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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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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宴真没想到,会在杨光宗嘴里听到那位宋经理的名字。

她眯眼打量杨光宗。

外人不会知道她跟宋经理之间的具体恩怨,但是只要是看过“酒香”版那个热搜的,多少都知道这两家不对付。

虽说她觉得宋经理做出这种事来可能性确实很大。

但也不排除杨光宗是信口胡诌的可能。

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裴宴想了想,套话道:“他一家高档餐厅,我一家小饭馆,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害我?”

宋怀忠以为裴宴完全不信他,急得额头冒汗:“这个,这个我没听到。但我有听到他跟自己的助理商量,说他们已经收买了权威食品检测机构,准备篡改你家酸梅汤的检测报告,伪造出食品安全问题。还说他们打算假造一个喝了你酸梅汤后有不良反应的‘受害人’,让受害人带着有问题的检测报告闹去媒体跟前,这样更方便把这件事闹大。”

宋怀忠很喜欢舆论战,这听上去确实是他会用的手段。

杨光忠这种泼皮无赖,很难短时间内编出如此合理有逻辑的桥段,他说的多半是真的。

但是:“这跟你偷食谱有什么关系?”

杨光忠磕巴了一下:“他们……他们说你这下肯定完蛋,你的食谱烂在手里实在可惜,就找上我,让我来偷食谱。等你落魄了,这食谱就完全成了他们的东西。”

裴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刚才那话可信度很高,但现在这段,多半就是假的了。

唔,也不一定全是假的——前半段听上去还比较靠谱,后半段,宋怀忠也没蠢到干出这种打草惊蛇的事情。

等她真落魄了,再想法子搞到她的食谱,不是更简单?

多半是这杨光宗听到宋怀忠跟他那个戴眼镜的助理“大声密谋”,临时起意,才来偷食谱。

“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裴宴说,“总之,剩下的去局子里说吧。”

杨光宗倒是不怎么害怕,反倒松了口气。

这丫头多少有点邪门,离得远点最好,反正他进惯局子,一点都不带怕的。

只是偷个食谱而已,多半都不用拘留,两年内他没犯过小偷小摸的毛病,也不会被算作多次盗窃。

裴宴拨打报警电话,又给裴珠发消息,说这边解决了,让她先回去休息。

等民警来的过程中,看了杨光宗一眼:“对了,姑且提醒你一句。如果你刚才这番话有哪些是信口胡说、诬陷别人的,最好还是别跟警察说。否则警察一传唤,宋家可不是你得罪得起的。”

报警的时候,裴宴只说是当场抓到了个小偷,所以来的只是一老一年轻两个派出所民警。

等到了派出所,她跟杨光宗正被分开带去讯问室,她分到的是老民警。

路上已经问了大概情况,听说只是偷个食谱,老民警哭笑不得,这个食谱,多半不值几个钱,这事都很难算作盗窃,顶多教育教育完事。

因为就是个小案子,心里也没太当一回事,掏出笔录表时还打着哈欠喝着咖啡:“你这食谱是买来的吗,值多少钱?”

“未来十年内,平均每年至少两千万?”

老民警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无语抬头:“小姑娘,这玩笑可不兴开啊?”

裴宴静静地把建议合同推到他面前。

老民警漫不经心一扫,越看越惊诧。

这果酒配方相当于洛家分公司35%的股份,而这些股份目前的估价,就是裴宴说的这样。这合同白纸黑字,下面甲方还签着洛雪笙的名字。

他愣了好一会才抬头:“这玩意是真的?”

裴宴敲敲桌子:“伪造合同,我能被洛家告到倾家荡产。当然,您要是不信,我还可以立刻打电话给洛总亲弟弟求证。”

老民警忽然想起来,之前跟着所里头小年轻吃瓜,就听说哪个酒水集团的少爷跑去某家小饭馆打工。

这裴宴,不就是开小饭馆的?

一下子“腾”地站起来,连椅子都打翻了。

三步并作两步去杨光宗所在审讯室,在年轻民警惊诧的目光中把杨光宗提溜起来,对年轻民警喊道:“走了!”

年轻民警:“哥,我这还没开始怎么审,怎么了?”

