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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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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离开浔阳?”裴宴微怔,“为什么?”

她并非好奇心很重的类型。

但是思及陈师傅已经在浔阳待了几乎一辈子,加上他明明脸上笑着,眼神却没有太多愉悦,这个问题就脱口而出。

陈师傅沉默了几秒,才说:“之前出车祸后,医院为了确保没有内伤,给我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检查出了……一些问题。”

“哪怕我骨折好了的,也没法像以前一样高强度工作。本身年纪也上来了,干脆就回老家去过几天安生日子。”

陈师傅肤色黝黑,看上去不太显年纪,人也非常精神,裴宴第一眼见他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有六十出头。

不过照静罗的说法,其实他已经快七十了。这个年纪的人,活一天少一天,想回老家颐养天年也不奇怪。

只是:“您跟静罗监院说过了这件事吗?”

陈师傅摇头:“我骨折要休息几个月,他就这样发愁,若是叫他知道以后都不能来,真要愁白头发。”

“本来打算借着找代班的机会,找到以后能接替我位置的人选,不过看来没这么容易。”

有时间接替他位置的,如光悟,能力远比不上他。

能力很强的,如裴宴,基本都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像他一样,一辈子留在方圆寺这种方寸之地。

大部分,还是会想往高处走的。

他年轻的时候不也不例外么?之所以留在方圆寺,不过是因为愧疚而已。

“虽说觉得对不起静罗……”陈师傅说,“但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少发愁几个月。”

“到时候船到桥头,或许就自然直了。”

总归方圆寺是历史悠久、还有几位高僧的寺庙,哪怕少了素斋,也不至于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况且斋堂那边的手艺,虽说比不上他,但是比一般寺庙,还是要好吃不少的。

十年前了言为救他而死,陈师傅下定决心,要一辈子留在方圆寺这个了言曾经热爱的地方赎罪。

只是到现在……他却忍不住想自私一回。

他的这手厨艺磨练了一辈子,从前无比高傲,觉得无人有资格学他的厨艺。如今终于见到一个有资格又愿意学的裴宴,他想不带遗憾地死去。

静罗跟陈师傅之间的事情,裴宴也没什么立场去管。

只略过这个问题:“您说明年春天之前?”

“或许更早,”陈师傅说,“你要学的话,越快越好。”

陈师傅钻研素斋一辈子,在素斋以及一些招牌素菜上的造诣,远比裴宴要高。

虽说裴宴有一箩筐的事情要忙,但这种学习机会,她自然不可能愿意错过:“我每周六会提前几小时来。”

陈师傅皱了皱眉,虽然知道裴宴忙,但是这时间未免太少,他不确定能把自己的手艺教完:“你确定不能抽出更多时间?”

裴宴笑容浅淡:“我们先试下吧,如果不行,我会努力抽更多时间。”

老年人睡眠少,既然说要提前几小时来,陈师傅四点不到就到素斋馆后厨等。

本以为要等上号一会,没想到进去后厨,裴宴已经在那坐着打瞌睡。

听到动静,立刻站起来:“我们今天做什么?”

陈师傅是直接教她,跟以前在古代互相切磋学习的情况不一样,更偏向师父和徒弟的关系。

说到“师父”,裴宴能想到的唯独步卓。

陈师傅和步卓确实有点像。

头一次见面,参加他的测试,裴宴就感受到这一点。陈师傅对她显然有些惜才之心,也因此对她提高要求,显得几乎像是在刁难她。

不过哪怕这样,陈师傅依旧没有步老太监那般严厉刻薄。

她从前跟在步卓屁股后头学,别说凌晨四点,两点就得就位的情况也很多。

早早过来,并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理所当然。

陈师傅倒是颇为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年头年轻人,还有这么能吃苦的:“先做的,就是之前我给你尝过的那道白菜豆腐汤。”

