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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苟天贵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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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友春最后一个上车,袁西见他满脸通红,神情异常很是惊诧:“友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石头也关切地问道:“是啊,友春哥,刚才你还好好地,怎么现在脸这么红?”

李友春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很红吗?我不觉得,就是有点烫。连长,我没事,可能是在车下被北风吹久了,把脸吹红了吧。”

袁西他们哪里晓得,就在刚才,李友春和赵强打过招呼,正准备上车,那女人却因石头闪身差点摔倒,幸得袁西及时施予援手才未酿成大错,女人倒下时,貂皮大衣掀转,李友春见她大衣下只穿了件桃红色的旗袍,那一刻旗袍撩起,显现其旗袍下大腿的一段雪白,那白如玉如脂,晶莹滑润,白得令人心惊,美得让人心跳,可等他定睛再看时,女人已然亭亭玉立,哪里还看得到美腿分毫。

虽说只是惊鸿一瞥,李友春顿感口干舌燥,心里邪火蒸腾,所以面红耳赤被袁西他们发觉,他心下惭愧,自己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身子,怎么会被眼前女子弄得神魂颠倒,乱了方寸。

中年男人上车后,连声道谢,看清楚是袁西时他明显愣了一会,但马上恢复了常态,他拉着女人走到袁西对面,轻轻地把手中皮箱放下,皮箱没放稳,“咣当”一声倒在车上,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他赶忙抬头紧张地看向袁西他们。

袁西听声音就知道皮箱里一定装了不少黄白之物,此时看见中年男人警觉望来,更证实了他心中判断,他装作丝毫没有察觉,低声和石头说着话。

中年男人见没有人注意才放下心来,他小声道:“嫣然,你坐。”示意女人坐在皮箱上,女人嫌弃皮箱不干净,不愿意坐,男人想用袖子去擦,又舍不得这身新做的皮袍子,正犹豫间,王自健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身走了过去,他掏出手帕在皮箱上认真擦拭一番,然后收起手帕,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王自健身材高大,举止优雅,只可惜此时他戴的不是礼帽,而是软绵踏踏的棉帽,形象上大打折扣,否则还真如一个翩翩公子正在灯红酒绿的舞厅约心意的人儿跳上一曲。

嫣然先是一愣,继而冲他微微一笑,笑容宛若蓓蕾绽放,午后清风,她娇声说道:“谢谢。”

王自健闻言顿觉筋骨酥麻,他强自镇定:“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您请坐。”

嫣然转头对男人说道:“伟峰,俺们坐下吧。”她双手在黑亮的貂皮大衣后面轻轻一抹,并拢双腿,斜着坐下,又将貂皮大衣严严实实遮住双腿,男人瞅了一眼王自健,气哼哼地一屁股坐下,嫣然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摇了两摇,男人面色转暖,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嫣然便靠着他闭上了眼睛。

王自健走回袁西身边坐下,袁西小声说道:“自健,你也太胆大了,就不怕人家先生骂你?”

王自健没有回答,反问袁西道:“连长,你知道体香吗?”

袁西摇摇头:“体香?没有听说过。”

“那你刚才靠近嫣然的时候,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这股香味若有若无,时有时无。”王自健瞪大眼睛问道。

“有啊,我还以为是我鼻子出了问题,怎么,自健你也闻到了?”

“嫣然一上车我就闻到了,开始我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搞错了,刚才走过去我又闻到这香味,这才敢断定香味来自于嫣然的体香。”王自健很有把握地说道。

袁西知道王自健是南洋归国华侨,当年为了响应陈嘉庚先生的号召,王自健回国支援抗日,报考了位于桂林的黄埔军校第六分校军校,毕业后投身于祖国的抗日战争,他也听说南洋风气开放,女人社会地位与男人相同,男女可在一起上学、工作,王自健自小在南洋生活,耳闻目染,自然懂得颇多男女之事,也看的寻常,不像内地,在封建礼法的教育下,男子必须严守男女相处之道,秉承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包括帝王在内,很多人婚前不谙男女之事,哪里又懂得什么是体香?