老民警把刚才的事跟他一说:“现在国家很看重知识产权和技术入股,这配方,虽然不能完全等同每年两千万,但肯定也算得上中大额盗窃,五年起步上不封顶那种。这案子,可不是我们这小派出所能处理的,我已经打过电话,马上转去市局。”

年轻民警听得瞪大眼。

旁边杨光宗愣了一会,目呲欲裂:“你说什么?我就是偷了个本子,哪怕内容再值钱,也就是一本书,怎么就算上中大额盗窃了?”

老民警盯他看了几秒,忽然一笑:“你知道这内容值钱?好嘛,这也不算是主客观不统一了,走,去市局吧。”

市局,笔录室。

叶警员双手交叉,认真地看着裴宴:“小裴,你要不要抽空去庙里拜拜?”

裴宴也认真回答:“拜过了,没用。”她现在每周六还去方圆寺呢。

叶警员:“……”

这姑娘怕不是传说中的“灾难体质”,这才半年过去,就发生了三桩案子。

虽说都不算是什么特别大的案件,但是一般人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长长叹了口气,在一张纸上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警务通手机号,下次有个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裴宴无奈道:“我衷心希望没有下次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把手机号收下。以防万一嘛,直接联系警察还是要更快点。

寒暄过后,正式开始做笔录。

叶警员是熟人,裴宴没隐瞒任何细节,先说了杨棉来找她的事:“那小孩子,还有她妈妈,好像都被杨光宗家暴。这个你们没办法管么?”

叶警员听裴宴对那小孩子的形容,也觉得心脏抽疼。

但他摇摇头,无奈道:“家暴属于是自诉案件,除非被家暴者主动提出请求,否则我们警方接到邻居、亲友的报案,也顶多是去调解调解。”

“我们已经通知家属,包括杨光宗的妻女和在外省上学的儿子,他们都说尽快过来。”

“小孩子的伤比较久远,难做鉴定,主要还是看妻子。等妻女来后,我会让专门负责这一块的警员去劝劝,看能不能劝动他妻子提出起诉要求。”

话虽如此,叶警员觉得,能劝动的可能性不大。

大部分被家暴者,哪怕被打得再很,也认为这是家务事,闹大了丢人,很少有愿意提出起诉请求的。

这些被家暴者,也不一定真就是糊涂、好面子,很多其实已经被打出心理问题,不是你劝一句两句,他们就能想通的。

裴宴这边做完笔录,本来可以直接回去。

但是她还想跟进一下杨光宗那头审讯情况,顺便见杨棉一面,就喝茶等着。

中途叶警员过来跟她说了下杨光宗那边情况:“他说是意外听到你这食谱值钱,才动了歪心思,不知道竟然这么值钱。”

“他有说在哪听到的吗?”

“说是他做水电工的客户那,具体哪家也记不清楚了。”

果然是懦夫。

要是杨光宗坚持宣称自己被宋家酒楼指使,把锅甩到后者身上,那裴宴还要高看他一眼。

然而杨光宗显然是怂了。

宋家酒楼要害裴宴是真的,但是买通他这事是假的。杨光宗大概听进她那句话,担心胡乱说话不仅没法借此减罪,反倒得罪宋家酒楼,人家有钱有势的,不是他能斗得过的。

不过,这也在她预料之中。

裴宴当时说那句话,其实就是猜到杨光宗这泼皮懦夫的心思,故意为之。

宋怀忠说要害她,但是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不是两三天就能准备好的。

他这回既然想一下子把她按死,恐怕会格外谨慎小心。

目前大概还在准备期,没来得及真做什么。现在叫警察知道这事,警方肯定要把宋怀忠传唤过来,对方只要说杨光宗是胡说八道,就能轻易撇清。

毕竟也没什么录音之类的证据。

不仅没法抓住宋怀忠把柄,还会打草惊蛇,让他改变策略。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现在她好歹知道了宋怀忠准备用的手段,如果他改变策略,就完全失去主动权。

裴宴单手敲击椅子扶手,思索针对宋怀忠手段的解决方法。

想到一半,忽然有所感知般抬头,远远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杨母李桂兰一手牵着杨棉,因为昨天被打得太狠,走起来还抽疼。

她想起刚才接到电话,丈夫又偷东西,只觉得一种绝望感袭上心头。

正想着一会怎么去给受害人道歉,叶警员过来跟她讲具体情况。听着听着,李桂兰略带迷茫地抬头:“你说,他这次要坐牢?”

