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铃铛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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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混乱的厮磨中,一周假期很快结束。
和祁静那边是已经初步达成了合作的意向,蒋莞打电话和程淮景报告工作进度,男人在对面一个劲儿地笑。
“我就知道你行。”他毫不吝啬夸奖,顿了下才问:“什么时候回来?”
蒋莞:“明天。”
假期后天结束,她明天得回申城打扫一下房子。
程淮景:“好,等这个合作签了合同,给你开庆功宴。”
“我就是一个跑腿的。”蒋莞不敢邀功,客套着:“没什么功劳。”
电话挂断,蒋莞到洗手间化妆。
离开京北之前,她要再去一趟修车行。
只是这次和上次的心情不同,蒋莞没了刻意打扮的心情,只简单化了个淡妆,穿着米色的束腰短袖和长筒牛仔裤就出了门。
她甚至穿的是偏运动的平底鞋,和一贯的着装风格是南辕北辙。
晨曦修理厂还是那个样子,生意不好不坏的温吞着,员工都在偷懒。
就真的和名字很不一样,比起晨曦,这样的整体状态更像黄昏。
黄昏之后就是无尽黑夜,修车厂也是这样,很像随时都会分崩离析之前的慢慢磨蹭。
蒋莞真的挺怕她下次回到京北时,就又找不到谢为的影子了。
一起吃饭时,她坦诚的说出自己的担忧。
“怎么会。”谢为给她剥了个茶叶蛋,声音散漫:“我能去哪儿。”
“可是……”蒋莞扫了一圈冷清的修车厂,说着大实话:“你这儿倒闭了怎么办?”
谢为笑了声。
他说:“那就换个工作。”
反正这些年来,他几乎什么活计都做过了。
蒋莞犹豫片刻,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他面前——她从回来就把这张卡放在包里,但一直没勇气拿出来。
谢为扫了下,眼皮都懒得抬:“什么意思?”
“这卡里的钱是我攒的。”蒋莞低声嘟囔着:“不是拿家里的,你现在做生意不容易,我……”
“少跟我打这些官腔。”谢为打断她的话:“拿我当需要救济的劳改犯?”
蒋莞呼吸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瞧不起谢为,她也不会。
“那就把钱收回去。”谢为修长的手指把卡弹了回去,碰到她膝盖:“我还饿不死。”
“这钱也不是给你的。”蒋莞还想坚持:“是给黎姨和鸢鸢的。”
“那就更用找不着了。”谢为淡淡道:“她们有我养活。”
关你什么事——蒋莞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不说话了。
她纤细的手指攥着硬硬的卡,有些尴尬。
“挣点钱就自己留着。”谢为见她周身都被落寞的氛围笼罩,说了句:“你一个女生在外地不容易,攒钱买个房子。”
这比脑门儿一热过来接济他要现实多了。
蒋莞被他关心,心里熨贴,轻轻‘嗯’了声。
谢为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她再怎么劝都没用。
不谈钱的事情,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许多。
谢为问她:“下次回来什么时候?”
“大概……”蒋莞想了想,不确定道:“过年吧。”
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回来过年,她有好久没在京北过年了。
谢为‘嗯’了声,只说:“不愿意回家就过来这边,到时候我妈和鸢鸢也会过来。”
他明白她在顾虑什么。
有的时候,蒋莞觉得生命里有这样了解她的一个人真的非常幸福。
就算他们做不成情侣,永远不会成为对方身边的另一半,也很好。
蒋莞舍不得失去谢为,所以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真实的心迹。
虽然,曾经真的蠢蠢欲动过,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黄昏渐近,蒋莞没有留下来吃晚饭,说一会儿还有个局——是苏兮蜜月结束了,她要把车还过去,顺便一起吃顿饭。
谢为自然也没有留,只站在门口冲她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男人已经快三十岁了,比起八年前的少年身条要更成熟,但还是瘦削,穿着工装服都能看出来的清瘦,几乎形销骨立。
他散漫的靠在那里,明明背后是夕阳周身是暖光,但就是有一种融入不进去那一片温暖的感觉。
蒋莞忽然觉得,谢为是真的很孤独。
她认识他十几年了,从未感觉有谁真的靠近他,温暖他。
心头一酸,她又折返回去,仰头看着他:“哥,你要好好吃饭。”
“再见面的时候……希望你能胖一点点。”
苏兮走进两个人约好的餐厅时,离得老远就能看到蒋莞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发呆。
不,准确来说不是发呆,更像是怔然出神。
她不知道今天又去做了什么,见了谁,此刻情绪显而易见不太高,只是配着窗外的夜景坐在那里,依旧漂亮的像幅精致的画。
蒋莞听到高跟鞋的声音,侧头笑了笑:“来啦,蜜月度的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我和许卓又不是第一次去旅游了。”苏兮坐在椅子上,大剌剌的叹息:“除了累还是累,没什么新鲜的。”
“没有甜蜜么?”蒋莞微笑,拿手机对准她:“我这就录下来发给许卓,他老婆控诉他没有新鲜感。”
“可别……”苏兮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过去抢手机。
结果手机抢过来才发现蒋莞锁都没解,纯粹是在吓唬她。
“你真讨厌。”苏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蒋莞微笑,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就像是个小狐狸精。
两个人点了几道菜,慢悠悠的吃,主要还是聊天。
虽然基本上天天都在微信说话,但许久没见面,总感觉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婚礼那两天苏兮忙的晕头转向,也没时间去仔细询问下蒋莞现在的生活状态,这些天去度蜜月都操心着她的这点事。
蒋莞听了,忍不住一笑:“有什么好操心的,就那点事。”
“什么叫就那点事啊?”苏兮皱眉:“你和贺闻朝到底什么情况?八年不见一下就滚上床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空窗期。”蒋莞慢条斯理的剥虾:“找点刺激。”
“找刺激?你可别把自己玩到引火自焚。”苏兮冷笑:“贺闻朝是那种随便和你玩玩的人?你还不了解他么?”