因此袁西对王自健所说似懂非懂,又不好意思细问,他担心王自健声音太大被对面两人听到,不觉抬头看去,却见嫣然依旧闭着眼睛斜靠在男人身上,男人正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他们。

袁西冲他友好地笑笑,男人有些吃惊,努力地挤出个笑脸,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王自健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世上自带体香的女人很少,可谓是千里难得其一,而且多来自少女之身,婚后污浊,还保有体香的女人更是少之又少。史书记载,四大美人中的杨贵妃就有体香,她身躯丰满且患有多汗症,经常大汗淋漓,要用十几条绢帕才能擦拭干净,这些使用过的绢帕不用清洗,干后芳香四溢,经久不散,时人皆以为奇事。唐玄宗还特意修了一座沉香亭用来收藏杨贵妃用过的绢帕,李太白清平乐诗中“一枝红艳露凝香”,“沉香亭北倚栏杆”就是记载这件事情。这个叫伟峰的男人也不知道哪里修来的福气,居然娶到如此佳人,真是羡煞死人。”

袁西觉得私下谈论这些隐晦的话题既不光明磊落,也是对嫣然的不尊重,刚想打断王自健的话,就听见车下赵强不耐烦地说道:“苟老板,你好大的架子,全车人就等你一个,你是不是还想等到吃完晚饭再动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赵长官,家里临时有事给耽搁了。你别生气,等到了信阳,俺请你和兄弟们去和平饭店吃饭。”说话间,一个四十多岁商人模样的男人爬上车来,此人身材不高,戴着一顶黑色礼帽,留着山羊胡子,手里拎着个小皮箱子,上得车来一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见到中年男人他面露笑容叫道:“哎呦,楚老板!真巧,你也去信阳?楚太太也在,那真是太好了。”说着他把箱子放在楚老板身边,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

楚伟峰皱皱眉:“苟老板,你也去信阳?”

“是啊,找朋友算下账,都欠好几个月了。”

车下赵强大声说道:“人都到齐了,出发。”两个士兵应了一声,上前把车厢挡板拴上,又放下厚厚的车帘布,车厢里顿时暗下来。

过了一会,袁西听见马达的轰鸣声,紧接着喇叭“滴滴”响了两声,卡车离开西平县城,开上了公路。

不辞而别,袁西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他心里默默地说道:“老学长,我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希望您能原谅。如果有缘再见,我一定好好向您赔个不是。”

雪后虽然连晴了两天,因为气温低,公路上的冰并未融化多少,司机担心汽车打滑,车子开得不是太快,袁西估计时速也就在30公里左右,可是西平去往信阳的公路不知是不是久未修葺,路况实在是差,路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坑,司机把握着方向盘,紧盯着路面,遇到小坑直接无视,驾驶着道奇车直接碾压过去,碰到大坑则猛打方向盘,绕坑而行。

道奇车在公路上左右摇晃、上下颠簸,车厢里的人如同身处惊涛骇浪中的小船相仿,时而颠起在半空时而重重落下,时而前倾时而后仰,时而左摇时而右摆,哪里坐的安稳。

一上车就躲在车厢角落里呼呼睡去的郭营副也被颠醒,他拍打着车厢张口骂道:“妈的,怎么开车的,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喂,你能不能开慢点。哎呦,我的头,妈的,下车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李友春坐在他旁边,幽幽地说道:“郭营副,人家又不是你的兵,你管不到哇。”

郭营副愣了愣:“管不了他,老子还不能骂他了。”他又骂了几句,见车里没有人应和,驾驶室里的司机也听不到,觉得无趣就住了嘴。这时汽车已经离开西平十多里地,进入了丘陵地带,可能是过往的车少,路况明显好了不少,郭营副嘟嚷了几句,又紧紧大衣昏昏睡去。

这种搓衣板路,也把袁西折腾得七晕八素,他肚里反胃,中午喝的酒几次差点喷将出来。他强自凝神,将酸水硬行压制,又扣齿生津,缓缓平复气息,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石头一直看着他,见他睁开眼睛,问道:“少爷,你好些了?”

