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老君洞内 道士解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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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洞正是从红叶客栈看过来的,那一组建筑物,依山而建的殿阁楼宇历史悠久。原为佛家寺庙,后改为道观。位于渝州与播州往来的黄葛古道边,往来人员众多,信徒也多。是府城周边百里内,香火最旺的道观。站在山门处回望,滚滚江水、魏巍城池俱在脚下。
赵璂、黄亚峻和安允才三个,早上乘船渡江在海棠溪口上岸,然后沿着古道走上来的。
安允才向道观的知客,提交了名刺。不一会儿,一名道童就来领着三人,沿着“之”字形的陡壁往里走。进门就爬山,左转右绕,差不多十余次的样子,就看见了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童颜鹤发的道人,左手捻着银白的胡须,笑意盈盈的站在回廊中。
“前面那位,就是我们观主了。”道童回过头低声说道
“谢谢,小弟弟。”赵璂低声称谢。
“晚辈赵璂,见过道长。”赵璂连忙快走几步,越过道童,上前行礼。
“好,好,好。不必多礼。”青熙道长双手扶住赵璂,满眼慈祥的看着他。就像看自己一个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让赵璂倍感亲切。
“晚辈黄亚峻、安允才见过青熙前辈。”黄、安二人也过来见礼。
“两位不必多礼,请随我来。”青熙道长转身带路。
老君洞的建筑都依山而起,通道显得有点窄逼,如果对面来人双方都只能侧身而过。
青熙道长把三人引到了,一间从岩壁中开凿出来的房间,人一进去立马感到一阵清凉,还真是纳凉的好地方。几个蒲团,整齐的排列在岩壁旁。
“几位请坐。”青熙道长道。
落座后,又有一小道童给每人捧来一碗茶。
“几位快尝尝,这个是今年从仲棠岳家的茶园里,采的明前茶。”青熙道长微笑着说。
“汤色清凉、香气高扬,味道一定不错。”黄亚峻揭开碗盖说。
“入口清香,稍有涩味,吞下后略有回甘。不错,不错。”安允才接着道。
赵璂还在慢慢的,啜着茶汤,仔细品味着其中的滋味。
“赵小哥,味道如何?”青熙道长歪着头问赵璂。
“道长,叫我赵璂就好了。味道醇厚,齿颊留香,真是好茶。”
“哈哈哈哈,都是有意思的年轻人。”青熙道长笑着道。
三人都有点面面相觑了,不晓得是不是说错了啥,引得这位道门高人发笑。
赵璂起身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青熙道长,说道:“道长,这是家师给您的信。他说多年,没有回来看望您了,甚是遗憾。望道长多多保重身体,等他回来陪您,对弈三天三夜。”
“好,好。贫道这把老骨头,就在这山上等他。”青熙道长一边接过信,一边回答。
“仲棠可好?他现在又忙啥子去了?”青熙道长问道。
“回道长。家师二十天前与晚辈,在成都府分别后北上,估计半月内能到京城。”赵璂道。
“去京城?仲棠难道又要进入朝堂?”青熙道长接着问。
“仲棠除了一肚子的锦绣文章,不俗的功夫,更有治国安邦的才智,长期流散在江湖山野是朝廷和百姓的损失。我想他这次入京,肯定会重回朝堂的。”黄亚峻道。
“是啊。虽说朝廷不是离开了仲棠先生就不行,但目前梁王势大,太子储位不稳。仲棠先生不忍看到,二十年前的局面再现,所以才决定重新出山。”安允才补充道。
青熙道长沉默了一会,指着一旁的道童缓缓道:“贫道第一次见到仲棠时,他的年纪比书藤还小一点,那时就知道他绝非池中之物。一转眼快四十年了,当年的翩翩少年,已是知天命的老人了吧。”