陈师傅手还没好,虽说是教,但也只能口头指导。

本以为这样会多费很多功夫,没想到裴宴上手极快。

“先吊素高汤,煎两个鸡蛋——这种生不出小鸡的蛋,方圆寺的僧人是能吃的。”

“煎至定型后把蛋黄戳破,加入黄豆芽、香菇蒂、蟹味菇、番茄块、切断的玉米炒香,加水熬上半小时。为了不让菜煮得太烂,黄豆芽的根得仔细去掉,而且要按照火候不停检查。”

“高汤吊着的时候,准备其他配菜。白菜叶子和香菇、笋切丝,豆腐也切丝——跟文思豆腐的丝差不多粗细,不过要长一些。这切丝的方法知道么?”

裴宴点头,将焯过水的豆腐中间切一道,用直刀将豆腐切成薄片。

每一刀都是垂直的,随后将豆腐片摊开,将豆腐片切成细丝,用清水洗去周围断丝,将切好的丝放入清水碗中散开。

之前裴宴在斋菜馆做的菜,都不需要特别高深的刀工。

现在一看,陈师傅忍不住眼露惊艳,这姑娘的基本功也未免太好。

忍不住问:“你是在哪学的厨?”

裴宴道:“跟一位老人家学的,已经去世很久了。”

她现在都已经习惯张口就来,为了不露馅,每次说完就一副“不欲多说”的模样。陈师傅果然不再多说,只继续指导。

这道汤的最大难度在于刀工。

裴宴刀工几近完美,学起来就快了许多。

只是这素高汤,也不是好做的。

第一次出来,色泽不够金黄;第二次出来,味道不够鲜美;眼看着阳光已经洒进来,第次,颜色和味道终于合格。

香菇丝和笋丝焯水,加进过滤掉食材的素高汤中,再次烧开后加入白菜丝,用水淀粉将汤收至稍浓。

裴宴拿出两个勺子,分了陈师傅一把,各自尝了一口。

陈师傅:“你觉得如何?”

裴宴皱眉:“感觉鲜美度还是低了点……是鸡蛋的问题?”

陈师傅点头:“鸡蛋得煎得边缘金黄酥脆,才能激发出鲜味,但是煎过头则会变苦,这方面还得好好练练。”

已经到了备菜时间。

裴宴便暂且停下。今天进度已经很让陈师傅惊喜,这样看来,每周来学一次,剩下等裴宴回去自己练习,这几个月应该能学得差不多。

果然,他没有选错人。

裴宴这两周,每天除了在裴氏食府工作,就是自己琢磨着将陈师傅教给她的食谱做法融会贯通,再根据她自己的风格加以改进,还有就是记住他提到的一些以前不知道的小技巧。

陈师傅的手艺质朴而圆融,很多技巧都是自然而然,需要她自己去专门分辨。

两周过去,才恍然想起,她还得准备新套餐。

上一个螃蟹套餐d是九月上旬上的,如今十月上旬,主线任务八的六个月限制已经过半。

现在上新新套餐正正好,不会影响之前的套餐销量,也不至于时间太紧迫,达不成3w份的目标。

裴宴这两天满脑袋都是白菜豆腐汤,要弄新套餐,想都没想,直接把这道勾上。

陈师傅跟她说过,他教的任何东西,她都能随便用,跟静罗那头也打过招呼。

副菜有了,还需要一道主菜。

秋季,正是鱼类肥美的时候,吃鱼正当时。

因已经定下副菜是汤,所以先去掉酸菜鱼、水煮鱼之类带汤水的,又去掉红烧鱼、清蒸鱼之类味道跟白菜豆腐汤不搭的。

最后留下最好的选择。

裴宴在“烤鱼”上打了个圈,正琢磨是香辣的好呢,还是蒜蓉的好呢。

静罗给她打来电话:“裴施主,讲经交流会开幕式的日子定好了,就下周。”

裴宴之前就答应静罗会帮着做开幕式的素斋宴,闻言先去官博通知周请假,随后跟静罗商量具体事宜。

“一共多少人?”

