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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割心剜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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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先贵懵了,眼泪忍不住刷刷溜了出来。

赶到火车站,找了一圈也没见到章江燕的踪影。按时间计算,她回家的列车还不到点呢。

邬先贵从长途汽车站回来,第二次转到站前广场,看到约十几个人在那议论着什么。刚才人似乎比现在多,火急火燎的他当时没注意看,现在注意到,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静心一听,人们说的是:原来刚才有个疯女人脱光了衣服在广场跳舞,一边跳一边唱:我失恋啦,失恋…

邬先贵心里咯噔一下,再细问长相、口音。

邬先贵明白过来:章江燕!

找到站前派出所,派出所回答有这么个人,刚刚被巡警带走了。民警转问邬先贵身份,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脱身。世界上很多事,不可对人言。

收容所里的女人,谁能轻易敢去捞?

等到一两天后邬先贵找到人,章江燕已经转到精神病院。

人还是邬先贵找到的,无论他对收容所多么惧怕,在市内的城中村,和朋友们撒网找了一片后,还是一个施工队的老板提醒他:应该到收容所看看,我以前经历过,女人好像上天入地了,实际上被送进了收容所。说到这里,他很坚定的要陪邬先贵去看看。

强忍着从内心发出的恐惧,到收容所后,同去的老板有熟人。很快,脸庞浮肿,一位全身涂满经血和粪便的女子被带到邬先贵面前。

章江燕脸庞变形,满脸污秽,双眼直瞪瞪的发呆,嘴唇一张一合唧唧哝哝念经似的不知说些什么。原先丰满的嘴唇破沿崩边,干糙的翘起一片片白皮。

邬先贵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江燕,是我!接你回家来了。

章江燕表情漠然,两眼僵硬,细细分辨,翕动的嘴里很低连续的发出:我…失恋了……他不要我了…

我赶到精神病院的时候,已经是章江燕失踪事件后的第三天下午。

邬先贵早已为她交付了二万元住院押金,她已经被擦洗干净,换上了精神病院特有的服装。

章江燕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娴静、靓丽。脸部浮肿,两眼呆滞,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坐在带铁栏杆的病房里。看到我们几个熟人,眼珠没有转动,木然的看着窗外的天空,面前犹如无物,再喊也没反应,只是喃喃自语:我失恋了…我失恋了……

眼见着邬先贵的眼泪滚了下来。隔着栏杆,他伸手想握握她的手,章江燕没有一点反应,他伸长着手臂半天也没够到。

在我们的叹息声里,邬先贵又续交了五万元住院费,还向江燕的主治和护理人员塞了些红包,恳求医护们善待她。

此后,听说邬先贵为她化缘近二十万元治病。

我和邬先贵业务交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企业性质的原因,从来没在他身上花过企业无法报销的钱。

人的交往,大多出于利用价值和频率。

我和邬先贵有些例外。我既没有从邬先贵主持的投标项目中,承接到什么工程,没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看我初次见到他时,他没象一般常见的甲方,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吆三喝四,给我一种亲切感。当我们相处到一定的时候,他把自己的遭遇和委屈,以及放荡的原因告诉我,两个没有什么经济瓜葛的人,就成了朋友。

而邬先贵对一个硬币都要磨蹭的发亮的人,之所以敢把自己最隐私最要命的秘密告诉我。可能是看我这个人淳朴,没被社会浸泡的发臭,属于无公害的人,再加上心里的事不吐不快。

是的,人生在世要是连一个说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确实活得太悲哀了。所以,他把我当作无话不谈的朋友来看待。

章江燕在精神病院住了有小三个月的时候,两只好看的水灵灵的眼睛,又可以灵活的转动,也能娇声细语和我们去探望的人谈谈笑笑。

我衷心的为他两人高兴。

章江燕病好了,深深自责的邬先贵爱意旧病复发,面对她无可无不可的。不!邬先贵从来没驱除自己对章江燕的爱。

这是让我愿意和邬先贵交往做朋友的原因。表面上他是个浪子,实际上用情很深。

试想,在这个社会上,谁能把一个已经进了收容所的,从事色情行业的精神病人救出来。求人情也罢,借钱也罢,邬先贵随时可能有身败名裂的危险也罢,他还是斥巨资治好了章江燕的病。