袁西点点头,石头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少爷,我觉得楚太太侧面看上去有点像少奶奶,是不?”

袁西一直觉得嫣然看上去颇为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见过,听石头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原来嫣然和自己的未婚妻吴冰梧眉眼长得颇为相似,想到吴冰梧,他内心感到无比愧疚,自己离开家乡一去十载,吴冰梧就等了他十载,这份沉甸甸的情和爱,岂是自己可以辜负的?

楚伟峰一手握住车栏杆,一手搂着嫣然,有他这个肉盾护着,这一路下来,嫣然倒也没有大碍,但路上颠簸,楚伟峰虽尽全力也不能护她周全,袁西亲眼见嫣然的头部几次重重撞到车栏杆上,但她似乎明白眼下的处境,竟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一句呻吟声,这个看上去柔弱娇气的女人强大的忍耐力和坚定的意志力让袁西暗暗称奇。

一直沉默的苟老板突然开口问道:“楚老板,你这是去信阳进货?”

楚老板嗯了一声:“对,去信阳进货。”

“进货?可是西平县的人都知道楚老板把所有的产业变卖了,正四处找人高价收购小黄鱼,大家都说楚老板楚大善人要走了,要离开西平了,十分舍不得。本来俺还不相信,半个多月前楚老板你和俺争布庄时,你志在必得、咄咄逼人的样子俺还记得清清楚楚,你怎么肯轻易放弃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布庄?今天在车上见到楚老板和楚太太,俺才知道传言不虚,竟然是真的,你果真要离开西平了。”苟老板笑呵呵地说道。

不知怎的,这番话袁西听来感觉阴森森的,苟老板心里似乎对楚老板怀着刻骨的仇恨,楚伟峰也察觉出对方的敌意,他连忙解释道:“苟老板你误会了,俺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西平,亲戚朋友也都在西平,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俺们这次去信阳是去看望嫣然表姑,老人家前段时间托人带话说她病了,想见嫣然最后一面,俺们那时忙脱不开身,现在好不容易有空了,嫣然就要俺带着她去看望老人家。”

“哦,去看表姑啊!楚老板,俺真羡慕你们,无儿无女,无牵无绊,可以说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不像俺,拖儿带女的一大家子人,去哪也不方便。”苟老板阴阳怪气地说着,话里明显带着刺,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俗话说的好“一句话让人笑,一句话让人跳”,楚伟峰今年30多岁,和嫣然结婚已经有几年时间,但迟迟没有子嗣,为了这件事,他不惜花重金遍请天下名医诊治,可不论是中医先生还是西医大夫开出的方子,钱花了不少,药吃到作呕还是不见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成了楚伟峰的心病,也成了他的逆鳞,苟老板今天当众揭他的伤疤,饶是楚伟峰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怒道:“苟天贵,你什么意思?”

苟天贵不慌不忙地答道:“没意思,说漏嘴了,俺忘了这是楚老板的忌讳了。”

楚伟峰手指苟天贵,一时间气得语塞,嫣然在旁轻声劝慰,楚伟峰摇摇头,长叹一声,眼里尽是无奈与羞愤之色。

王自健突然开口道:“依我看,有些人暂时没有孩子是因为时机未到,只要施仁布德,多行善事,老天爷自然会赐给他白白胖胖、聪明伶俐的孩子,孩子长大后也定能光宗耀祖、光大门楣。不像有些人虽然膝下儿女成群,看似风光,却不知个个獐头鼠目,只知道行些偷鸡摸狗之事,儿女再多不过徒增世间酒囊饭袋而已。”

苟天贵哪里听不出王自健话里的意思,心下大怒,可见对方身着军装,又人多势众,哪敢发作,只是低头恨恨道:“是非皆因强出头,让你现在张狂,等会看俺怎么收拾你们。”

李友春笑呵呵道:“排长,你这样说人家,就不怕小人使坏,打你闷棍?”

耿有成瓮声瓮气地说:“想打闷棍?得先问问我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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