“法师连同开幕式上讲话的几个有关部门领导,一共一百人左右,十桌。一桌道凉菜,五道热菜,两道甜点,一道主食,一道汤加一道水果,”静罗说,“不过具体的不用你操心,陈师傅虽然手还没好,但是人还在,他本就做惯这些,到时候后厨指挥都交给他。你只需要负责跟陈师傅商议菜单、到时候做主菜就好。”

像这样上百人的宴会,不可能由裴宴一个人做全部菜—除非她是八爪章鱼,否则根本忙不过来。

洗菜、削皮这样的杂活,都是由斋堂的师父们来做,甜点、主食、水果也是交给斋堂师父。

裴宴要负责的,只有这道凉菜,以及五道热菜。

陈师傅那边已经拟了一些菜品供她参考,裴宴划去了几道不擅长的,又增添了几道做惯了的。

道凉菜,分别是凉拌豆芽莴苣、椒香藕片和素烧鹅。

五道热菜,除去秋季套餐里的东坡素扣肉、油闷方竹笋和松鼠素鳜鱼以外,又添了一道罗汉斋,和一道油酿面筋。

至于汤,自然还是白菜豆腐汤。

因为静罗说到时候她只要负责做菜,裴宴就没多操心,权当多打一天工。

到时候举办素斋宴的并非素斋馆,而是面积更大的斋堂。

平日里斋堂是用来做素斋自助,而像今天这样有活动的情况,则会暂停营业,作为素斋宴场所。

裴宴周一大早就到了斋堂门口,刚跟静罗打了个招呼,后者接到个电话,脸色倏然一变。

等他挂上,裴宴:“怎么了?”

静罗神色焦急:“陈师傅病倒了。”

裴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突:“什么病?严重么?”

静罗:“好像只是普通发热,不严重,但是今天肯定来不了。”

静罗没想到陈师傅居然会突然病倒。

方圆寺每年因为各种原因,都会举办几回素斋宴。这种人数较多的宴会,如果后厨无人掌事,很容易手忙脚乱。

这掌事的活计,一般都交给陈师傅,或者斋堂的一位大师父。

本来倒了一个,还有个备用。

偏偏那位斋堂大师父前两天正巧家里人急病,请假回老家探亲去了。

现在陈师傅倒了,那真的没半个能派上用场的。

静罗瞬间急得汗都出来。

这回的素斋宴,可不是一般的素斋宴。

全国性的讲经交流会,一两年才办一回,参会者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高僧、知名法师。

方圆寺为了能得到承办资格,很是下了番苦功夫。

不仅把了空方丈拿出来当招牌,甚至一些边角的,比如方圆寺的知名素斋,也被拿出来当做加分点。

毕竟和尚也并非四大皆空,没有七情六欲。

其他条件都相当的情况下,美味的素斋,也很吸引人。

静罗脑子里还带着做高管时候的思维,指望靠这回素斋宴在法师们心中留下好印象,下回有什么合作,或者哪位高僧想换地方修行,能优先考虑方圆寺。

现在可好,没个掌事的,后厨保准一团乱。别说留下好印象,不留下坏印象都算好。

正愁得拼命擦汗,忽然听到旁边裴宴说:“既然这样,指挥就我来吧。”

“啊?”静罗猛地扭头,“这……没问题么?”

裴宴虽然厨艺很强,但到底只是个小饭馆老板,肯定没有指挥过这种百人宴会的后厨。

这可不是指使洗碗工刷碗、服务员端盘子这么简单。

如何让手底下人各干各的,不至于出乱子;如何管理好时间,最快上齐菜品,这都是大学问。

“或者您还有更好选择?”

