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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邻居 山上下来的邵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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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鲁直到十点过才磨蹭着从床上起来。本来早高峰是摩的挣钱的黄金时段。从山上下来后(当地把进监狱说成“上山”)的他很难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那个四十多平方挤着四口人的家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地方。家里给他一辆旧电动车,于是,他就跑上了摩的。又听不惯父母的絮叨,最后干脆搬到了这个屋顶。

今天他不是不想挣钱,而是那辆电摩托坏了,自己又修不了,干脆就睡个懒觉。伸了一个懒腰,将已经成了一团的被子往里拨了拨,把脚伸进拖鞋,拿了口杯接了一杯水,然后打开门,蹲在门口刷牙。

刷完牙,“呸!”的一声将嘴里带着泡沫的水吐到地上,邵鲁看了看沈静关着的房门。这个整天关着门的婆娘长得硬是“称展”(方言:漂亮),也不知道做什么的。他首先想的是做夜场的,可好像晚上也没怎么见她出门。邵鲁对这个女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不行,得搞清楚这个婆娘到底整啥的。

在山上的时候,话题最多的就是女人,本来想着出狱后找个稳定点的工作,然后找个婆娘安稳地过日子。可现在的婆娘,哪怕是二婚,那条件都不是邵鲁跑个摩的就能满足的。三十多岁的男人,又在山上里憋了三年,女人,就成了邵鲁最强烈的欲望。他也时不时地去那种砂砂舞厅满足一下,但那种隔靴搔痒的满足不但没能真正满足,反而让邵鲁更憋得慌。

从沈静关着的房门移开眼睛,邵鲁看到了开着门坐在电脑前的苏易。这哥子看着不像是住屋顶里的人呢,邵鲁又开始打量苏易。

几分钟后,邵鲁有了自己的判断:又是一个垮丝了的老板!背时!邵鲁心里说了一声。老板也有今天,还不是混到这顶层圈子来了。邵鲁的心里有点开心。是的,只要看到比自己还混的差的人邵鲁心里都开心。

把牙刷口杯随手往桌上一扔,邵鲁准备下楼去吃个早午饭。没想到刚锁上门,沈静的门开了。

“沈姐这是要出去?”邵鲁在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面前,嘴都很甜。

“嗯。”沈静没多说,锁了门转身要走。

“沈姐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下去吃烧肉面?”烧肉面在邵鲁的食谱中已经是豪华早餐了。

“不用了。还有事。”沈静说完转身往楼梯口走。

邵鲁快步跟了上去。记得在山上的时候一个狱友说:生活靠孱(方言:蹭、揩油的近义词),爱情靠骗。如果能把这个婆娘弄到手,那可不省了去跳砂舞的钱?何况,住在这屋顶的婆娘,胃口应该也大不到哪去。

“哎,沈姐,你等一哈啊。我也没吃饭,要不我们就到楼下停外面整一碗烧肉面。”邵鲁又一次强调是“烧肉面!”

跳砂舞的时候,邵鲁也偶会请对上眼的女人吃饭,当然请吃饭邵鲁肯定是有想法的。可好几次,女人吃了饭嘴一抹就溜了,妈的,现在的女人比猴都精!后来邵鲁也就学精了,夜场过后才请,请夜宵。一碗抄手,或者一碗煎蛋面。谈好了,最多再加一根蹄花。

“我不吃早饭。”沈静只好说

“沈姐要不我送你。不收钱。”邵鲁忘了自己的摩的坏了。

“你忙的你生意。我买点东西就上楼。”沈静有点烦这个摩的司机饿痨饿虾的“抖怂”样。

“哦。那我自己去吃。”邵鲁有点无趣。

“麻批的,油盐不进!信不信老子把你强了!”。这狠话邵鲁当然只敢在心里说,他可不想弄个强J犯的罪名再去山上呆几年。在山上,强J犯是最不受待见的,基本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闲得无聊的犯人,有一百种办法整蛊那些强J犯,一来解闷,二来还能有一种替天行道的感觉。

“潘老板儿,整碗干拌素椒面。四两,臊子要给够哈。”邵鲁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停外面”靠窗的一张桌子旁。