“没错,”叶警员说,“你丈夫这次偷盗的东西,价值很高,恐怕要判五年以下、上不封顶的徒刑。”

李桂兰张了下嘴,没能发出声音。

她知道自己是个懦弱的人,每次被打,不敢说半个字,也不敢反抗。

可这都是因为,她是个废物。

没有文化,身体还不好,有需要长期吃药的慢性病。光靠她一个人,别说家里两个孩子,一个杨棉她都养不好。

所以,哪怕被打得再恨,哪怕每次杨光宗偷东西,她去道歉的样子再丢人,想想孩子,李桂兰都忍了。

她眼泪“唰”地掉下来:“这,他坐牢了,我们母子三个可怎么活啊?我有慢性病,赚不了多少钱,孩子也不能没有爸爸……”

身后传来一个气冲冲的声音:“这种爸爸,不要也罢!”

李桂兰回过头,泪眼朦胧:“小阳?”

李桂兰的大儿子杨阳接到电话,从位于之江省的大学坐高铁赶了回来。

他剃着干脆利落的平头,外貌算得上帅气,但给人的感觉却有点“刺儿头”。此刻皱着眉,面带愤怒:“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种人是不会悔改的,你早该跟他离婚,偏偏你总听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说什么日子就是这样过的鬼话。”

李桂兰只是流泪,一言不发。

杨阳颇为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一个女警员打断他:“我听说这边有家暴受害者,一个女人和一个女孩子,是你们两个吗?”

杨阳不可置信地扭头:“他又开始打你了?”

上前一步,撸起李桂兰袖子。

上面斑斑驳驳,都是淤青和疤痕。

杨光宗忌惮杨阳,但凡他在家,提前几天都不会打人。

杨阳一直以为,他这方面是真的不敢了,这次也就是犯了偷窃的毛病。

气得脑子“嗡嗡”的,气都喘不过来:“他在哪个审讯室?”

自然不会有人告诉他,怕他冲动做出什么事。

杨阳得不到回答,狠狠深呼吸一下,稍微平复一点脸上的凶悍,略蹲下来对杨棉说:“棉棉,我不是跟你说,要是那老头子又打咱妈,要打电话给我?这么久了,为什么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说?”

这种情况,警员们都不好乱说话。

裴宴本来冷眼旁观,但此刻见这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眶通红,多少有点看不下去:“她们大概是顾虑你。”

杨阳回过头:“你是?”

“受害人,”裴宴略一点头,“你这种冲动性格,要是一气之下把人捅了,前途尽毁怎么办?”

“哪怕你没这么不理智,既然你在外省上学,那肯定不能常回来,她们告状,杨光宗说不定变本加厉地打她们。”

“当然,你妹妹不告状,也有可能是单纯被打怕了。”

杨阳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什么意思?”

杨光宗虽然打老婆,但他记忆中,从没打过孩子,但是听裴宴这意思……难不成是他想的那样?

裴宴微微蹙眉,什么什么意思?

“你妹妹暴雨天跑来我店里,告发你父亲,”她说,“我相信她,就是因为看到她大臂上伤痕。”

杨阳愣在原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竟是李桂兰,她一改刚才不发一言,懦弱到泥里的模样,用力撩开杨棉袖子,看清杨棉大臂上伤痕,呆滞了一会,忽然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棉棉,这就是为什么你这两年不让我给你洗澡、穿衣服?”李桂兰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我还以为是你长大了,想独立——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跟妈妈说?”

杨棉小小声说:“我想给哥哥打电话,他就打我,喝太多了的时候也会打我,但是就几次,不多的,也不是很疼,你不要担心。”

这么明显的旧伤痕,怎么会不疼呢?

李桂兰因劳累,本就比同年人显得苍老些的脸瞬间又苍老几岁,她又哭又笑道:“棉棉,对不起,对不起。”

她多傻啊。

本以为她的忍让好歹能让孩子过上好点的生活,没想到在她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种事。

甚至女儿完全是为了让她别担心,才一直忍着不说。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差劲的母亲?

周围警员看着,都有些不忍心,要说这是谁的错,那肯定都得怪杨光宗。这母女俩,都是可怜人。

负责家暴案件的女警员正要上去安慰,外面忽然冲进来几个人。

“光宗,我们光宗怎么样了?”

“桂兰,你老公呢?”

李桂兰接到警察电话,慌乱之下,先打电话给了一些亲戚。她自己这边亲戚稀少,这几个都是杨光宗那头的。

杨阳冷冷地看着他们:“有空关心那老畜牲,不如看看我妈。”

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瞟了眼李桂兰:“光宗又打你了?”