“道长,家师可不老呢。看起来才四十岁多点。”赵璂道。
“哈哈哈,他年纪再大,在老道心中永远都是,神采飞扬又知书明理的少年郎。”青熙道长道。
“三位,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鄙观?”青熙道长微笑着问,看来他是着急看信了。
“好啊。”黄亚峻立马起身道。
“书藤,你带着几位居士,到处逛一逛。然后带到膳堂去用餐。”
“是,观主。”名叫书藤的道童随即上前带路。
书藤是个清瘦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正处在变声期,说话时声音随着语调变来变去,听起来颇有意思。刚才在房间内不听闻他有啥言语,但此刻却听他用时而清脆,时而略显嘶哑的声音介绍起来。原来此地,本是名为广化寺的佛教寺院,至今观内的崖壁上还保留着数百年前,刻就的“千手千眼观音菩萨”。后来即使改成了道观,石刻依然被保留得很好。
观内有,三清殿、真武殿、吕祖殿、观音殿、文武殿、慈航殿、玉皇殿、财神殿等十三座殿堂。
“赵居士,在本观三清殿求功名,在观音殿求姻缘都很灵验,你要不要试一试?”一路上你问我答,书藤已和赵璂甚是熟络了。
“哈哈,好啊。我们去瞧一瞧。”
三清殿内,三尊祖师塑像身披贴金的法衣,庄严不失温和的,俯瞰着进殿的芸芸众生。如果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向前方,可以发现,三清祖师也默默的把,远处的渝州城全收入眼底。
此时已是午时。三清殿内,除了值守的一位坐在解签桌旁的道人外,只有两位着文士衫的青年香客,约莫是来求功名的读书人了。
“王居士、万居士。”书藤上前与两位青年行礼。
“哦,原来是书藤道友啊。”二人转身与书藤招呼。
赵璂三人,仔细打量着殿内陈设,与大多数道观的布局并无二致。
中年道士正翻看,一本发黄的书,入了神。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人进殿。
赵璂发现两位青年,正在打量自己,于是微笑着点头示意。书藤则走到中年道士身边,叫了一声:“师叔,有香客到。”
“嗯。”中年道士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
赵璂来到签筒旁,黄、安二人也跟了过来。
“大公子,打算求一签?”安允才问道。
赵璂转过头,看了看黄亚峻。黄亚峻道:“无妨。”
赵璂双手握住签筒,轻闭双眼,站着慢慢的摇动签筒。听到签筒“哔哩哔哩”的声音,中年道士这才抬头,看来几人一眼。
“赵居士,你得跪着摇才灵验呢。”书藤连忙道。
“没事儿,虔诚在心不在行。”安允才道。
“叮。”一支竹签从筒中掉了出来。
书藤捡起来竹签,递给赵璂,是第八十一签。
负责解签的中年道士,终于放下书。四方脸上几缕黑须,不密却很粗;眼神游离,似乎还未从书中回过神来;许是常年不怎么嗮太阳的缘故,脸色较平常人白得多。
“师叔,赵居士可是观主的客人,你得认真的解签哈,莫乱说话。”书藤道。
“小猴子,你乱说啥?我哪次,没有认真给香客们解签了?何时胡说八道过?”中年道士一边说,一边用手边的书拍打书藤的肩膀。
书藤一边闪躲,一边说:“你见到长得漂亮的女居士,哪次不是说过不停,对其他人都不会超过十句话。既然十句话都能说清楚,其他多余的话不是乱说的,那是什么?”
几人听了无不莞尔,黄亚峻更是一脸坏笑。
“几位居士,莫听这个小子瞎说,没有的事儿。”中年道士尴尬地回答。
那两位青年文士,已步出大殿,在跨出门槛后,左边的那人又回头看了看殿内几人后,才缓缓离去。
赵璂双手把竹签,递给中年道士,道:“有请道长解一解,多谢!”