那是个做事无比认真的少年,无论是在生活,学业,还是感情上。
她没有蒋莞和他那么深入接触过,但就凭借老同学这个身份,她也多少对贺闻朝有些了解,更何况蒋莞?
他怎么可能允许别人把他当成一个‘刺激’来消遣?
蒋莞抬眸,看着苏兮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关心情绪,心头一软。
“苏苏,我了解贺闻朝,所以我才会这样做,他也同意了。”她顿了下,悠悠道:“我给他一个玩我,报复我的机会。”
“说什么胡话?”苏兮忍不住拍桌子:“你有什么好被他报复的?”
无论怎样,她都无条件护短。
蒋莞笑了笑,目光却有些空洞——仿佛在透过如今窗外的五光十色,回忆很遥远的以前。
“我们分手那天,我和他说了一些话。”她指尖点着窗外的一盏明灯,喃喃道:“其中有一句是……”
“每次和他上床,我都会想起谢为。”
桌上寂静了几秒钟。
就连行事大胆如苏兮,不免也被蒋莞这句话震住了。
她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女人,在烛光倒映下,眼底似乎有闪烁的水光。
“所以你说,我能拒绝他么?”蒋莞摇晃着香槟杯子,淡淡一笑:“被他报复,应该的。”
是她招惹的,是她自找的。
就算一开始的时候有些不情愿,但随着那天贺闻朝在听到‘谢为’名字之后的强烈反应,也都被愧疚所掩盖了。
蒋莞能理解贺闻朝的失态,粗口。
八年前分手的场景在他心里是血淋淋的一道疤,比手臂上用圆规自残出来的血痕要严重得多。
为了能快刀斩乱麻,她都已经把话说绝了。
现如今又纠缠到一起,从前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解决,说开,然后在床上那个特殊又旖旎的场景又让贺闻朝听到‘谢为’这个名字……
他想掐死她一点都不奇怪。
蒋莞想到贺闻朝在那个时候流露出来的狠劲儿和戾气,肩膀不自觉抖了下,腰腹处都隐隐酸痛。
前天晚上那个下雨的夜晚,他们滚在一起,男人凶的几乎是在泄愤……弄的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清晨她没醒他就走了,这两天也没联系露面或者联系过她。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用这个方式去弥补他啊。”苏兮震撼过后回神,撇了撇嘴还是偏心:“这样治标不治本的。”
“我治不了贺闻朝的本。”蒋莞笑笑:“就先这样吧。”
走一步看一步吧。
在事业上遇到棘手的难题她可以想尽办法尝试着去解决,但在感情上,尤其是她有亏欠的感情问题上,她不自觉就会像个鸵鸟一样埋在沙子里。
苏兮也明白她是陷入了一种暂时无解的困境,不知道该怎么劝。
如果没有办法帮别人解决问题的时候,只靠嘴劝说就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徒劳而已。
“算了,反正你明天就回申城了,能暂时安静一下好好想想。”她举杯,和她的玻璃杯碰了碰:“我下月初去找你,在你那儿住两天。”
“你来申城干嘛?”蒋莞诧异,细眉轻轻挑起:“找我玩儿?”
“是啊,贺闻朝下月初在申城有演奏会啊,他给我们都送票了……”苏兮看着蒋莞茫然的模样,顿了下:“你不知道?”
之前在婚礼后的那场聚会贺闻朝说要给这些老同学送票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送了。
但是,竟独独落下了蒋莞吗?
蒋莞自然是不知道的。
这几次见面他们除了互相阴阳怪气和上床,就丝毫没有沟通过现实世界里的正常话题,几乎只剩荒唐。
但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不知道。”蒋莞咬牙,唇角扯起一丝冷笑:“本来我也不喜欢听演奏会。”
贺闻朝比谁都了解,她不喜欢贝多芬巴赫莫扎特那些音乐家。
他不送她票再正常不过,毕竟,山猪吃不了细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