“邵哥今天不跑车啊?”老潘放下手上的活,招呼邵鲁。

“钱哪挣得完。今天休息。”邵鲁接过老潘递过来的烟点燃。

现在的面馆很少有顾客点四两面,最多也就是三两,如果点四两,一般都是点两碗二两。面馆的价格是一两10元,二两12元,三两14元。连四两的价都没有,但邵鲁跟老潘算,四两应该是16元。如果点两个二两的话,要24元。因为邵鲁时不时要来吃面,算是老买主,老潘也就不计较。

“老板儿,来个豪华泡菜,一碗面汤,加芹菜颗颗。老规矩。”小饭馆和小面馆现在基本泡菜和面汤自取,但邵鲁却每次让老板或者服务员给自己把泡菜端过来,而且不是那种小碟,每次邵鲁要老板或者服务员给自己弄一小碗,邵鲁把这说成豪华版,量基本是小碟的四倍。有时还要再加。顾客是上帝,上帝就要有上帝的样子,那有上帝自己端泡菜的!

邵鲁打着饱嗝从“停外面”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往地铁站走去。那是去砂砂舞厅的线路。上了地铁,他突然想,要是沈静是砂女就好了,看老子不把毛都给她砂脱。心里意Y着,身体却已经有了反应,他看了看周围,虽然不算太挤,但毕竟还是有不少人。邵鲁看着前边的一个女人背影,慢慢靠了上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邵鲁脸上一股灼热和痛夹着的的感觉让他一下从胡思乱想中醒来。一个看起来剽悍的女人正伸手来抓邵鲁的头发,可惜邵鲁是平头,没抓住,却在邵鲁的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mmp的瓜娃子,大清早就在地铁上乱刷灰浆。”女人不依不饶,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有几个正义感被激活的男人已经抓住了邵鲁的两只胳膊。

“麻批,啷个这个衰,遇到个背美人!还是莽婆娘。”邵鲁心里骂着,嘴上却说:“姐,姐,你听我说,不是那样。”邵鲁挣扎着从裤兜里摸出两个核桃。这是他在山上跟一个“氓犯”学的经验。如果这种行为被点破,就拿出核桃。

果然,那几个被正义感激活的男人都放开了手,原来是核桃。然后还很不以为然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这女人看上去也四五十岁了,就是背影有点忽悠人,身材的确还保养得不错。

女人也有些楞,放开了手,说了一句:见你妈的鬼了。揣两个核桃坐个锤子地铁。

邵鲁心里松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下额头,汗水带着点红色。心里骂了一声“瓜婆娘!”却赶紧下了车。虽然还没到站,他也想换下一趟车。

结果这一天,邵鲁也没去修车,而是在砂砂舞厅连着跳了三场。早场、午场和晚场,如果不是钱的问题,他还想继续跳深夜场。本来夜场完了,邵鲁想去“鬼饮食”摊子上吃碗抄手,再喝一瓶啤酒。结果,包里只有二十几元。想想,算球!回去看看还有啥吃的。对了,不知道老房他们吃了没。十点过,尼玛估计多半都睡球了。如果实在莫得吃的了,再下来吃个“鬼饮食”。在屋顶的抽屉里,邵鲁还留了一百元。mmp,明天耍不成了,得去挣点钱了。好像房租要到期了。那个狗日的孙麻批,比收租院的地主屁儿还黑,超过一天就喊要换锁。等老子有钱了,老子到楼下租一套。

邵鲁回到屋顶,却看到房师傅夫妇正在吃晚饭。他们今天加班把工地的卫生清理了已经九点过快十点了。还好,去的时候把那大半圈电线也在卖个了一个小包工头,卖了80块钱。

一阵回锅肉的香味让邵鲁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上午在“停外面”吃了四两面,邵鲁就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吃过饭。心头一阵窃喜,看来不用去吃“鬼饮食”了。

“邵师才回来啊?吃饭了没?”中年男人客套地招呼。

“别说,还真没吃。”邵鲁说着摸出烟抽出一根递给房师傅。

“那要不嫌弃,一块吃点?”房师傅接过烟,自然也得客套一下。

“那就不好意思了。”邵鲁说着就走到了那个小桌子旁。中年男人的老婆把一个小板凳移过来。

“房师,有酒莫得?有的话我陪你哥老倌喝点。”邵鲁说。

“只有泡酒。那个,你切给邵师傅打一杯。”中年男人对老婆说。

中年男人的老婆有点厌烦地看了邵鲁一眼,起身去屋子里打酒。

“今天我送一个客人,是个工地的老板。我都跟他说了,我们邻居在做工地,他留了电话。哪天合适,我给你介绍一下。”邵鲁喝着酒,吃着回锅肉说。

“那谢谢邵师了。我们外地的,就靠着你们抽起找活路。来我敬你一杯。”