道士接过竹签,示意赵璂坐下。
“第八十一签,乃中签。合兵攻曹,火烧赤壁。此签主刀兵、事关杀伐。看来居士所谋之事均含有大争之意,中间隐有血光啊。”道士抬头看来三人一眼。
赵璂神色平静,淡淡的说:“请道长继续。”
“合而分,分而合;天时人事,多斟酌。只要天时配合地势,中求人和,诸事皆可成。居士行事,当多听听他人意见三思而行,要善于抓住天时,配合好地利,纵有大风浪亦可成事。”道士说完,把竹签放回了签筒。
“你们看看,我说对了吧,没有超过十句话吧?”书藤一脸得意地道。
“你、你、你......”中年道士无奈的指着书藤,满脸通红。
“有劳道长了,多谢!”赵璂起身一揖。
“居士客气了。”道士起身回了一礼,落座后又开始看书,不再理会众人。
安允才向功德箱丢了一锭银子,然后又点燃了一注香,虔诚的拜了三拜,插进夔纹大香炉。
“走啦,我们去观音殿瞧一瞧,师叔可以去膳堂啦,不然就晚咯。”书藤朝中年道士做一个鬼脸,然后大声喊道。
“我们直接去膳堂吧,也许观主要留我们住几天呢?明天去也可以。”黄亚峻道。
“要得,要得。”书藤出了殿门,左脚只是轻轻的向后一蹬,便从几人身后窜到了前面,没有触碰任何其他物件,便稳稳站住。
赵璂几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小道童身法,真是轻盈灵活、干净利落。
“老六,公子如果抽中的是下签,是不是你就不打算给香油钱了?”黄亚峻突然问道。
“大师兄,我是看碟下菜的人吗?”安允才道。
“那你为何,不先丢银子呢?”黄亚峻道。
“呵呵,万一我丢了银子,公子不抽签呢?那岂不花冤枉了?”
“也对。大公子,以后老六给你管钱袋子,还是不错的 。”、
“二位叔伯,刚才签中所言我们前面的风浪会很大,小侄还望二位能鼎力相助。”赵璂说完朝二人躬身一揖。
“大公子言重了。要成就一番事业,哪能不冒风险?签中所言虽很中庸,但道理是真。天时地利人和,是谋事成事的三个关键,做任何事情都是在这三者间取舍平衡、拾遗补缺。”黄亚峻一边扶起赵璂一边说。
“公子宽心,事在人为。前面哪怕有刀山火海,我都会陪着你。”安允才道。
餐后,书藤带着三人回到了石屋。青熙道长已在室内等候。
青熙道长道:“赵居士,请坐在贫道身边,二位请随便坐。”
“书藤,看茶。”道长接着道。
待三人面前都有茶后,道长望着赵璂说:“赵居士,请把左手给贫道。”
赵璂把左手向道长伸了过来,青熙道长把右手三指,搭在赵璂左手的寸关尺上,道长说道:“小周天运行内劲。”
赵璂依言盘腿而坐,闭上双眼催动内力,在体内的小周天运行。
片刻后,青熙道长缓缓的道:“赵居士体内后面注入的纯阳内力,还不能完全与自身的内力融合在一起。偶然发力还好,如果要连续不断的使用内力,就会感觉力有不逮,外来的那股劲,不受控制,对吧?”
“确实是这样,道长。那股内力有时吧,能随着我的想法走,大多数时候是不听招呼的。”赵璂道。
“如果长期不能正确地炼化这股外来的内力,不但影响自身的修为,还会损伤身体。如果一直不去炼化他,那么慢慢地慢慢地,也会消失不见。”老道长继续道。
“好在仲棠传给你内功心法,刚柔并济,即使无法融合但并未对身体造成伤害。如果要凭原来的内功心法,炼化这股强大的纯阳内力,长则二三十年,再短也要十年八载。”
“书藤啊,你去看看你师叔祖的房间里面,那本《龙门洗髓经》还在吗?”