把一个坠入粪坑有灭顶之灾的人救了出来,而且还找回了章江燕的风姿和美貌,让她又成为了健美的年轻姑娘。

本来,章江燕重出江湖,再操卖笑生涯,违背了曾经的山盟海誓,邬先贵是完全可以不去问她的生死存亡。

病况渐渐好转病愈后,邬先贵亲自把章江燕送回家休养。分手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江燕好好休养,身体复原后再回余州,他会等她一辈子。

再往后,我因为工作性质发生变动,常驻内蒙工地,邬先贵和章江燕两人的信息渐渐断绝了。

再得到邬先贵的音讯已是五年以后。

一次,我在伟鹏广场等人。

这是余州市最为繁华的地方。

无意遇到位以前道上的老友。互相询问对方的建筑市场业务后,自然的在两来风酒店一酌。

几杯酒下肚,话渐渐稠了起来。对方虽然早已发福,离开原先的国企后,在自己的公司里事业颇有成就。

这让一事无成的我不时啧啧称羡,我在国企只能规规矩矩做人。哪能和这些恣性枉为,在私有市场纵马扬鞭的大侠客相比。说实在的,论领导能力、管理能力,这些连墨水都没喝完一碗的学渣,怎能和我们这些正儿八经在专业院校学习过的高材生相比。只是由于当时提倡私有化,他们成了脱缰而飞的野马。我们只是勒着缰绳驮着骑手,没有自由还要负重前行的千里马,至于挨鞭子吃砺草更是我们的专利。

要不然,谁比谁差?

每当想到当年市开发不公平的竞争,我就一肚子怨气,那明明就是逼着把国有财产赠送给敢于不听话,能够突破国家政策的行为人。

当年和我一起开发建筑市场的,凡是私有制的都成了跑市场的能人。他们大多身家过亿,还有人已进入国外的建筑开发市场,甚至转行成为新兴产业的大佬。

听得我愧疚不已,惭愧啊,白在特级国企干了四十年,至今仍是两袖清风,一袭白衣!

我心里其实是一万个不服气,要不是条条杠杠束缚,要是同等条件下的竞争,我早已甩他们几条街。可惜,我当时太听话了。

有心事,酒不免喝得多了些:唉!我太呆板了,当年有邬先贵做朋友这么铁的关系,竟然没给自己也没给朋友们谋一分福利。

听到我提邬先贵,朋友连连称赞:那人义气,真的很办事。干咱们这一行的,结交他是三生有幸。

话锋一转,朋友说他的晚景不好,章江燕早已离开他,感情不睦的老婆癌症死了,他已经正式退休。女儿结婚以后,他没有了后顾之忧,现已回到老家居住,居住在黔灵山附近,晚年很是凄凉。

原来,我去内蒙没有多久,章江燕就回到了余州。

不过,她不是自己回徐的。

她还带着个表弟。

见到邬先贵,章江燕先是满脸飞霞,兴奋的两只杏核眼熠熠生辉,展现了她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在介绍表弟的时候,她流利欢乐的语句,有些打梗。当看到表弟不满的扫了她一眼后,江燕才没有失态,继续着她和邬先贵再次见面时的欢乐颂。

说心里话,这次复出江湖,章江燕是不想到余州来的,尤其是她不想带着俊俏的表弟到余州来混。

余州,有她锥心剜胆的恋情,也有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既然,她想开始自己新的生活,还回到这个叫她甚至迷乱的城市干什么?