静罗:“……”真没有。

其他师父,平时也就是干活的,还不如裴宴这个手底下有俩员工的小老板呢。

没有更好选择,只好答应,但静罗心里还是慌得很,觉得多半要完蛋了。

本来他其实应该去前头帮着接待法师们,但是实在太担心这边。

就先把接待的事交给他的师兄弟和弟子们,自己跟进去后厨看看情况。

裴宴也没想到,本以为就是来轻松打个工,最后还得她来指挥。

进去后厨扫了眼,在场的斋堂师父一共十人,还有四五个帮忙打杂端菜的小师父。

她心里快速排了下时间表:“之前有分过工么?”

师父们面面相觑:“暂时没有……裴施主,陈师傅怎么了?今天不应该他指挥?”

裴宴:“病了,今天后厨指挥由我来——既然没有分工,各自擅长什么报一下。”

她语气平淡,好像这事理所当然,在场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按照她说的报起来。

在场十个师父,两个擅长甜品,两个擅长主食,剩下六个没有特别擅长的。

裴宴略扫一眼,点了两个:“你们两个去帮着做甜品,你们两个负责切水果,剩下两个负责削皮切菜打杂,哪里需要你,你就往哪里跑。”

又对小师父们道:“你们几个,现在先帮着洗菜,洗完了帮着两个打杂的削皮。”

见他们都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略一挑眉:“都愣着做什么?”

她平日里一向有意收敛自己气势,一旦不再收敛,那种身居上位的压迫感便显露无疑。

师父们回过味来,本来还有点不服气,觉得裴宴虽然厨艺好,但是年纪轻轻地,真的能指挥好?

然而,此刻被她淡淡很有气势地一扫,什么话都吞回肚子里,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她好像确实有这种本事。

裴宴等他们各就各位,又让几个洗菜的小师父各自散开点,别挡住位置,才开始各自分配时间表:“主食现在就可以开始做,甜品过二十分钟,洗菜削皮的速度跟上,从凉菜用的食材开始处理——你们两个甜品的,这二十分钟也先帮着洗菜。”

裴宴雷厉风行,安排得井井有条。

师父们都有条不紊地开始干活,眼看裴宴自己也将厨师帽戴上,一旁静罗都看呆了。

没想到裴宴真有指挥的本事。

而且看她这娴熟的模样,好像她早就习惯指挥宴会后厨,已经做过几十上百回一样……

静罗摇了摇头,把这有些荒诞的念头抛开。

总之,这样一来,他也算放心,可以去前头接待法师们了。

方圆寺坐落在隐山山腰上,从山底下有一排石阶直通方圆寺大门。

虽说也有缆车通往方圆寺,除去一些年纪已大,实在爬不动的,其他人为了修行,都是从石阶爬上来。

石阶并不短,爬到上面,气喘吁吁、饥肠辘辘。

互相打过招呼、行过礼,法师们的注意点纷纷偏离:“今天头一个项目,应该就是素斋宴?”

“没错,先吃过素斋宴,下午才是开幕式,”一位法师双手合十道,“不知静罗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

静罗带着一群师兄弟和弟子迎过来,寒暄几句,见法师们好像很期待素斋宴的模样——想想也是,毕竟爬了一上午的石阶,中间也不会像一般游客那样吃零食、买小吃之类,不饿才怪。便道:“各位法师,大家有什么,等吃过饭再说,咱们先往斋院那头走吧。”

一路上,法师们虽然也有交流一些佛法心得,但更多注意力果然还是放在素斋上。

毕竟大家心照不宣,这回讲经交流会定在方圆寺,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它的素斋。

讲经交流会的承办地点是由参会法师们投票。

自己所在寺庙不能投,所以大家投票理由也很自由。有的是因为这座寺庙有格外德高望重的高僧,有的则单纯是因为环境好、东西好吃。

方圆寺就是这么脱颖而出的。

只是地方都定下来,却忽然听说方圆寺那位素斋大厨伤了手。

本来不少法师还后悔不迭,直到听说静罗找来了一位手艺同样高超的厨子。

有些法师不常上网,还抱有怀疑。

尝上网的法师给他们科普:“那位裴施主手艺极好,网上都说,她做的菜不比之前那位陈师傅差。”

“可是那位裴施主不才二十岁出头?”