书藤领命而去。
“仲棠在信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贫道与仲棠的岳父张大侠从小就认识,七十年的朋友了,仲棠是贫道最喜欢、最欣赏的晚辈。既然赵居士是仲棠看重的弟子,这个事情老道绝对不会不管。”
“谢谢道长!”三人都起身行礼致谢。
“鄙观有洗髓经之事,在江湖中除了我和师弟,只有张大侠翁婿二人知道。与少林派的洗髓经大不相同。其实知道了也无用,否则早就被人或偷或抢夺过去了。”
“晚辈不甚明白,还请道长赐教。”黄亚峻道。少林的洗髓经天下闻名,乃镇寺之宝。江湖传言此经能让人脱胎换骨,重塑经络,是习武之人梦迷以求的宝典。据说此经的具体所在,只有少林方丈和藏经阁长老二人知道。
“鄙观的《龙门洗髓经》,是可以将两种甚至数种不同的内劲,融合在一起,但是有前提的。不然鄙观也能培养出,进入江湖高手榜的弟子了。其一、要求本人的基本内功心法必须是能阴阳相济、刚柔并举的,否则就无法融合其他或刚或柔的内力。你们也知道,目前这样的内功心法,全江湖中不超过一掌之数。而拥有这种内功心法的门派收徒都很严格,香火都不旺盛,这些门派的传人俱是一时豪杰。他们不会干鸡鸣狗盗之事的。”
“其二、内力在两个人之间的转移,也是一门很高深的功夫,江湖中会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如果处置不当,传功的人会变成废人甚至立马丧命。试想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辛苦几十年的修为,冒着性命之忧平白无故地送人?如果受功的人自身资质不够或者修为不稳,在受功途中,都有可能筋脉断裂或两人都逆转筋脉而亡。”
“第三、哪怕是修习了同样的内功心法,在内力转移后如果受功人无法化为己有,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如果说内力能很容易的转移给他人,那么任何一个门派都可以花几代人的功夫,培养出一两个高手来。”
三人点头表示认可。尤其是赵璂,回想起几个月前那些生不如死,天天泡在药桶里的日子,真是有点后怕。同时也觉得自己的肩上担子,愈发沉重。
“另外,鄙观的洗髓经不但是一种功法,还需要针灸配合一起使用才行,这是一套特殊的针法,针法都是口口相传,且每代只传两人。而针法不是只扎一次,要根据实际情况选定不同的节点,扎不同的穴位才行。所以就算有人偷了经书也没用。”青熙道长轻松的说道。
“敢问道长,此前可有人练过《龙门洗髓经》?”黄亚峻问道。
“据记载百余年来只有一人试过,但此人后来江湖中,也并未扬名立万。”青熙道长道。
三人心中不免一沉。
“你们不要太担心。”青熙道长看出了几人的忧虑。“我刚才切脉发现赵居士禀赋很高,加上之前仲棠用自身的内力引导,这股外来的纯阳内力已有三成被化为己有了。余下的七成如果用《龙门洗髓经》引导,加上针灸疏通关键穴位的话,快则三月慢则一年即可完全炼化融合完毕。”
“多谢道长!”赵璂起身道谢。
“今天是七月十九,我们八月初一必须出发去岳阳。这样算来只有十来天可以用了。”黄亚峻道。
“时间确实很紧。你们今天好好休息,贫道去准备准备。明天卯时就开始。”
书藤此时,已抱着一个香樟木做得盒子,回来了。
“书藤,去让你二师伯,给三位居士准备住处。”青熙道长立马吩咐道。
“是,观主。”书藤立马又走开。
青熙道长从木盒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仔细翻看起来。屋内一阵沉默,只有老道长,翻动书页的声音。
大于过来两注香的时间,老道长看完了书页,又开始从头到尾粗略的看了看,合上书沉思片刻。开口道:“贫道有快四十年没有翻看此书了,一会儿还得仔细看看,明天再传给你。”
“有劳道长了。”赵璂道。
“这样吧,一会儿让书藤带你们去,一趟张大侠的老宅,仲棠在这里也生活了七八年。晚上咱们继续聊。”
“谨遵道长吩咐。”赵璂回道。即使青熙道长不提议,也是要去探访师父的旧居的。