她没能抵挡家里老人的安排,因为知道他和邬先贵的交情,那么吃柿子为什么不捡熟的捏。有了邬先贵的人脉和权利,在外部费心劳神的开辟新市场,不如借原有的基础,更容易创建新的挣钱门路。

那表弟生的眉清目秀,很是一表人才,只是不太爱说话。见到邬先贵的第一眼,两只阴森森的眼睛里就露出怨毒的目光,让久经沙场的邬先贵不由得心头一颤。透彻骨髓的寒冷,几乎掩盖了再次见到章江燕的狂喜。

表弟不爱多说话,每天大多和邬先贵三人相对的时候,他都是哑口无言。

章江燕没回余州之前,想给邬先贵通个电话。

得知章江燕重返余州,春暖花开燕归来,邬先贵高兴的几乎发疯。

邬先贵为了消除章江燕的陌生感,仍然在原先的城中村租下了房间。只是在听到邬先贵的安排布置,章江燕少了以前少女、少妇的爽朗,郁闷的说道,此次回余州,为了有人照料,她的姨表弟可能同行。慌得邬先贵,又找房东加租了一间房屋。

在酒店给章江燕和她表弟接风后,邬先贵兴高采烈的挽着章江燕的臂膀,亲亲热热的回到了出租房。小别胜新婚,何况章江燕满血归来?只是邬先贵只顾甜蜜高兴了,没有注意到,章江燕在表弟面前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出租房经过邬先贵几天的收拾,窗明几亮的,充满了劫后欢庆的气氛。

只是章江燕的表弟,表情冷漠,进了屋子,几乎没有抬起头,一个人闷坐在那里想心思。

晚上大家洗漱完入睡前有过尴尬,邬先贵像是在缺水的戈壁滩走了太久的人,恨不能在章江燕的绿洲上,畅饮清泉。

表弟偏偏死眼珠珠子肉眼皮,在沙发上低着头不知在算什么账。邬先贵几次三番的暗示,他就是赖在那里不走。

最后,还是江章燕下了逐客令,他才不情不愿的走向自己的卧室,出门时回头的一瞥,让邬先贵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邬先贵像对久别的妻子一样,对江燕嘟囔了一句:你这个表弟好怪!

章江燕笑笑:这人脑子进了点水,看在我的面子上,担待些吧!

章江燕倩倩一些,虽然蹙着娥眉,梗嗓蠕动着,没再往下说什么。

是夜两情遣倦,如鱼得水。只是邬先贵感到有些诧异,分别一日如隔三秋,两人中间就像有层薄膜。就是在两人登上高潮,剧烈运动,章江燕也是很有克制。没有以往哼哼吔吔的叫声,只是十个指甲都掐进了邬先贵的后腰。

事毕,邬先贵喘息着想:是了,她表弟就在隔壁,闹太大的动静,怕他听见不好意思。

没过几天,在章江燕的几番央求下,邬先贵很快给她表弟找了份工作。工作岗位是块油汪汪的大肥肉,在一个建筑工地收发材料!

这项工作的含金量极大,一般是老板自己的马仔才能干的活。这样的事,在以往,邬先贵是绝不会干的。借钱不卖路,万一自己推荐的人心存歹意,坏了弟兄们的情谊不说,给项目带来经济损失,还得自己麻烦去找补。

工作很清闲,也很有油水。

章江燕为此很高兴,热乎乎的给邬先贵几个吻。

不过,表弟似乎不满意,很不愿意离开这个家。他吊儿郎当的提着包裹,甩甩啦啦的走了,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看不出他的喜怒。

表弟去了工地以后,邬先贵还是很满意的,他发现又回到了从前,两人房事江燕恢复了原状。就是事毕后的疲惫,她也不忘往他跟前靠靠,将她蓬乱的头枕在邬先贵的肩窝,才会畅酣入睡。

再次的同居生活,邬先贵显得特别珍惜。

他寻觅了好久,改租了房屋。

这次他租的不再是城中村的房屋,那里虽然房价低廉,但是鱼龙混杂,不太安全,是公安治安检查的重点。他选中了一个离家稍远的小区房,一室两厅有厨有卫。价格虽然高了一些,住起来不用担惊受怕的。

值!很是值!邬先贵心里受用着,章江燕明显的也是很高兴。

家里邬先贵是不敢带章江燕去住了,一是离老岳父家太近怕走漏风声,二是怕那帮讹诈过的小流氓再来啰嗦。

对老婆,他是没有一点指望了,自从去宜昌开歌舞厅,就没回过家。邬先贵心知肚明,她是和别人姘居。也好,名誉上的夫妻,各干各的事,倒也清净。女儿嘛,寄宿制的学校一上,就是星期礼拜来回家。