“方圆寺的了空法师,和早已圆寂的了言法师,都是自小能窥破天机。有些人生来就该走此道,天赋与常人不同。”

话题从裴宴身上,又转回佛法。

直到在斋堂二楼宴会厅坐下,都顾不上说话。

因为——菜上来了。

虽说裴宴好像很靠谱,但静罗未免还是有点坐立不安。

没想到刚一坐下,凉菜立刻上来。

寺院的招待宴,自然不能像一般宴会一样穷凶极奢,凉菜仅仅道。

不过虽然菜品少,但是量可不少,每种都是一大盘,足够十个人吃的。

这道凉菜,都十足诱人。

凉拌豆芽莴苣摆成小山状,豆芽、莴苣、菠菜丰富鲜艳;椒香藕片是嫩白颜色,上面点缀着鲜红的小米椒;素烧鹅金黄油亮,看上去跟真正的烧鹅像个十成十。

静罗费尽心思才把目光从这道菜上抽回来,抓住端菜的小师父,压低声音问:“后厨情况怎么样?”

小师父露出敬佩神色:“好得很!”

后厨是真的好得很。

裴宴分明全程在灶台前没怎么动弹,但就仿佛背后长了眼睛,随时都能把控全局。

负责打杂的几个师父被她指挥得团团转,打杂的速度总是快实际烹饪的师父们一步,整体效率超高。

加上她好像是个漏斗成精,对时间卡得极准,就掐着素斋宴开始的点,上来凉菜。

静罗放下心来,这才看向眼前道凉菜。

结果,好家伙,他问话这一分钟,眼前道凉菜都快被夹光了!

其实最开始,法师们都还比较克制。

虽然这道菜看上去好诱人、好好吃,但是大家都是修佛之人,得克制。

吞着口水尝了一口——

用焯水的豆芽、莴苣丝和菠菜,跟香醋、盐、花椒面、辣椒油、香油等凉拌而成的凉拌豆芽莴苣酸辣开胃。

椒香藕片口感爽脆,香辣中带着藕特有的甘甜;由腌制过后的豆腐皮包裹香菇、马蹄等配菜油炸而成的素烧鹅外皮酥脆,内里咸甜适中,鲜美得惊人。

阿弥陀佛,这世上竟有这么好吃的素斋,竟有这么好吃的菜!

顿时什么克制都抛去耳后,筷子挥出残影。

盘凉菜,瞬间被搜刮一空,就连汤汁都没剩下多少。

偏偏大家一点不觉满足,还眼巴巴地等着热菜。

裴宴时间卡得很准。

要知道,古代宫宴国宴,不仅要卡每道菜之间的时间,有时候还得跟歌女表演、建昭帝跟群臣谈话之类的事件配合,比现在难度可大多了。

凉菜刚刚吃完没多久,热菜和汤就上来。

比起凉菜,热气腾腾的热菜更显诱人。

那道秋季套餐的热菜自不用说,罗汉斋本质就是炒杂蔬,偏偏裴宴组合得极好,几种蔬菜碰撞在一起,组合出了独特的滋味;油酿面筋是炸过的面筋红烧而成的,一口下去,酱汁爆开,尤其是陪着下面搭的过油小青菜——小青菜味道清爽,更衬得面筋味道浓郁。

还有这道汤。

这道汤是陈师傅的招牌之一,在场有些法师还留有印象,大概猜出,恐怕是陈师傅惜才,教给这位裴施主的。

只是想想也知道,裴宴不会有太多练习时间。

本以为味道会远不及陈师傅手艺,没想到实际品尝,却跟想象截然不同。

裴宴做菜,有她自己的风格。

这碗白菜豆腐汤,或许不如陈师傅那种沉淀几十年才能有的圆融,味道要更加浓郁一些。

汤汁是纯正的金黄色,比一般的高汤要浓稠些,配菜都切成细丝,融合其中。一勺子舀进口中,不需要咀嚼,配菜自然而然顺着汤汁融化进嘴里,留下的,只有浓郁的、不同于一般肉汤的鲜美。