“小事情。我们跑车,接触的人多。有一次,我还送过一个老板,他还让我帮他介绍工人干活。说是他的工地一年四季都缺人。”

“老板?老板莫得车哇?”中年男人的老婆看了邵鲁一眼。

“肯定不缺三。应该是限号。”

“就是就是,一限号,奔驰都只有搁在屋头。”房师傅看了自己老婆一眼说。

一盘回锅肉邵鲁吃了至少一半,泡酒喝了两杯,还加一碗面条。因为房师的老婆只煮了两个人的饭,只好给邵鲁又下了一碗面条。

“房师,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屋了。”邵鲁起身,其实,房师两口子早就吃完了。房师傅也是半杯酒抿着陪邵鲁喝。

房师的老婆松了一口气,从一清早忙到现在,她早就想休息。

邵鲁回到自己的屋子,喝了点酒又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机开始刷短视频。别说,现在短视频还真好看。一些美女在视频中各种挑逗,弄得邵鲁心里痒痒的。“妈的,还是跟山上一样,通讯靠吼,娱乐靠手。”干脆躺倒床上,把被子一蒙。

邵鲁进监狱是因为“丢包”。一种小混混的把戏,把一个装着钱的包扔在地上,然后躲在暗处。如果有人捡了包马上冲出来,说包是自己掉的。然后开始敲诈捡包的人。如果遇到反抗,就直接硬抢。

那次丢包邵鲁和三个同伙共抢了三万多元。本以为发财了,结果被抢的人报了案,而且金额不小。加上派出所正好要完任务,于是就较了真。第二天,邵鲁和三个同伙就归了案。邵鲁不是主犯,但抢劫三年起步,于是就判了邵鲁一个起步价。

邵鲁在判前关在拘留所,在那里,他送走过一个死囚。死囚临刑前的那个晚上是邵鲁陪着他。死囚在那个晚上一直和邵鲁说话,邵鲁还记得这个大哥对他说:兄弟,出去以后但凡有一口饱饭,千万别再干那些事。哥老倌我最开始就是帮别个送点货,到后来,觉得送货来钱太少,也太慢。然后就想着整一个大的,然后就收手。那曾想,这条路一旦上来了,就退不回去。钱是整到了,没命花了!

“你的学期短,估计也就起步价。出去以后学门手艺,一门手艺吃一辈子。”拘留所被拘押的人,判断刑期比律师还准。这个大哥在带出去开镣铐前给邵鲁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邵鲁听着点头哈腰地说:“哥老倌,我一定记到你的话。”在拘留所给人送行,有个说法,哥老倌说啥就是啥。何况这个哥老倌还是正儿八经劝邵鲁。

但从山上下来后,邵鲁并没有真的记住这个大哥的劝诫。在夜场当过几天保安后,就觉得那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干的,被人管不说,挣不了几个钱还危险。夜场里经常有人喝高了来一出全武行,弄死人的都有。于是,邵鲁干脆在家闲着。一个大男人吃闲饭,总不招人待见。后来家拿了一辆旧摩托车让他跑摩的。邵鲁也看够了家里人的脸色,最后干脆搬到了这个屋顶。他的原则是,挣够生活费就脱手。反正靠这个也发不了财,活一天是一天。

古人说:食色性也。邵鲁也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生活可以孱,但那个啥又咋整?砂轮厂倒是可以止一下痒,只是,砂轮厂的费用也不低,而且那些婆娘,有不少就是饮食诈骗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找个女朋友,呵呵,估计得去偏远的农村。连榕市周边的乡下都别想了,就这屋顶,不,就这栋楼里的,估计没几个有周边乡下的人殷实。

看看沈静对自己的态度,邵鲁心想,如果自己有个体面的工作,沈静还会拒绝自己吗?说不定早就拿下了。想起自己今天在地铁上挨的那一耳光,邵鲁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就是一只过街老鼠。在这屋顶,也就老房还把自己当成邻居,其他人话都不想和自己多说。

麻批,啷个才能整个来钱点事情做呢!邵鲁在这个晚上第一次失眠了。因为,自己已经三十六岁了,晃荡不动了。可这三十六年,邵鲁就没正经做过什么事,想起那个大哥临走前对自己说的话:“出去后学一门手艺,一门手艺吃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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