同床异梦,各怀鬼胎,已经是很多平常过婚姻新鲜的夫妻常态。

邬先贵现在对章江燕很专一,每天下班几乎杜绝一切应酬,急急忙忙回到爱巢,尽量多的陪伴她,尽量弥补她的空虚,消除她画地为牢的感觉。

章江燕很容易满足,还是像以前那样傻乎乎的,只要邬先贵回来,总是一脸带笑。在门口接他的手提包,帮他脱外套,替他拿拖鞋,那种恭敬爱护的关照,超过了居家操持的日本女人。

这一段时间邬先贵幸福满满,心里的唯有一点不安,就是自己当时太绝情,弄得章江燕几乎成了花疯。他竭力挣外快,自己皮鞋破了也舍不得买,把钱(除工资以外)都交给章江燕保管,以便年节时寄回她的老家。

那段时间,邬先贵生活的十分惬意而幸福,他的目标是有朝一日能迎娶章江燕。

这并不是梦想,就是邬先贵不提出离婚,秦媛媛那个情迷意乱的女人。哪天找到新的情人,触动那跟琴弦,也会提出只吃鲜桃一口,不吃烂桃一筐,另起炉灶的。秦媛媛类的已经不是法律所能约束的,道德糜烂,有钱有势,又敢使气任性的阔小姐贵妇人时髦的游戏里,男宠已经进入她们糜烂的生活。一夜情已经算不了什么,鸭子男妓,开始在富婆、名媛的湖泊里游戏,甚至登堂入室。

离婚,情感契约,对她们来说,还不是扔张用完了的餐巾纸。

邬先贵多次当着章江燕面发誓:如果离了婚,他一定娶章江燕为妻。这话,不是说邬先贵自己想,章江燕听到也很受用。

邬先贵还算有自知之明,她即使不助力,秦媛媛的花船也是乘风飘去。

每当邬先贵勾勒出以后的美景,这时章江燕总是很迷人的笑,两只眼睛明亮亮的分外有神,修理的十分漂亮时髦的披肩发的头,就会依靠在邬先贵的肩窝,两个削肩微微颤栗,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向往。但有时,也象惊梦的孩子,浑身一激灵。

对这样的情景,邬先贵很享受。他总是一只手揽着章江燕的秀肩,一只手揽着她的纤腰,用力的搂在自己怀里,好像要把两个物体挤压到成为一体。不过,有时也有意外。就在两人沉溺在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时,章江燕有时会象中了枪的梅花鹿,一把推开他,脸色煞白,全身抖瑟。看着他的眼神渐渐黯淡,眼睛慢慢沁出泪水。

江章燕是有心结,上次对她的打击太大,情绪不稳的原因,邬先贵自以为是的心里这样解释。

从暗地里一再提醒自己,上次的小肚鸡肠,差点把章江燕害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自己再不能耍脾气任性。比如说吧,现在自己就要想办法包容她的表弟,爱屋及乌的对那个眼睛里带着恨意的男人好一些。

章江燕的这个表弟啊,如果说邬先贵现在的幸福生活不和谐,就是是因为有他这只苍蝇,在充满兰麝之香的房间乱飞,影响人的快乐情绪。

章艳的表弟的确是苍蝇力肆无忌惮的的角色。

他经常从工地偷偷的跑回来,穿着打扮的像个阔家公子。有理样的躺在大厅,专为他设置的简易单人床上。枕着双臂,长久的望着屋顶,不说也不语,脸色阴晴不定。极大的挤压了邬先贵两人幸福的空间,弄得邬先贵从外边回来,章江燕习惯性的殷勤迎接,都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惯有的甜蜜。

邬先贵对此很是不快,几次面对章江燕,想询问她表弟到底是个什么角色。顾全章江燕的面子,鉴于上次对章江燕的伤害,生怕她心里产生不愉快,邬先贵话到了嘴边都又咽了下去。

古人云:日中则仄,月满则蚀。

物极必反的变化规律,邬先贵也未能逃脱。

他这三人之间将发生什么?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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