法师们筷子都没听过,就连一些德高望重,平日里佛系得很的老和尚,都好像年轻了几十岁一样,跟一群小年轻抢得欢快。

相比起裴宴亲手做的,后面的甜品主食都无人问津。

毕竟大家吃凉菜和热菜就吃饱了,斋堂的师父们手艺确实不差,但是远比不上裴宴。

虽然肚子撑得不行,但法师们还不满足,纷纷问静罗:“明天还能吃到这位裴施主的手艺么?”

静罗:“裴施主只有周六来打工一天。”到时候讲经交流会都结束了。

看法师们纷纷面露失望,他想了想:“不过,她本身在市中心槐南街开一家叫‘裴氏食府’的小饭馆,只是卖的只有套餐,并非全素。”

法师们眼睛都亮起来:“那有什么关系?点套餐,不要荤菜不就好了。”

纷纷决定等这两天忙过了,回去之前,去裴氏食府看看。

接待的事,了空方丈没有参与。

他年纪上来,精力到底不比以往,下午还得参与讲经,现在就先在自己屋子里养精蓄锐,顺便尝尝静罗专门给他留的,那位裴施主的手艺。

下午的讲经交流,除去法师们,有一些对此感兴趣的富商,也会参加。

不少人到了方圆寺,会先过来跟他打招呼。

了空不爱交际,大部分都用精力不济回绝,直到听到某个名字,才睁开眼睛:“陆施主也来了?请他进来吧。”

陆白华一进房间,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饭菜香气。

目光在了空身前桌子上几道菜上一落。他曾经也来过方圆寺,知道方圆寺最出名的素斋。不过陈师傅的手艺按理要更加圆融一点,会有这么突出的香味么?

了空转了下佛珠,道:“本就想着,这回你会不会来,果然还是来了。”

了空跟陆白华相识也有二十来年了。

那时他去燕京一个名寺交流,见到了尚且年轻的陆白华。

听燕京名寺里的僧人说,陆白华曾经是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燕京大院里头出了名混不吝的二世祖。

直到他大哥大嫂一道去灾区赈灾的时候因为天灾意外去世,曾经身居高位的陆老爷子得到消息,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很快病倒跟着走了。

瞬息之间,曾经的二世祖不仅要撑起整个陆家,还得照顾大哥大嫂留下的两个年幼的侄子。

陆白华可以说是一夜长大,曾经那般不信神鬼的人,这二十年来,却成了寺庙的常客。

“毕竟我身边关系亲近的人,大多没什么好下场——亲生母亲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母亲手帕交的女儿跟我多玩了几回就走丢,现在也没找回来,哥嫂父亲也相继离开——我只是谋求一点安慰罢了。”

陆白华脸上带着面具般,让人看不清他真实情感的笑容,坐下来:“遇到足够绝望的事,总得寻找点寄托。”

了空闭上眼:“这话,我记得是你侄子说的?”

“是,大的那个,”陆白华说起侄子,笑容才真实了些,“他父母走后没多久跟我说的,让我不如去庙里拜拜,哪怕不信鬼神,好歹也算个寄托,比一天到晚在那闷着好。也不知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能蹦出这种话来。”

陆白华的侄子,了空也见过。

跟裴宴一样,他是少数了空看不透命格的人之一。

来拜访了空的富商,大多是求名求利,陆白华这样的为了亲人祈祷的,是极少数。

他这人抱着点慈悲心肠,这些年跟陆白华也一直有些私交。

将眼前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尝尝?我记得你很喜欢美食,好像还做了华国美食协会的荣誉副会长吧?”