“哎,光宗也真是的,我们多劝劝他。”

李桂兰忽抬起头:“不用了。”

亲戚们一愣:“什么不用了?”

李桂兰:“他这次偷的东西价值很高,多半要坐牢。而且,我马上就会跟他离婚。”

亲戚们一下都愣住。

比起坐牢,他们对李桂兰这个懦弱的女人说要离婚更不可置信:“桂兰,怎么就到离婚地步了?你身体不好,又没有文化,工作都只能做做家政这种谁都能做的活,一个月赚的勉强买药吃饭。光宗赚得比你多,工作上总有怨气要发泄。”

“就是啊,他只是偷点东西,坐牢也坐不了多久,等他出来了,你们夫妻俩日子还是要过的嘛。”

以前他们这么说,李桂兰总唯唯诺诺,连声应是。但此时,她沉默几秒,忽然说:“滚。”

“你说什么?”

“我说,滚!”李桂兰尖叫道,“我不仅要离婚,我还要告他!”

她看向那位女警员:“警官,家暴罪,也是会判刑的吧?”

女警官点头:“如果伤情严重的话,可以判好几年。”

李桂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那拜托你了。”

那几个亲戚本来还想闹,但这可是警局,警员们一威胁要拘留他们,只好灰溜溜离开。

女警员要带李桂兰去做伤情鉴定,李桂兰刚才爆发过后,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些,但还是有些担忧地喃喃自语道:“以后这日子……”

杨阳说:“这不是还有我么?我这都大四了,马上就可以开始找工作,养活咱们一家,没你想象的那么难。”

李桂兰这才点了点头,叮嘱他带妹妹早点回去休息,跟着女警员走了。

杨阳长出了一口气。

回头,看向裴宴,真诚道:“谢谢。”

如果不是裴宴,他们现在都不知道杨光宗还打过杨棉。

而且,说句难听的,幸亏杨光宗偷了裴宴的食谱,现在必定坐牢,这对他们家是再好不过的事。

裴宴摆摆手:“照顾好你妹妹就是,太瘦了。”

说着,从随身拎着的帆布包里掏出几盒用透明塑料盒包装的樱桃酪和绿豆糕。

她多少有些心疼杨棉这小姑娘,加上裴珠今天也一直念叨着,想着今天多半能见到,就给她做了些点心。

本想给她带回去吃,结果杨阳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

他有些羞赧地挠挠头,裴宴看他一眼,干脆把点心摆开:“你也来吃一点吧。”

杨阳接到电话就一直赶路过来,确实饿了。

见状也没推辞,接过点心。

樱桃酪,最开始是唐朝的点心,那时的做法,是樱桃上浇酸奶和糖浆。

裴宴做的则是她自己琢磨的改良版,参考了杏仁豆腐,在酸奶制作过程中加了些杏仁露。如奶酪般质感的酸奶上,浇了一层深红色的樱桃酱,又摆了几颗红得透亮的樱桃。

一口下去,酸酸甜甜。

杨阳尝了一口,先为这樱桃酪的美味震撼了片刻,随后咂摸了下,忽然脸色一变:“这樱桃酪里面有杏仁成分?棉棉,你别吃这个。”

转身对裴宴解释:“对不起啊,我妹妹对杏仁过敏。”

裴宴却一愣。

她的确为了增加口感,加了些杏仁露,但是味道很淡,一般人很难尝出来:“你怎么尝出来的?”

“啊?”杨阳说,“我好像从小舌头就很灵。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做饭也比一般人好吃,我妹妹就很爱吃我做的饭。”

又吃了两口:“不过你做的,比我的可好吃太多了。”

大约是美食能拉近人和人的距离。

杨阳吃完那碗樱桃酪,忽然叹气:“我跟我妈说得好听……但我上的也就是个普通一本。当时不懂事,总觉得一本肯定比二本好,为了进一本线,选了个天坑专业。我这专业除非考研读博,否则就业特别难,也没什么上升前景,能养活我自己都够呛,别说养一家子了。”

他摸了摸正在啃绿豆糕的杨棉的脑袋,分明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生,但眉眼间却有种特殊的愁苦。

裴宴打量他片刻,微一眯眼,忽然说:“你能尝出这樱桃酪,还用了什么材料么?”

杨阳:“啊?”

裴宴:“回答就是。如果你能猜出这两样点心里90以上材料,或许,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不错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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