑光落下,天风怒号。
一道纤细的血线出现在了她的脸上,随后一直延伸到腹部。血线很是笔直,笔直纤细到有些克制,仿佛只是那少年拿着朱砂在她身上轻轻画了一道。
那不是克制,而是生机尽灭的寂寥。
南宫霓睁着那双形状优美的眸子,倒下死去。
陈半鲤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接着他抬起头,对着灰白色的天空平淡说道:“下一个。”
如果真的有神明,也不会出现在这虚假的天空之上,他是在对谁说话?
下一刻,他的面前泛起一阵涟漪,形状和死去的慕容全月施展的云水之法很是相像。
随之泛起的还有一道念头。陈半鲤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十分钟够了。”
然后,他提着沧溟剑,走进了空间涟漪中。
眼前景象骤暗又亮起,他来到了一条灰色街道上,景象和他先前所处的完全一致,除了街道上多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他认得,是寒山书院的二师兄柳照君。
他没有兴趣去观察另外一人的身份,他稚拙的相貌与魁梧身躯之间的反差,铁剑在空中飞舞带起的恐怖声势,他都没有兴趣理会。
他平淡地双手握剑,竖立出面前,接着毫无声势的一剑笔直落下。
柳照君只来得及感知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人是魔尚不知晓,下一刻他便感知到那人对着此处挥出了一剑。
毫无烟火气的一剑,却让得他心头泛起死亡的警告!
但他被耶律开完全缠住,没有任何机会脱身。谁知下一刻,那把巨剑突然移开,压力骤失!
魁族善战,对于战场上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极为敏锐,甚至已经演化为一种直觉,而耶律开的直觉在疯狂的叫嚣着,告诉他如果不管那一剑,他会死的很惨!
于是他收剑,巨剑呼啸横于身前,接着爆喝一声,浓郁的黑光自他身躯之上射出,将要化作重铠将他包裹住,看声势比之耶律拓还要强大数分,显然,这青年是魁族年轻一辈中地位极高的存在。
管你是什么人。哪怕你是魁族下一代族长,那又如何?
或者你不是,那又如何?
黑光刚刚在他体表凝聚,下一刻就溃散开来。
“格拉”一声轻响。
他的巨剑一分为二。
他的魁梧身躯一分为二。
风一分为二。
一切都一分为二。
苑水三剑,第二剑,两相忘。
身处江湖,何以相忘?
唯有彻底放下,彻底两断。
这一剑同样寒冷,却不是时间的冷酷,而是极尽寂寞,寂寞的冷清。
陈半鲤放下高举的剑,看了一眼柳照君,下一刻面前涟漪泛起,他迈步走入。
涟漪消失,柳照君愣在原地。
他从来没有在同龄人眼中看到过那种神情,那样漠然,那样寒冷,那样...悲伤。
往最深处看去,是如北方冰原的万载寒风般不息的汹涌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