静罗给他送得极多,了空一个人也吃不完,加上他从前吃陈师傅手艺是吃惯了的,不然说实在的,他也有点不舍得让出去。

陆白华没推脱。

他做荣誉副会长,主要是为了陆氏集团旗下的一些餐饮相关公司发展能更顺畅。

不过爱好美食也是真的。

年轻时候就是吃喝玩乐惯了的,现在虽说不像那时候一般肆意妄为,但是刻进骨头里的爱好却不会变。

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松鼠素鳜鱼,浓郁的茄汁味道在嘴中化开,山药泥鲜美浓郁。哪怕是从小山珍海味吃惯了的他也不由觉得经验,夸道:“陈师傅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了空笑起来:“这可不是陈师傅做的。他上个月才摔断了手,现在还没好呢。这菜,是请来代班的厨子的手艺,很年轻一小姑娘。”

陆白华微怔:“小姑娘?叫什么?”

有这等手艺的年轻人,还是女孩子,按理不可能没名没姓。

可是提到手艺极好的年轻女孩子,他能想到的,也就是白佳丽之类厨艺世家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不可能跑来方圆寺打工。

了空说:“叫裴宴,凭手艺感觉,学厨时间应该不短了,不过真的做这行没多久,所以没什么名气。在市中心开了个小饭馆,叫裴氏食府的,你有兴趣,可以去尝尝看。”

陆白华被了空这么一说,的确萌生兴趣。

厨艺极高的年轻人,这比那些八百年没精益的老菜帮子更让他有一探究竟的欲望。

正想说等晚上就去这家小饭馆看看,结果外面助理进来告诉他说,有个重要会议临时改了时间,就在今晚。

这就没办法了。

陆白华站起来:“裴氏食府是吧?我记住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说吧。”

裴宴纠结了两天,烤鱼到底是做蒜蓉的还是做香辣的。

蒜蓉的味道更加香浓,香辣的则能更好地压制住鱼的腥味。

最后实在下不了决定,干脆就综合一下——做成蒜香麻辣烤鱼。

同时用蒜蓉和香辣酱料,并且辣度稍微低一点,这样能压制住鱼肉腥味的同时,不吃辣的人也很好入口。

下单了一批烤鱼专用的盘子,等到了,便发布上新微博。

新的套餐e是蒜香麻辣烤鱼和白菜豆腐汤两样,定价244元,还特别提了一下,这白菜豆腐汤,是素斋馆的陈师傅教给她的。

这次的上新微博,裴宴把烤鱼拍了个十几秒的动图。动图中,烤鱼表皮酥脆金黄,上面抹着一层厚厚的蒜蓉辣椒酱,底下的酱汁还在不停冒着小炮,十足诱人。

至于白菜豆腐汤,虽说看名字、看照片都没有烤鱼那样一目了然的诱人,但是听说是方圆寺的素斋大师傅那学来的手艺,这也绝对不可能不好吃。

【这个白菜豆腐汤我在方圆寺喝过,特别好喝!只是方圆寺一季度换个套餐,想喝到都很难,不知道裴小老板能不能做出一样好喝的白菜豆腐汤。】

【裴小老板手艺这么好,又是素斋大师傅亲手教授,味道肯定不差。】

见反响不错,裴宴清早就让裴珠和洛闻川做好准备。

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今天上新,肯定会来不少探店博主,一些老客也看到上新,也会专门过来。

裴珠已经习惯自家小饭馆的火爆——原来还是浔阳本地火,最近因为方圆寺的广告,更是多了不少外地食客。

早上带着平常心,跟往常一样去店门口扫了一眼,结果仔细一看,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跑进店里,颇有些惊慌失措道:“宴宴,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光头大汉!”

她压低声音,慌张道:“该不会是隔壁宋家酒楼破罐破摔,找了什么监狱里出来的黑涩会集团来砸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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